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山看過那片鳳眼蓮之后,柳芙就下定了決心,暫時不打那里的主意。
雖然挖了鳳眼蓮可以買上一筆好價錢,可柳芙總覺得,若是因為眼前利益就破壞那篇山坳絕美的景致,這絕對是得不償失之舉。
況且有鳳眼蓮的掩飾,才不會有人發現那片山坳真正的珍貴之處。
“女神之眼”在自己有足夠銀子可以發掘之前,一定要把她藏的好好的。不然天知道會發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兒。前生里,皇家可是強行從文從征手里將九華山的地買走的。雖然之前文從征并不知道九華山中藏了一眼溫泉,這才輕易放手。但柳芙不愿意冒這個險,寧可一切慢慢來,并暗自告誡自己千萬別因為胡清漪的異動而操之過急,損了之后的大計。
最遲再等上兩三個月,茶園能不能擴建就能有消息,柳芙便按捺住性子,開始乖乖的收了掙錢的心思。反正現在母女倆手上的錢除了每月為老張頭、劉媽、暖兒還有馮媽付月例之外,并無太多支出。就算是每年要捐上一千兩銀子給龍興寺,這第一年的銀子也是沈氏早準備好了的。第二年的事,之前自己再想辦法就是。
再說住在文府,文從征對自己母女也是極好,一應用度都開了口不讓她們操心,說這點兒銀子他還負擔得起。而且自家干孫女兒,他不照顧誰照顧?難道還好意思收她們的錢?
就這樣,柳芙開始了標準大家閨秀的生活,每日早起先是去給文從征請安,之后便是跟隨母親學刺繡,到了晌午,若是文從征在,三人會偶爾聚在一起用午膳,下午便是是習字和讀書了。
因為重生后的過目不忘之本領,柳芙每三日的授課后都能一字不差地背誦出文從征所布置的功課。加上前生的一些經驗,舉一反三也是常有的事兒。這樣機靈聰明又才思敏捷的弟子在文從征眼里,簡直就像個稀世珍寶。
文從征不但每個月的講學授課帶了她在身邊,就連前往皇家書院處理事務或者去朝中好友那里做客,他都會把柳芙一并叫上。
漸漸地,京中文人圈開始流出一個關于才女的傳聞來,大家將文從征身邊那個梳著單髻,穿著青色布袍,扮作小書童打扮的絕妙小佳人,說的是天上有地下無。
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姑娘竟得了才女的稱號,這讓胡清漪在京中柳宅很是坐立不安。
她花盡心思培養柳嫻,都只能在京中同齡的閨秀中小有些名氣罷了。
這個柳芙,入京才多久,還只是蝸居在天泉鎮那方小小的天地之內,若非她有個“文人之師”稱號的文家后人做干爺爺,又怎么可能在短短三個多月時間里就獲得了自己女兒三年來都夢寐以求的閨譽呢?
想到這兒,胡清漪的心如萬仞切割,那種又嫉妒又忿恨的感覺好像一汪不見底的深潭,牢牢將自己給困住,掙扎著,只想要破水而出,擺脫那種無力的窒息感!
“夫人,淮王妃送來‘拈花會’的帖子了。”
說話間,悠香撩開珠簾進入屋內,見胡清漪臉色鐵青,心下有些發虛,忙掩住緊張,笑著迎了過去:“雖然咱們小姐年紀還小,但最好準備準備。聽說這次素妃娘娘受皇后娘娘的委托要帶著所有公主都親臨現場。若是讓皇后娘娘最信任的素妃娘娘傳了信入宮,替大小姐說兩句好話,皇后娘娘才會記得柳家還有咱們小姐這個外孫女可以當太子妃呢!”
“帖子給我。”胡清漪伸手接過花帖,翻看一看,內容無非年年一樣。
這“拈花會”是專屬京中閨秀們的“文會”,每年都是皇后委托淮王妃在張羅舉辦。大家聚集一堂,賞梅,行令,吟詩,作畫,撫琴誰要是能在拈花會上脫穎而出,不但能贏得才女的美譽,附帶的,其親事也能容易許多。
不過每年總是那幾位皇族公主或者貴門千金輪著出彩,其余人家的女兒想要留下深刻印象,還是真是極不容易的。
唇邊揚起一絲冷笑,胡清漪看了一眼悠香,從腕上褪下個碧玉手釧:“你去打聽清楚,是否素妃娘娘要來。若是真的,那這次就得讓嫻兒好生表現表現,給所有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才行!”
“是,奴婢謝夫人賞賜,這就去確認清楚。”悠香得了手釧,心里頗有些驚訝,按住欣喜便悄然退了出去。
“哼!才女知名又如何?一個上不得臺面的野丫頭,化身書童和文從征四處拋頭露面,被人恥笑還差不多!哪里比得上我們嫻兒,端莊高貴,淑雅嫻麗呢?”
胡清漪忍不住仰頭笑了起來,正好自己憋悶著找不到法子,這拈花會的帖子就送來了。只要嫻兒在拈花會上討好了素妃娘娘,那個沈氏母女再怎么努力,終究只能流于下乘罷了。等自己的女兒站在那巔峰之處時,文從征又算什么,能保得住她們幾時?
文府,養心堂。
淮王姬無塵有限地捏著青花的薄胎瓷杯,半瞇著眼享受地呷著杯中的香茶:“你別說,這‘白牡丹’我還只是在皇兄私下在御書房與我會談時嘗過,卻沒想你這兒竟然也有,好個清廉無欲的‘文人之師’啊,恐怕這也是你學生孝敬的吧!”
文從征笑笑,并未解釋。
其實這茶是柳芙專門弄給文從征的,讓他拿來待客,但又囑咐半天千萬不能說出是扶柳院出產。具體原因,柳芙沒有明說,文從征又一向不是刨根問底之人,不過是待客的香茗罷了,也就答應了柳芙的請求。
“文兄,這是今年拈花會的帖子,你讓我幫你找一張,不是想讓你那寶貝孫女兒也去吧?”姬無塵也并非是個拘泥于世俗之禮的人,見文從征不答,也不深究了,從懷里掏出一個燙金的花帖。
文從征伸手接過來,也不打開看:“你也知道,芙兒雖然年紀小,但卻是個堪琢的美玉。無論正史野經,雜記旁文,她都讀的進去,還能一字不漏地背下來。更別說舉一反三,引經據典了。一手字也寫得疏朗通透,靈秀鐘毓。老夫教書育人這么多年,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過這樣的好苗子了。最可惜,她和慧娘始終都不愿意說明來歷。我卻知道,多半她們入京是尋著芙兒父親來了。可她的父親卻選擇了拋棄她們。不然,她們孤兒寡母又何須獨自在外漂泊生存?”
“所以,你想給柳芙造勢?”姬無塵睜開了眼,笑道:“若是柳芙打出了名聲,她的老爹說不定會看在她女兒的份上,重新接納她們母女?”
“目前為止,恐怕只有這一個辦法能引出來芙兒的生父了。”文從征點點頭,伸出手指扣著身前書桌上擺放的花帖。
“其實你大可讓人去查一查她們母女的底細。”姬無塵撇撇嘴:“當時文氏族人難道就沒有懷疑過她們母女身份?”
“查過,除了知道她們母女來自蜀中山村,其余并無線索。”文從征搖搖頭:“可你看看沈慧娘的談吐,還有她親手教出來的女兒,怎么可能是普通山村農婦?”
“按說,有名有姓,應該能追溯源頭的。”姬無塵蹙著眉:“除非,有人在后面抹去了她們母女的來歷!說不定這個人就是柳芙的生父!”
文從征嘆了口氣:“這也是我想讓芙兒早些出名的緣故。她們母女那一夜突然造訪請求暫住時我就看出來,肯定是有人找上門了。她們是臨時跑出來的,隨身只帶了換洗的衣裳和首飾等物件,一副匆忙慌亂的模樣。我想,多半和柳芙的生父有些關系。若是讓芙兒在京中閨秀圈贏得美譽,至少她的那個爹就不敢輕易下手了。”
“文兄,你這么為她們母女著想,實在令人敬佩啊!”姬無塵臉色嚴肅,揚了揚手中的瓷盞:“以茶代酒,我敬你。”
“我與芙兒那孩子有緣,真心視她為孫女,自然會全力相護。”文從征笑笑,卻只輕啜了一口溫茶:“你可別牛飲,此茶極為難得,莫要糟蹋了。”
“小氣!”姬無塵佯裝生氣地放下杯盞,起身來:“我就不打擾了,替我給慧娘道一聲好。”
文從征也開起了玩笑:“你可別‘慧娘慧娘’的稱呼沈氏,雖然不知她的夫君是何人,但總歸是有婦之夫,不會被你輕易蒙蔽的,你也別去招惹人家。”
誰知姬無塵竟有些局促地擺擺手:“我的事兒你就別管了,我知道分寸的。”說完,逃似的就快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