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農與商

第一百二十章,遇到一堆姨娘

第一百二十章,遇到一堆姨娘

“八千兩也還算合理,”金夫人這樣說,是幾年前金不換也賣出去過。當然金夫人要留下,金不換見錢眼開賣出去,后來再想遇到一樣,就不容易。

金不換眉頭皺得更緊,為了后來再沒有遇到過,金夫人一直嘀咕個不停,說女兒出嫁沒有壓箱震婆家的好東西。今天遇到她是不打算放過,金不換打定主意不會買,要知道他幾年前賣出去的,是四千兩拿下,九千兩賣出。眼前這許多人交口說好,一定還不下來價格。

“合理是合理,就是咱們哪有這許多銀子,”金不換對著金夫人要發火:“最近生意不好,你難道不知道。”再看看錦盒中別的東西,金不換把翡翠簪、鑲寶石簪給女兒各買了兩根,計一千兩銀子,勉強算把夫人的嘴堵上。

禮尚往來的安公子,把金不換的東西也挑了幾樣,價格也在一千兩出去。給安老夫人的金絲楠木拐杖,給祖父的紫砂茶具,給母親念經時用的香木十八子,最后是給蓮菂的一套流彩暗花的衣料,是單薄的紗衣料,夏天做了正好穿。

劉香珠氣得臉色都變了,劉知縣夫人更沉著臉。與劉香珠眉毛眼睛官司有來有去的蓮菂姑娘,看看左邊的人,對著自己是另有含意的若有所思;右邊的人,對著自己不是眼紅就是嫉妒就是不忿,看來看去今天自己得罪了大部分的人。

她們心里想什么蓮菂都能聽到,一定是在說,一個姨娘這樣出風頭。蓮菂姑娘的劣根性毫無保留的跑出來作怪。要是讓她辛苦揮汗掙錢,她可以吃苦受累聽人話,只要有錢賺;此時全然與她不相干,莫明其妙一堆人看她不順眼。蓮菂想想倒不是要和這些正室夫人們做對,只是你們那眼光,我實在受不了。

劣根性占上風的蓮菂嘲弄地對著劉香珠使個眼色,再對著那珠子看看。劉香珠氣白了臉,拉拉母親撒嬌:“我要那珠子。”

八千兩的價格已經把劉夫人嚇了一大跳,她全部的私房銀子也沒有這么多。女兒這樣胡鬧更讓她難堪。看在眼里的周夫人趁勢再勸一句:“這是添箱的好東西。”劉夫人覺得這話難忍,對著撒嬌的女兒訓斥道:“少說話。”

無計可施的劉香珠嬌氣上來,拿著安公子出氣:“這東西太貴了,哪有這樣定價的。”安公子回道:“是,只是這價格是別人定下來的,是一個相熟的老經濟寄賣。再說這東西幾年才能見一次,錯過就是難再見。”

“你喊他來,我問問他為什么這么貴?”劉香珠只是歪纏,眼角不時看到蓮菂在笑,更是氣不忿。

安公子不慌不忙地道:“這人放下東西就去別處,東西要是脫手,錢是給他匯到錢莊里。姑娘要找他,眼前是不好找。”

“香珠”劉知縣夫人斥責女兒,廢話傻話一大堆,人家也不見得送給你。劉香珠扁著嘴淚眼汪汪低下頭,大大滿足蓮菂姑娘,也滿足了在場不少認為她沒長大的人。

這惹禍的珠子就此沒有人敢要,在場中轉了一圈拿出去。在場的人中,有人愿意和劉家攀親家,也要低頭想一想,八千兩銀子下聘禮,這位姑娘也太貴了。

競了一回寶,大家散開走一走活動一下。安老夫人和安夫人一起讓蓮菂出去逛:“等回到家里,你就不得閑玩。”

正要走出去大笑特笑的蓮菂還是她的排場,藍橋畫角跟著,安五時爾回身得見,安步不時露個臉出來。

尋到一處小山坡后幽靜,蓮菂坐在草地上抱膝笑逐顏開,想想劉香珠剛才,蓮菂姑娘沒有想起來自己笑話一個沒長大的孩子也光彩不到哪里去,她今天受了氣,眼前笑過痛快不少。

正在得意笑話人,身后是安公子的聲音:“什么事這樣開心?”草地上鋪著繡金的墊子,蓮菂坐在上面還有余,安公子也不避地在她身邊坐下來。

“我要那珠子,”蓮菂眼珠子一轉,就不是好主意。安公子不覺得驚奇,女人愛首飾是天性。進過宮見過太后皇后的周夫人都盯著看,菂姐兒說要也應當。

“你想要?”安公子嘴角邊噙笑:“貴的很呢,我不買給你這小壞蛋。”安公子說是別人寄賣,金不換不信,蓮菂也不信,她此時抱膝想到劉香珠拿不到的表情,正笑得得意又開心,蓮菂堅決要:“我要,我要那個。”

安公子伸長腿,對著蓮菂笑瞇瞇:“咱們先來算算帳,算過再看看給不給你。”蓮菂立即不高興,把臉埋在膝蓋上,還有聲音傳出來:“就要”

這是蓮菂第一次纏著安公子要東西,她要的時候解氣解恨,心里全想著劉香珠看到這東西在自己手里,她會不會當場哭出來。

“給了你,讓你路上帶著當盤纏?”安公子逗她:“拿著它你就可以走了,值不少頭牛,幾樁房子或是不少畝地呢。”蓮菂悠然看藍天:“給了我,我考慮留下來,當然公子你說過,不會逼迫我。”

安公子輕松一笑:“我說話算話,你現成是個管事的,把你逼走不是少一個人使喚。”蓮菂嘻嘻一笑:“你是好東家,不是好公子。”

“以后不讓你敬酒,你不用說我不好。”安公子對著藍天悠然,財帛能通鬼神,菂姐兒也一樣。愛錢不是長處,卻是可以把握的一點:“給你珠子,你以后安心?”

蓮菂還有條件:“一會兒當著人給我,就象剛才那樣給我。”她歪著頭,面上盡是狡黠。安公子立即反對:“這不行回去給你。”

“當著人給”蓮菂寸步不讓,

“當著誰給?”安公子聽出意思來。

蓮菂啞口無言,當著劉香珠給我,這話能說嗎?天上白云朵朵足見純凈,地上綠草片片春意深深,只有自己,小肚雞腸地和這位劉姑娘計較來計較去。把今天受足的氣都要出在她身上。世上的惡性循環,就是別處受了氣,出在另一處,然后大家以此例推地推下去。

“那,算了吧。”蓮菂改口:“我不要了。”安公子伸手給她攏一攏腮邊亂發:“不趁心思了,嗯?是不是這樣想。回去給你,當著人不能給。你多見幾個人,就要有幾個不對的人。原來不是這樣,最近嬌慣得不行。”

沒有拒絕安公子給自己拂亂發的蓮菂沒好氣,她埋首在膝蓋上。這話應該怎么回答?我郁憤成疾,性情大變;還是回答我積壓的氣太多,我得不時發泄一下,而這些人又不時出現在我面前。這話真不好回答。

安公子把手收回來,他最近見到蓮菂,不時要給她拉拉衣服,整整發飾。這動作不僅是為親昵,是安公子得弄明白,女大不愿意嫁,不是有毛病吧。

兩個人靜靜坐了一會兒,安步來請安公子:“三尊象牙三大士有人相中,管事的不敢定價,請公子過去。”

安公子起身整好衣服,在蓮菂頭上拍一下:“在這里坐著玩吧,別再到處亂跑。免得你看到這個也不喜歡,看到那個也不順眼。”

“我知道。”蓮菂悶悶的聲音從膝上傳出來。把自己悶在膝蓋正想心事,聽到有說話聲傳來:“我們來見宋姑娘,難道也要通報?”

藍橋的聲音傳過來:“要通報,姨奶奶們請等一下。”蓮菂這才抬起頭,并不喜歡眼前寧靜被人打擾:“是誰?”聽起來不象是一個人。

“呂公子家的姨娘們、莫公子家的姨娘們、張公子家的姨娘們、秦官人家的姨娘們……”

蓮菂不掩飾的對著藍橋皺眉:“全是姨娘?”藍橋點頭:“全是姨娘。”蓮菂眼前閃過呂少夫人等人對自己的嫌惡眼光,她這就明白原因在哪里。

“請她們來吧。”人都到了身后,蓮菂只能選擇一見。她站起來整整衣服,撫頭發時碰到頭上簪子,這些人不就是為這些東西才來見我。

一下子來了十幾個人,有的是花枝招展脂香粉濃,有的是衣裳就透著拘謹。大家都有一個共同點,對著蓮菂姑娘很羨慕。

呂家的三姨娘上來就自來熟,對著蓮菂頭上首飾仔細看過,再讓眾人來看:“瞧瞧,這才是給咱們這樣人爭氣呢。你上頭沒有大的,比我們都強。”說著就要拭淚:“我們多苦,老爺夫人要打罵,公子少夫人也要打罵。”

蓮菂擺個笑容出來任她們看、任她們說,對于自己成了姨娘翻身的代言人,蓮菂只有心中怒斥的份兒,你們不長眼睛。罵過以后心中難過,她們覺得看的也是事實。

沒過一刻鐘,先就有人要離開:“恐怕夫人使喚我。”呂三姨娘看不上的樣子:“不是還有別人,你就說你解手去了,難道這也能管得到。”

蓮菂立即開心了,還有這樣有趣的人,不是相聲也是小品。她滿面笑嘻嘻找新樂子,這是姨娘協會還是姨娘聯合會。

“宋姑娘你別笑話,我們也看不上她這樣拘謹。已經足夠命苦,還自己苦著,不會有人心疼。走到這一地步,只能自己給自己爭一分兒是一分兒。”

蓮菂裝憨:“怎么爭?”

“就象你這樣,你是怎么管上家的?”呂三姨娘也裝憨一樣問出來,旁邊的人都睜大眼睛:“要是能管家,就有地位。”

“家里人不多,我也只是幫把手。有事情還是要問老夫人和夫人。”蓮菂笑得更憨。

“說得也是,你們家就沒有別人。”呂三姨娘低頭想過:“那你是怎么進的這家門,看看這位蘇妹妹,是小周公子的人,到現在也沒有進去。”

小周公子?蓮菂哈哈兩聲,頓時一點心情也沒有。蘇繡娘難堪地低下頭,實打實被蓮菂笑聲傷到。

“你們是怎么認識的?”蓮菂把話題岔開,不相信這些姨娘們平時互通往來如正房夫人們。

呂三姨娘嘆氣:“一年只能出來這一次,端午走百病都沒有我們的份兒,中秋賞桂花,重陽去登高,那要看公子們心情好才能出得來。我們都是去年認識,平時通消息,有張四嫂、馬五娘等人,現在又多了一個余翠翠,這樣才能通消息。”

蓮菂同情心上來,想勸說幾句。她心里根深蒂固也是看不上姨娘,只能勉強笑著。

呂三姨娘竭力地討好她:“剛才我們都看在眼里,這里面正房夫人們也沒有你風光,老夫人喜歡你,夫人喜歡你,公子當著人對你也那么好,我們拜你一拜,請你指點一下。”

如果不是事先猜到,蓮菂又要哈哈大笑,這情景太荒謬。這些姨娘們拜我當軍師,不會是狗頭牌的吧。

面色轉過淡淡的蓮菂,隨便她們怎么想自己,不想教也好,不想說也好,你們都隨意。莫家的姨娘陪笑臉:“不說別的,就是剛才公子回來把少夫人罵了一頓,說她不自重,同著劉知縣家姑娘去刁難,可是當著我們,沒有給少夫人留半點面子,宋姑娘,這狀你告的好。”

好一會兒,蓮菂才明白過來,心中是同樣的疑問,公子對著他們說了什么?公子會為我這樣做?對安公子多了解一些,蓮菂都能明白。他要是當著人對我好,給我首飾衣服,對我親昵,都不是白做出來的。

回想剛才那一幕,就是蓮菂也能想明白,公子做給別人看,這個別人是誰?象是做給一堆人看,又象是做給某一個人看。恍然大悟的蓮菂想想安公子隨隨便便就答應把珠子給自己,他難道看不出來劉香珠想要?他同時也在做給劉香珠看。

給我珠子,我就安心。蓮菂笑不出來,原來原本原先,公子就不喜歡劉香珠。我和這個沒長大的姑娘斗的是哪門子氣。要說這氣,全是小周公子引出來的。蓮菂對著蘇繡娘露出笑容來:“小周公子,可不是一個好纏的人。”

蓮菂姑娘開口,蘇繡娘受寵若驚:“可不是,他從來說話不算。”蓮菂笑瞇瞇:“他都說的什么話不算?”

“先是說去年端午進他家,后來推到過年,再推又要到明年,”蘇繡娘難過地低下頭:“我去年就認識姨奶奶們,全虧著她們幫我出主意,我才熬到今天,不然的話,早就撐不下去了。”

“小周公子還看你嗎?”。

“來的,有時候三、兩個月來一次,有時候一個月也來幾次。”

如果翠翠不自立,過的就是這樣無邊等待的日子。蓮菂沉吟:“你以何為生?”

蘇繡娘報出名字:“我家是裁縫,給各家宅子做衣服。”再指指蓮菂身上如意蓮紋衫:“這上面蓮花就是我繡的。”

呂家三姨娘也幫她說話,指望先聽聽蓮菂有什么主意:“她也是能時常進來看我們,幫我們通消息的人。”

“我也去安家,就是以前不認識,怕宋姑娘不見我。”蘇繡娘說過,蓮菂心中是左右不定,已經得罪小周公子至深,再做一件有沒有必要。

再說翠翠不時有悔意,看到自己就覺得當初應該等。面前十數雙眼睛等著,蓮菂從沉思中醒過來:“要問我就是一個主意,做好自己份內的事情就行。”

這話一出,人人失望。大家來找她,是想聽聽她具體私下里會說什么討喜的話,會做什么討喜的事情。而蓮菂是實話實說,她只當安公子是個東家,她起早貪黑從來不辭辛苦。用手撫摸胸前新得的觀音護身符,這算是我辛苦的獎賞。

人人目不轉睛,對著她頭上福字兒百合花勝,赤玉蓮花對簪看過來,再看她裙下鞋腳,一對玉色鴛鴦戲水絲履。人人說不出話來,心中都是猜測,你平時到底說些什么?

這話要問安公子一定回答得快,怎么不中聽,她就說什么。平時閑來無事倒也不做別的,不過就是想著下個藥,沒事有點外心,這就是安公子眼中的蓮菂姑娘。

“姑娘,咱們該回去了。”藍橋走過來提醒,呂家三姨娘笑著道:“我們也該回去了,我們家說車轎不夠,我出來也沒個丫頭跟著,我就沒有人提醒我。”

蓮菂對她笑笑,看著她們散開。帶著藍橋畫角剛走上兩步,呂家三姨娘又急步過來,急匆匆附到蓮菂耳邊,一股子胭脂味兒撲面而來:“再給我們出口氣才好,那八千兩的珠子,你千萬得要下來。”說過就慌里慌張的走開。

這樣折騰過,蓮菂對自己剛才盯著安公子要珠子,只覺得羞愧難當;更為羞愧的是,安公子走開以后,蓮菂一時眩惑過,撒嬌是件舒服的事情,難怪女人喜歡撒嬌。剛才還這么想過,現在只是羞慚。

蓮菂重拾恨意,小周公子,可恨公子本人,更可恨安家別的人,多是好說話的人,蓮菂垂頭走回來,安公子沒理她。覺得她總是一會兒高興一會兒不高興,向來是這樣。

回去安老夫人、安夫人面前坐一會兒,就到要走的時候。草地上重現來時熱鬧,先走的劉知縣一家,然后是周家,再以外就是安家。

第一乘轎子是安老夫人的,她坐上轎子猶對著轎外的媳婦、孫子和蓮菂道:“你們也快些來。”安老太爺是騎在馬上,陪著安老夫人先行。

蓮菂隨著安公子送安夫人上轎,安公子扶著母親坐穩,蓮菂伏身為安夫人整理轎簾。安夫人滿意地道:“這樣就行了,你也快些來,不要再停留外面。”

蓮菂答應下來,看著安夫人轎子起轎。再過來一乘青色小轎,是三頂轎子中最小的,這是蓮菂的。

“上轎吧,你得追上祖母和母親先回去。”安公子扶她一把,讓她坐安穩。蓮菂手把著轎簾往外面看,面上不無留戀。草地上草長鶯飛,下次出來又是幾時?

周遭不少人對著自己是羨慕,再看呂家三姨娘,果然是如她所說,沒有轎子,正隨著人去上馬車。

安公子看出來她戀戀:“以后再來吧,”說得蓮菂不好意思,找個理由出來:“留弟哪里去了?”自

下轎,留弟中間只出現兩次,就再也不見蹤影。好在小楓時時跟著,蓮菂也能放心。

“和姑太太早回去了,我忘記告訴你。”安公子把轎簾從她手上取下放好,命轎夫起轎:“走快些先到家。”

把家人都送走,安公子才松一口氣,從安步手中接過馬韁上了自己的馬,對著幾位相熟的人道一聲:“再會。”也趕快追上去照顧。余下的家人自上了馬車,藍橋畫角一起催車夫:“姑娘要趕在老夫人前面進家,我們也一樣,你快著些。”

這些規矩不用交待車夫,他心里也明白。揚起馬鞭的車夫說一聲:“姑娘們坐好。”趕著車也追上去。

草地上有如大軍過后,車輪印子馬蹄印子壓得一排又一排…

等到安老夫人下轎,安夫人安公子蓮菂都迎在門前,安老夫人左手扶著安公子,右手扶著安夫人進房里,畫樓送上備下的湯水來,安老夫人用了兩口,說一聲:“好,”笑吟吟道:“樣樣是齊備的。”

給安夫人送上湯水的蓮菂笑一笑,再把公子的送給他。安公子草地上答應把那珠子給她,心里還有些猶豫,到此時是打定主意,給了菂姐兒也還在家里。

三月的晚風,帶著點點暖意拂入房中,留弟倚著蓮菂正在看那珠子。房中只有星光月光,半點兒燭光也沒有。

榻上小桌子上,夜明珠幽幽放光,留弟舔舔嘴唇:“姐,真好看。”一團白光放于錦盒之中,這是公子剛讓當車送過來。

重新點起燈燭來,留弟想伸手摸摸,又縮回來:“別弄臟了它,姐,”留弟仰起頭來:“你好好放著,以后你鑲首飾戴。”

“這個呀,留給留弟當嫁妝。”蓮菂回想見到這珠子的眾人神色,周夫人也若有所思似動心地說一句:“我沒有女兒,不然給女兒壓箱,再沒有比這好的。”

留弟扳著蓮菂手臂喜滋滋:“真的嗎?可是留弟要陪姐姐。”小楓看著姐妹兩個人又粘乎上了,帶笑道:“自從上了學,小姑娘越來越懂事。”

“先生給我們單獨講女誡,”留弟再賣弄一下學里:“以后我晚上回來,還是和小楓姐姐學做針指,可是小楓姐姐,你就要不陪我了。”

小楓的親事就在半個月以后,因為她現在這房里,小楓的母親進來回過:“要早接出去幾天。”蓮菂也不舍:“你走了,我可怎么辦?”

一開始來到家里,處處都是小楓指點,要東要西也是小楓,不然的話,公子雖然放在心上,未必不缺東少西。

“我只走這幾天,”小楓微紅著臉:“公子讓我以后再進來,給姑娘當管事媽媽。”燭下的兩姐妹明顯松一口氣,小楓心中感動,還要再交待幾句。身后門簾聲響,藍橋畫角送進水來準備梳洗。

跑了一天的留弟,洗過就去睡覺。蓮菂雖然累,想著小楓就要走,還坐著榻上和她說話,幫著她穿針看她繡的一件活計,又是自己的一雙鞋。

小楓慢慢地把能想到的話都告訴她,紅燭雖然紅,不及小楓的面上紅:“我先出去幾天,等滿了月我就進來。和姑娘不過分開一個多月。”

“這樣最好,”蓮菂由衷地感激安公子:“公子向來體貼人。”不僅體貼的是自己,還有小楓。

抬起眼眸對著蓮菂一笑的小楓,不再說自己成親的話,面上恢復自然,燈下語聲如絲:“我就不放心姑娘,怕你又左了性子。”

“我知道,”蓮菂對上小楓,是老老實實說好。對于自己的性子,小楓平時就勸過多次:“何必和公子擰著,象是件件都擰。”房里三個丫頭,也只有小楓敢這樣勸她。

拖過身后瑞錦紋的迎枕,蓮菂歪下來捧腮著桌上珠子,不想果然給了自己。八千兩銀子?這是什么概念,要是蓮菂還在勞作,一輩子都掙不來。

小楓低頭做活:“姑娘有了這個,應該更有底氣才是。”蓮菂嘻嘻一笑,如果我真的留在這里,是現在這身份。過得十年八年公子覺得我年紀大了,守空房的時候,可以拿出來回顧一下。

懶洋洋伏在迎枕上,蓮菂問小楓:“公子為什么還沒有訂親事?”這話一直就想問,就是怕別人誤會自己。此時心癢難搔,再不抓著小楓問,就要等上好久。

小楓停針微笑:“這話只能問我,不是家生子兒的人都不知道。就是我還是聽我媽說過,公子進學的時候說過這話,要有功名才成家。不過,這世上的事都是天定,不依著人想著。”

“進學的時候,六歲還是八歲?”蓮菂雙眸閃閃如貓眼,不比桌上珠子光澤差。心中大起佩服的蓮菂只想笑,幾歲的孩子就知道先立業后成家,公子理當有才。沒才實在對不起他。

比安公子小的小楓不是親歷過,她也含糊:“反正是不大。”對面環佩聲響中,蓮菂晃著一頭首飾把臉埋在枕上笑了一會兒,再問小楓:“今天見的姑娘們,象是很賢淑,”除了劉香珠以外。

“那個穿黃色衣服的…”蓮菂說起來,小楓就回答:“是金家的聽雨姑娘。”

“藍色衣服的……”

“是袁姑娘,”

眼光瞄瞄在安公子身上的倒是不少,蓮菂很是向往,以后安公子中了舉當了官,官服拿在手上只一揮,是不是要來一堆人搶?雙眸如星閃的蓮菂燭下很是動人,小楓在對面看到,也在心里贊嘆。她贊嘆的是安公子的眼光,宋姑娘進家里一直調養,一個玉人兒就這樣誕生出來。

想想自己是不是應該多話,小楓猶豫不決還是說出來:“不管以后公子娶誰,都不會虧待您。”正在想著安公子被一堆女人圍著的蓮菂被驚醒,下意識地道:“啊,為什么?”

“我也不知道應該怎么說,反正我從沒有見過公子這樣,”小楓把手中鞋面在燭下端詳一下。今夜象是閑話時,小楓也話多:“先時讓我去服侍您,我還擔心,”怕不好服侍,怕恃寵而嬌,家里人都說一個野丫頭突然得勢,一定要欺負人。

蓮菂吃吃笑:“有多擔心?”

“就是擔心,”小楓也笑:“后來去了,覺得咱們有緣分。我對公子說,姑娘你呀,應該是我們家的人。從老太爺、老夫人到老爺夫人公子都是從不凌下的人,您就象我們家的人。再說公子他,在你病中,每天都去探望。”

蓮菂微微笑,也覺得挺溫暖。小楓再對著窗外星光下蓮花池子看一眼,把以前的事一件一件想起來:“有幾天下大雨,還以為公子不會來。天黑得象晚上,后來他也來了。”

“那是什么時候的事情?”蓮菂突然想到:“他來得象是不早,”

小楓奇怪地看過來一眼:“有時候公子有事情,都是近傍晚的時候來。”

漲紅臉的蓮菂艱難地問出來:“那他還要趕在城門關的時候回來,真是夠辛苦。”

“不回去,那么晚了還怎么回去,”小楓這樣說過,蓮菂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公子是住在對面屋里?”

小楓理所當然:“那時候您昏迷不醒,對面屋里住的是醫生,公子只能將就著住在一個屋里。”

如果地上有個地縫,蓮菂一定鉆進去,正難堪中。小楓是覺得當時甜蜜:“您總是不醒,一會兒身上熱得不行,又多出汗。要不是公子在幫著,給您換衣服擦身子,我可弄不動您。”

找地縫的蓮菂燭下眼睛瞪得更圓,吃吃說不出來一句整話:“……我……你……換衣服?”最后一口氣才吐出來:“公子在旁邊?”

我是全裸還是半裸,蓮菂實在是問不出來。小楓發現她的不安,笑著安慰她:“又不是別人,那幾天虧得公子晚晚在,您夜里時常發惡夢,都是公子抱著您才安穩。”

騰地一下,蓮菂火冒三丈地跳下榻去,在房里如在熱鍋上煎一樣甩手走幾步。敢情自己已經被安公子看光光。蓮菂氣得臉通紅,他有沒有上下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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