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院
三姨娘看著面前桌子上兩千兩銀票,想起月娘來時說的話
“這是太太的私己,給三少爺成親用的,太太說,成親后雖然吃住不愁,但是其他用銀子的地方很多,也是她做大娘的一點心意。”
想到這里,三姨娘垂下頭,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坐在她身邊的莊信忠和莊明蘭兩兄妹見母親如此,都有些慌張,十四歲的莊明蘭撫著母親的背,輕聲說:“娘,好好的,怎么又流眼淚了,憂傷脾,娘得小心自己的身子才是。”
人前兩兄妹受到三姨娘的叮囑,只敢叫她姨娘,可私底下,卻還是直呼娘。
三姨娘一邊擦著眼淚,一邊說:“太太一直以來對我們都那么好,可是我總是傷她的心。她對我越好,我越是愧疚。”
旁邊莊信忠長長地嘆口氣,“娘,其實你何必總是受二娘的擺布,跟大娘作對?二娘他們有些事情確實挺過分的。”
像這次逼著方姑娘改嫁給他,她本來是未來的當家太太,卻成為他的妻子,其中的差別可不是一點半點……
三姨娘聽得兒子的責備,心中又內疚,又委屈,淚水流得更兇。
“我也知道二姨娘很過分,可是,我有什么辦法?太太能干,受老爺信任,掌管偌大的莊家,二姨娘有娘家撐腰,二少爺還是未來的當家,可是你娘又有什么?太太遲早要退下來的,到時候,莊家的一切都會落入二房手中,信忠……”三姨娘抬起頭,淚眼模糊地看著兒子:“將來你的日子是否好過,都在于你二姨娘的一句話啊!如果我不聽她的,她記恨在心,明蘭嫁出去了還好說,可是你呢?你要怎么辦?到時候太太操心信彥還來不及,哪里還有能力和精力來照顧你?”
信忠咬牙,握緊拳頭,“娘,我不需要他們的照顧,我堂堂男兒,能夠照顧自己!”他握住母親的手,“兒子只希望娘以后不要做那些違心的事情,讓自己難受!”
莊明蘭在一旁也跟著抹眼淚,蒼白的面孔無限怯懦。
“忠兒,哪有那么容易……”三姨娘淚水漣漣,“你讀書不行,這一輩子也只有從商這條路。如果不順著他們,你在莊家哪有出路?我的兒子不是下人,我不要你活得像那些下人一般,我要你做堂堂正正地莊家三少爺。而這一切的希望都在二房上啊。”
“如果那時,他們真的容不下我,我大不了出去就是了,我就不信,我養不活妻兒!”莊信忠站起身來。
莊老爺生前最反對分家,所以所立的遺囑有一條規定,莊家如無意外,不許分家,如需分家,須得三房一致通過,大房分六成,二房分三成,三房分一成。這種條件,二房是鐵定不肯分家的,這樣信忠將來如果真的不容于他們,就只能凈身出戶。
這是三姨娘最不想看到的結果。
“你是要擔心死娘嗎?”三姨娘拍著桌子,捶著胸口。莊明蘭連忙給母親揉胸口,哭著說:“娘,您別傷心了。”又抬頭看向莊信忠:“哥哥,你就不要怨娘了,娘全都是為了我們啊。”
信忠見母親哭得傷心,很懊悔自己的言行,重新坐下,輕拍著母親的背,安慰道:“是兒子不好,娘息怒。娘要是生氣,打兒子出氣好了,別傷著自己的身體。”
“娘怎么會生你們的氣,”三姨娘抬起頭,握住兒子和女兒的手,淚中含笑,“你們是娘最重要的人。”
莊信忠和莊明蘭都握緊了母親的手。
這時,丫鬟通報的聲音傳來,“二姨太太來了!”
三姨娘一驚,放開兒女的手,下意識地將銀票收入懷中。
門簾掀開,二姨娘帶著丫鬟笑盈盈地走進來,“這個時候來打擾妹妹,妹妹不會見怪吧!”
三姨娘連忙起身,低頭彎腰地走到二姨娘面前,很恭順地說:“姐姐哪里話,姐姐能來看妹妹,是妹妹的福氣。”
莊信忠和莊明蘭也起身向二姨娘行禮。
二姨娘先是看了莊信忠一眼,轉頭又拉過莊明蘭,笑瞇瞇地上下一打量,“喲,不知不覺,明蘭已經有這么大了,出落得花朵一般。太太將內宅的事將給我,卻是我疏忽了……”
說到這里,二姨娘轉臉看了三姨娘一眼,似笑非笑地說:“也是時候為明蘭找個婆家了!”
三姨娘一驚,抬起頭看著二姨娘,心中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莊明蘭則羞赧地低下頭。莊信忠見此,就想帶著明蘭出去。
還沒等兩人走出門口,二姨娘卻叫住了他們,“你們先不要走……”
她一邊說,一邊自顧自地在正位上坐下,臉上帶著一絲意味不明地笑容,“我今兒來,是有個好消息帶給你們!”說著,目光便落在莊明蘭那張嬌俏的臉上,“是關于明蘭的,明蘭,二娘可是要恭喜你了!”
李秀才事件的第二天,秦天便沒有再去大堂里招呼客人。每天午時之前,她便留在大太太身邊和月娘一起服侍大太太,大太太和掌柜管事處理茶行事務的時候,也沒有避忌著秦天。午時后,太太就讓秦天去制茶房看師傅們制茶,一直到黃昏的時候,才和大太太一起離開。
不過半個月,秦天便了解到,盛世的生意比她想象中要大,大堂的零售生意只是盛世極小的一部分,盛世最主要的,是收茶,加工,再運送販賣至全國各地。
開設茶行,要經過官府批準,領取照帖。官府禁止私自開設茶行。而茶行每一次的販茶必領茶引,所以盛世與當地官府的關系密切,二姨娘的姐夫胡大人雖然只是知州,但是此人在官場上很會鉆營,領取茶引一事也與他有些關系,大太太輕易不敢得罪。這也是為什么,二房這幾年的地位在莊家水漲船高的緣故。
這天早上,徐掌柜進來對大太太說:“太太,這個月二十四號便是總督大人寵妾的生辰,太太看該如何準備?”
大太太道:“打聽一下那位寵妾喜歡什么,挑選精致貴重地送過去,一定要讓她愛不釋手。再在此例上加三成給總督夫人也送上一份。”說完,大太太轉頭看了秦天一眼,說道:“寵妾高興了,枕邊風也就順了,夫人高興了,心中也就舒坦了,和官場中人打交道,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非得面面俱到不可。否則一不小心,或者就為自身種下禍根。”
秦天心中狐疑,太太這話可是對自己說的?由此聯想到太太這段時間像是在慢慢的培養自己。這樣下去,只要自己夠努力,不愁沒有出頭之日。想起這些,秦天一顆心不由地砰砰跳,興奮之余,對大太太也充滿了感激。
徐掌柜領命下去。不久,莊信忠風塵仆仆地走進來。
大太太一見他便滿面笑容,讓秦天斟茶看座,等莊信忠坐下來后,大太太便笑著問:“信忠,一路可好?”
莊信忠接過月娘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臉,說了聲,“謝謝月姨。”又接過秦天遞過來的茶,喝了一口,這才回大太太的話:“一路很順利。茶一運到我就趕回來了,并沒有出什么岔子。”
“你是個老實孩子,交到你手上的事情我沒有不放心的。本來你婚期在即,大娘不想讓你跑這一趟,可你這個孩子偏偏要去,還好沒有出什么岔子,耽誤婚期。”大太太又道。
莊信忠在茶行中負責販運一事,一年到頭經常要出外奔波,但也正是如此,讓他長了不少見識。
“謝大娘關心,”說話時,他低著頭,雙手握緊茶杯,聲音又緩又沉。
大太太以為他是累了,遂笑道:“好了,看你這個樣子也是累了,你先回去歇著吧。”
“大娘……”莊信忠忽然抬起頭來,看著大太太,低低地喚了一聲,欲言又止的樣子。
大太太一愣,“信忠,可是有什么事情?”
莊信忠又低下頭來,“沒有……沒有……”說著,他將手中的茶杯遞給秦天,秦天接過的時候感覺到他的手指有些顫抖,一時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莊信忠站起身,和大太太道了別,轉身出去了。
秦天送他到門外,看著他的背影,總覺得他似乎有什么心事。
當時她并沒怎么在意,可沒想到,沒過多久,茶行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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