“趙富根,男,漢族,XX縣XX村人,在某年某月伙同本村村民趙某一起實施搶劫,現同案犯趙某已經被抓獲……”隨著兩個畫面的定格,又一個和黃隆章握手人的來歷,被清晰的念出來了。
黃隆章暈了,這些人,這些握手的畫面,就像一座座泰山壓頂一般,砸得他頭暈。
“黃市長真是勇氣可嘉啊,殺人犯、強奸犯、還有搶劫犯等等,別人十天半月還碰不到一個,黃市長您下了一趟基層,全都一鍋燴了!嘖嘖,真是難得啊。”紅玉市委副書記鄒學研本來就和黃隆章關系不好,此時逮著這么好一個機會,又豈會輕易放過?
“黃市長,您是不是拿錨東西了,要說黃市長去監獄視察工作去了我相信,要說黃市長去接見上訪群眾,我怎么覺得有點胡鬧昵?”
落井下石,這簡直是乘人之危跺一腳,黃隆章的心像著了火似的,整個腹腔仿佛都在燃燒,大火熊熊,嘴巴干裂,嗓子眼火辣辣地灼痛,那一刻心里對鄒學研恨得吐血,卻也只能忍著,事情到了這種地步,他再解釋什么,都顯得蒼白無力了。
“黃市長,這就是你的急群眾之所急么?”王光榮冷冷的朝著黃隆章看了一眼,毫不客氣的發問道:“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更何況是這么大一件事情,怎么能被表面現象蒙蔽了昵?我看,事情沒這么簡單!”
黃隆章低下頭,一副認真聽教訓的模樣,不過接下來王光榮的話,更是讓他驚駭不已:
“這件事情,林書記已經知道了,他指示,一定要對此事嚴加處理,對組織此事的違法犯罪分子嚴懲不貨,對那些給犯罪分子充當保護傘的政府官員,要一查到底,絕不姑息。’
一查到底,絕不姑息!這話明顯就是沖著黃隆章來的,王光榮的話說得斬釘截鐵,鏗鏘有力,猛一聽到這話之時,就覺得身體一軟,差點沒有趴下了。
熊澤倫滿臉凝重的看著這一切,在王光榮把話講完了之后,他就一臉凝重的說道:“同志們哪,這件事給我們的教訓很深刻啊,幸虧有省委林書記和王秘書長的指示,要不然,我們也會淪落為犯罪分子手里的工具,讓我們真正干事的同志蒙受冤屈。對于這一點,作為班長,我是有責任的。”
熊澤倫在搞自我批評,但是任誰都能聽得出他這是在影射誰。這件事情還沒有定論,你熊澤倫在常委會上一句話都沒說,都已經有了責任,那親自參與這件事,并給王子君予以定性的黃隆蕈市長,又該是什么責任呢?
“該我承擔的責任,我一定會向省委檢討,但是,對一個好干部的冤屈,卻不能再繼續下去了。蘆北縣委常委、政法委書記王子君同志這種敢于和邪惡勢力作斗爭的精神,是我們紅玉市的驕傲,是值得我們每一個紅玉市干部學習的。我們要在充分發揚這種精神的同時,掀起一起打黑除惡、除惡務盡的,為我們紅玉市的經濟發展保駕護航。”
一般在常委會上,都是熊澤倫說兩句,然后再由黃隆章說兩句,最后,熊澤倫作總結。
但是現在,黃隆章真的是什么都說不出來了,一雙眼直勾勾的盯著那兩個投影機上的屏幕,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一會兒燦爛如花,一會陰暗如古井,可是他的驚異卻一直沒有變,嘴中更是一陣陣的喃喃自語。
“怎么會是這樣?”
黃隆童只覺自己剛才導演的戲猶如女人的巴士底,堅不可摧,但一旦被攻破就摧枯拉朽,分崩離析,散威一片廢墟了。這個省委副秘長居然把攻擊當威了今天的對話方式,攻擊得自己咄咄逼人,讓人猝不及防,不知不覺間就陣地易手了!
不過此時,卻已經沒有人再理會作秀的黃隆章了,所有的人在熊澤倫講完話之后,都將目光再次投向了王光榮。
“熊書記說的很好,這件事情,我會向省委如實匯報。”王光榮說完,又看了看黃隆章道:“不深入調查就下結論,這等干部要么不是自己肚子里有問題,要不就是不適合領導崗位。”
此刻的會場上是肅靜的,就像它每天都要在緊張的氣氛中嚴陣以待,時刻準備著迎接突起的罪惡與陰謀。沒有誰愿意在這里多呆上一刻鐘,這里壓抑的氣氛會使人們失去任何留下來的興趣。
只呆了半個小時,王光榮就走了,隨著這位秘書長的離去,紅玉市瞬間掀起了一股掃黑除惡除惡務盡的熱潮。不過比這股熱潮傳播得還要迅速的,就是市長黃隆章要離開的消息。
市委班子突然間的風云變幻,讓整個蘆北縣有些猝不及防,應接不暇。不過這一切,都已經和王子君沒有了太大的關系,首要分子已經落網,剩下的就是公檢法司的事情了。
不過,王書記的門,卻是再一次人潮涌動,更有一種傳說,說王書記就要代替已經被隔離審查的郭萬臣,成為蘆北縣主抓政法的副書記了。
對于郭萬臣,官場之中也有了不少版本在悄悄的流傳,最為主流的就是在盛青龍被抓的那天晚上,盛青龍找了一堆女人happy,被抓時幾個人正在樂陶陶的鴛鴦戲水,而這位郭大書記,也參與了其中。
“嗯,你們鄉的政法工作抓得不錯,我看了政法委一個工作排位,你們的排名很是靠前嘛,穩定是經濟發展的前提,希望你們回去以后,要一如既往的狠抓政法工作不放松,為全縣工作白勺發展,做出自己的貢獻。”王子君看著兩個正襟危坐的鄉長書記,輕聲的說道。
“王書記的指示,我們已經記在心里了,請王書記騰出時間來了,到我們六格鄉指導工作。”作為書記的干瘦中年人一邊點頭,一邊熱情的發出了邀請。
“嗯,有時間了我一定會去的。眼下剛過了年,工作正要鋪開,你們先去忙吧,什么時候我去了,會讓賀州通知你們的。”
再次回絕了這對書記鄉長盛情相邀共進午餐之后,王子君這才長長的松了一口氣,門庭若市也不是一件好事,每天都要應付前來拜訪的下級官員,說著同樣的話,表著同樣的態,像是木偶似的言不由衷。
“王書記,盛青龍已經開口了,不過,他只是供出了郭萬臣,并沒有交代黃隆章的事情。”孫賀州手里拿著一份文件,輕聲的對王子君說道。
王子君點了點頭,對于這種事情,他并不覺得意外。他輕輕一笑道:“他還對某些人寄予希望,這樣,你給法院和檢察院說一下,讓他們辦案時務必謹慎,廣泛發動群眾,要把這個案件辦成一樁鐵案,要讓這對兄弟為自己所犯下的每一道罪行,承擔其應有的責任。
每一個罪行都承擔責任,恐怕盛家兄弟就是一死也承擔不了。孫賀州心中想著檢察院報上來的罪行,心中暗暗估量。
“今天沒有其他的安排了吧?”王子君看著孫賀州‘,淡淡的問道。
“沒有了,王書記。”孫賀州沉吟了一下,接著道:“電業局局長魏生津想要請您吃飯,看您有沒有時間?”
“你幫我回了他吧,就說我晚上已經另有安排了。”王子君朝著孫賀州揮了揮手,輕聲的說道。
王子君晚上還真是有了安排,并不是推脫。明天是林穎兒開學的日子,無論如何,王子君都要送一送,更何況,今天還是江家琪的家人請客,要給林穎兒和江家琪送行呢。
“咚咚咚”
就在王子君心中對林穎兒的離開有點不舍得的時候,輕輕地敲門聲傳了過來,隨著這敲門聲,縣委招待所所長陳云達探出來半顆腦袋。
“王書記好。”陳云達看到王子君辦公室里并沒有旁人落座,臉上立刻露出謙卑的笑容,他恭敬地來到王子君的面前,將一支煙遞了過來。
王子君點了點頭:“陳所長,你坐。”
“王書記,我是來向您檢討的,我自己工作沒做好,一個新來的服務員不知道規矩,在例行收費時,居然收到了林同志那里。我知道后,已經把她狠狠的批評了一頓,還把這個不懂事的服務員給開除了。”
陳云達說話之間,就將一打錢放在了王子君的桌子上,頭低垂著,一副隨時等待王子君批評的模樣。
向林穎兒收取房費,對于這件事情,王子君還真是不知道,怎么會出現這種事呢?王子君心里狐疑的瞬間,隨即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什么不懂規矩,還不是你陳云達覺得自己快走了,派人故意這么干的么。請不要把我對你的容忍‘,當成你不要臉的資本!
對陳云達這種下眼皮腫的人,王子君心里就有點看不起,自己得意之時,見縫插針的極盡討好之意,自己還沒露出來點調離的苗頭呢,他這邊就急著給林穎兒來要住宿費了,這豈不等于在打自己的臉么?
“穿衣吃飯,住店給錢,這都是天經地義,陳所長,這錢你拿走,不夠的話我再補就是了。”王子君淡淡的一揮手,示意讓陳云達拿了錢趕緊離開。
此時的陳云達,心里像是落了冰雹似的,又冷又痛,在盛家兄弟再次落網被抓之后,陳云達就像一口吃了二十五只小老鼠似的百爪撓心,暗恨自己怎么如此的目光短淺呢,不就是屈屈幾百塊錢么,人家巴結他還來不及呢,自己倒好,要帳要到人家頭上來了。現在倒好,人家王書記不但安然無恙,位子坐得越發的穩如泰山了:
罵一頓,罵自己一頓就好了,只要讓王書記罵一頓,這一件事就煙消云散了。陳云達此時最希望的,就是王子君能夠狠狠地罵自己一頓,而最為害怕的,就是王子君這種云淡風輕的模樣。
“王書記,我錯了,求您再給我一次將功贖罪的機會,我一定努力工作,絕對不敢再犯這種錯誤了。”陳云達低著頭,再次朝著王子君小心的檢討道。
對于陳云達的檢討,王子君沒有心思聽,他揮了揮手道:“你去忙吧,我還有事。”
陳云達看到王子君黑了臉,也不敢過多糾纏,從桌子上拿起那疊在一起的錢,快步的朝著門口走了出去。
王子君在陳云達離開之后,就拿起了自己辦公桌之上的電話,拔了一串數字后笑著道:
“喂,是肖主任么?”
電話那頭瞬間傳來了肖子東爽朗的笑聲:
“哈哈,王書記今天怎么有空召見屬下啊,是不是想要屬下給您買酒備菜咱們兩個來它個一醉方休啊?”
王子君笑了笑,這個肖子東,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和自己越加的親近。王子君知道這種親近不是無緣無故的,無奈身處官場,有一條規矩是必須要懂的:水至清則無魚,有些事情,還是難得糊涂的好。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買酒備菜我倒是想,只不過今天我已經有了安排,這樣,等明天吧,明天我請你。”
王子君說話之間,又輕輕地敲擊了一下桌子,隨意的問道:“老肖啊,縣委招待所的陳云達你覺得怎么樣?”
“領導,看來咱倆真是有心靈感應啊,我正想給您匯報這件事情,我剛剛已經向陳路遙書記作了匯報,陳云達所長這些年來,一直兢兢業業的在縣委招待所工作,勞苦功高,讓這么能干的同志一直在副科級崗位上窩著,實在是不利于我們年輕干部的成長。陳書記原則上同意我的意見,決定讓陳云達同志去宗教局當局長。”
宗教局局長,正科級職位,聽起來蠻像那么回事,但是,在整個蘆北縣,整個宗教局也就一個副局長,兩個科員。從縣委招待所所長到宗教局長,那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王子君點了點頭,肯定道:“嗯,我們就應該在這些表現優秀、出類拔萃的同志身上多壓壓擔子,陳云達同志不錯,我相信,他一上任,我們蘆北縣的宗教工作立馬就會有新的起色。”
兩人結束了通話,王子君的嘴角露出了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心說陳云達給自己要房費的事情,看來很多人都已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