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媽不敢相信的再問了一聲:“什么?你說什么?”
老婆子頗為不悅,嘀咕道:“還沒我年紀大,又沒有聾,聽不見么?是完璧。你可以賣個好價錢了。”
侯媽又掏了一吊錢送出去,小心翼翼的送了老婆子出門便急忙反回去:“我的小姐,這是怎么一回事,”誰能相信一個洞房過的女子居然會是完璧?小姐既然是完璧,為何姑爺會說小姐破了身子?
錦華搖著頭:“我也不曉得。”她也不曉得為什么會這樣,她也不曉得哪里出了錯。
侯媽急切的問道:“那當日你同姑爺可曾圓房?就是那個……”侯媽湊到錦華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錦華面上微微泛紅,她搖搖頭:“我不曉得。那日我吃醉了,什么印象都沒有了。只曉得第二日,我聽著一聲怒吼,看到的便是他一臉的怒色。”再然后,她身下的那塊帕子上什么都沒有。
“那衣裳呢?”
當時,她身無寸縷。
侯媽忙道:“我這就告訴少爺,請族長同三老爺出面,為小姐做主。”侯媽急急的跑去找到姜景濂將方才的事情說給了他聽。
姜景濂的面色越來越白,慘白慘白的,拳頭越握越緊。
“少爺,請三老爺為小姐出面,他們怎么可以這么侮辱人呢?”侯媽說著便要出去。
“你回來!”姜景濂一聲斷喝,喝住了轉身出門的侯媽。
侯媽不由一愣:“少爺……”
“不許去!”
侯媽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少爺不是支持她,而是不許她去。她不去,那小姐的冤屈怎么辦?
“侯媽,你連我的話也不聽了?我曉得了,你是瞧不上我這個假主人?”
侯媽忙解釋道:“不是的,少爺,不是這樣的。小姐是真的清白的。方才那人說了。”
“我說了不許去!”姜景濂咬牙切齒的說著,他劇烈的咳了起來,侯媽忙上前幫他拍背,姜景濂卻猛地躲開身子,“你走開。”他撫著胸口,拼命的喘氣,覺得稍微的好了些才道:“你若是還認我這個少爺,就聽我的。”
他從抽屜里拿出一把鎖,沖到了靈堂,將門迅速關上,咔噠一聲,鎖落上了,錦華被鎖在了屋里。
“少爺……”
“滾!”姜景濂狠狠地瞪著還要為錦華說話的侯媽,“若是外頭有人傳出什么,我頭一個拿你作法!”
小主人發了那樣大的火,侯媽只得收口,心里只是為錦華難怪,不是親弟弟,到底是隔了一層,嗣子究竟是嗣子,是捂不熱的。
“老十三啊!你要作法了誰啊?”粘糊糊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姜景濂見到那人身子頓時一顫,隨即迎上去:“七叔。”
姜七老爺看了姜景濂一眼:“是這個老東西惹你生氣了?”
姜景濂瞪著侯媽:“你還不給我滾下去。”又對著姜七老爺道,“七叔,這邊請。”
“老十三啊。這些人你使喚不了就打發了。你才是這家的少爺。”
姜景濂只笑笑:“七叔今兒有什么事?”
“哎,我同族長說了。我家里人口多,地方又小。你如今只有一個人住,哪里住的了這么大的院子。到不如分一些到我家,嗯,也不多,把你東邊的屋子都讓給我好了。勉勉強強的也就夠了!哎,老十三,你這屋子里放得是什么?怎么還上鎖了,是什么好東西?讓七叔瞧瞧。”
姜景濂側了身子攔住姜七老爺:“族長沒同我說。”
“哦,族長年紀那么大了,哪里都能記住那么多的事。我同你說不也一樣么?你讓讓。”
姜景濂半步不讓,口吻也硬了下來:“東廂不能讓,那是父親的書房。”
“你父親也不在了。人死如燈滅。他死后能做點好事,大家也還記著他,又不是把你家的屋子都要了,就這一點,能住什么人?我也就是放些雜物。”
姜景濂沉聲道:“父親不在了,可他的名兒還在。你們每年領地五百兩銀子還是朝廷應著父親的謚號給的。”
“十三,你別給我提你父親的名啊。呸!你也不嫌丟人,有那么個姐姐,真是玷污了我們姜家的名聲,什么東西。若不是看在你父親的面上,族里早就把你趕出去了。你現在還跟我說這個。誰是你父親?哪個是你父親?我看你怕是何氏在外頭找姘頭生的,冒充我們家的人,進來……”
“她是她,我是我。”姜景濂頓時氣紅了臉,“都說了那個玷污家門的早就叫族里除名,何來我姐姐?你若是再侮辱我父親,我這就尋族長!”
“十三,你到是橫。我告訴你,今兒下午這屋子我拆定了。”
姜景濂搖搖欲墜,卻硬著一口氣道:“我偏不叫你拆!”他哽著一口氣,直到姜七老爺離開后才咳出聲。
嗣弟同七叔的爭執錦華全部都聽見,就隔著一扇門他還有什么聽不到的。
出了她這樣的人,父親的功績都被抹黑,十幾年來被族人一直掛在口中的父親也是一文不值了。
可是造成這種局面的人是誰?是張家,她明明是完璧,為什么到了張延裕那里就是不貞了?
“那當日你同姑爺可曾圓房?就是那個……”侯媽的問話再次響起。
那個……
她真不知道。
成親的那晚張延裕不住的讓自己吃酒,那是果酒,甜甜的,她吃了一杯又一杯,很快就醉了……醉了之后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吃酒!
張延裕勸她吃酒!
他是故意的!故意將自己灌醉。
沒有同房怎么可能有落紅。喜帕之上當然是一塵不染。
張延裕不僅設計了自己,將族人也設計,這么一出,族人自然不信她。
可是,他為什么要設計自己?
自己沉潭后兩月張延裕再娶。
這個再娶是張延裕設計自己的原因?為什么?他不喜歡自己就不要答應,直接說娶對方就是了,可是為何要答應娶自己?
侯媽一直等到姜景濂屋中的燈落下,這才摸到后窗下,輕輕的喚著:“小姐,小姐。”
侯媽悄悄的開了窗子:“小姐,從這兒出來,侯媽帶你去見三老爺,請三老爺出馬。”
錦華看著侯媽。
“小姐,少爺靠不上,咱們這就去見三老爺,三老爺平日里對小姐疼愛有加,一定會幫小姐的。”
錦華搖搖頭。
“是了,大半夜的,小姐不好出門,侯媽去,侯媽幫你去說,小姐,侯媽這就去見三老爺,請三老爺為你做主。”
早上姜景濂靠在床上吃藥,這時候外頭的門被敲響了:“十三少爺,三老爺來了。”
“十三,四丫頭還活著?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姜應辰一進門便急急的問了這事,他方才聽了只覺得異常的驚奇,被沉潭的四侄女沒有死,是清白的。
“我沒有姐姐。”
姜應寅見姜景濂一副抵觸的模樣,不由痛心的道:“十三啊。我聽侯媽說錦丫頭回來了?是不是真的?快叫她出來,讓我見見。”
“我沒有姐姐!她死了才好。若是活著,我也要將她挫骨揚灰!”
“十三!都過去了,侯媽說錦丫頭是清白的,只要是真的,就沒事了。”
姜景濂面紅脖子粗的吼道:“什么過去了。都過去什么了?侄兒不明白,什么叫過去了?她一輩子都是家里的污點,我一出門就叫人指點,什么叫過去了?”他氣虛弱,一句話還未說完,便伏在桌上咳起來。
姜應寅安撫著激動的侄兒,親自為他撫胸擦背,還倒了杯溫茶與他:“好好好,不說不說。你當心你的身子。我前兒送的藥丸你可吃了?哎。讓你到我家里去住,你這孩子怎么就那么倔?同你父親一樣。真是的。三伯同你父親是親兄弟,你還要同三伯客氣么?”姜應寅說著突然紅了眼睛,“
提到父親,姜景濂紅了眼圈:“三伯父對侄兒平素照顧有加,侄兒已經感恩戴德。只是母孝未除,侄兒斷不忍心離開。”
姜應寅見他這么說,嘆了口氣終究是答應了:“你若是缺什么,就打發人去說一聲。若是你父親還活著,見你這么知禮,該多欣慰啊。”
姜景濂突然激動起來,猛地咳嗽起來。這一次咳得相當的嚴重,姜景濂似乎要磕破喉嚨才罷休。
“這是怎么了?怎么又咳了起來?快喝些水。”
姜景濂擺著手,還容易喘了口氣:“三伯父,我沒事,我沒……”卻又忍不住咳了起來。
“這叫什么沒事。咳的這樣的厲害。快喝口水。怎么病的這樣嚴重也不同我說一聲,我今日要是不來,你打算要一直瞞著我不成?”
姜景濂掏出帕子捂住嘴,艱難的咳著,好容易停止,他瞥了眼帕子,臉色微微一變,卻暗自收回袖口。
姜應寅將他的動作全看在眼里,搶了他的帕子。
那帕子上,沾著點點的血絲。
“這……你咳血了?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沒事。”
“你小小年紀,這……”姜應寅原要說小小年紀咳血不是什么好事,卻又怕這孩子聽了這個,忙收了話,“還是要好生將養。”
“咚咚咚!“
旁邊傳來悶悶的敲墻聲,姜應寅不由皺眉:“這是怎么了?“
“沒什么。”
“這么吵,你怎么靜下心來養病?還是到我家里去吧。”
“只有今日才這樣。三伯父,您政事繁多,還請不用為侄兒的事掛心。”
“這叫什么話。你祖父只有我同你父親兩個,偏偏你父親又是英年早逝,這家里只有你一個。我不掛心你,還有誰對你事事關心?”
旁邊的聲音越來越大,東邊的墻似乎在動:“這……這怎么了?”
他話音才落,對面的那堵墻轟然倒下,磚頭飛向四處,灰塵滕然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