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農與商

第一百一十九章,罵小周公子

安公子對著蓮菂氣到茫然的眼神,摟著她毫不抗拒的身子,懷中沉甸甸如掬嬰兒。面上微笑的安公子把蓮菂推到身后,對著還在跺腳的劉香珠躬身一揖:“這是我的小星,不知道如何得罪劉姑娘。是我的人,當然是我代她陪不是。”

機靈的安步接上話:“劉姑娘掉了一枝葉子,我撿不行,丫頭們撿不行,一定要讓宋姑娘撿。”劉香珠怒目安步,安步也把話說完了。

安公子驚奇:“為何一定要她撿?”劉香珠說不出話來。身后莫少夫人輕聲提醒她道:“她看到你不行禮,”

“對啊,她看到我就挺腰站著,讓她過來給我叩頭賠禮。”劉香珠抓住這句話就不松。如果換了別人,安公子或許也讓蓮菂賠禮。就是劉香珠這樣無理來取鬧的人,安公子是一步也不松。

再說劉香珠身后還有幾個等著看笑話的人。安公子此時連剛才給小周公子敬酒都覺得后悔。要管教她哪里不能管,平白讓這些人看笑話

蓮菂站在安公子身后,腦子里是一片空白。這古代不是肯辛苦肯流汗水就能過得好,還有這樣那樣的事情。低頭全然不管身前事的蓮菂近似無聲地幽幽嘆一口氣,就是在現代,也一樣有這樣那樣的事情。就是自己,不應該把這古代看扁了。

“一個小星給劉姑娘賠禮,想來你也不稀罕,再說劉姑娘你向來是尊重人,幾時學會和這樣身份的人一般見識?”安公子笑容滿面說出來,劉香珠又沒話了,她回身只看幾位少夫人,安公子也一一看過來,少夫人們也低下頭不說話。

青青樹林中,安公子含笑彎腰:“是我的人,還是我來給你賠禮的好。”草木林葉透下點點日頭,灑在躬身行禮的安公子身上。

劉香珠一下子就高興了,對著安公子嬌滴滴:“回去你打她,不然我不依。”安公子對上劉香珠這個小孩子,當然是不松口,只是笑道:“我這幾個禮看來不行,劉姑娘你覺得我也沒有身份是不是,安步,請小周公子來。”

慢慢回魂的蓮菂沒弄明白為什么要找小周公子來,就聽到劉香珠趕快改口:“不用找小周公子,這就行了。那你,再幫我掐幾枝花,我就放過去。”

身后莫少夫人對著呂少夫人忍無可忍翻翻眼,劉香珠要是嫁到安家去,只有跟著安公子走的能耐。一句話就把她哄一邊去了。她是為出氣,還是為摘花來的?看她一團高興,眼睛里只有安公子。

呂少夫人眼中是難過,莫少夫人先是不解,然后明白過來。就是張少夫人也輕輕嘆口氣,難怪幾位少夫人都罵安家的姨娘是個妖精,當著這些人,公子明顯回護多多。寧愿自己折腰,也不肯讓她賠禮。

安公子如劉香珠所愿,陪著她走了一會兒。安步就在后面催:“劉知縣讓公子去,說是今天美景不可以無文章,請公子快去。”

得已脫身的安公子離開劉香珠,步子就變得不慌不忙。剛才樹下還站著蓮菂,眼眸幽深看著安公子走過去。

“你也要我摘花?”安公子故意調笑:“還是要我陪著?”蓮菂聽過沒有笑,只是問道:“她喜歡小周公子?”不然為什么要請小周公子來賠禮?

安公子故作輕松:“你又胡說了,不能這樣說話。”蓮菂不放過的仰著面龐:“喜歡小周公子為什么來為難我?”不認識我,總認識你的小廝安步吧。

“她昨天沒睡好,”安公子再輕松說一句,然后輕描淡寫:“我是民,小周公子家里是官。小周公子的父親是正五品,周老太爺是四品大員,讓他來賠禮,比我要強的多。”

蓮菂嗯上一聲,能明白這大魚吃小魚的關系。聽安公子說得這樣直白,心里對他的氣惱也減上幾分。她繼續往家里的坐處去,安公子也在身邊陪著:“咱們惹不起當官的,知道了?”

“我沒有惹她。”蓮菂淡淡地道,再慢慢補上一句:“惹她的應該是公子。”安公子低低地笑起來:“又是胡說,我能惹到她什么。”然后毫不做作的道:“與她沒什么。”

公子與劉姑娘有什么,都和蓮菂沒關系。要是沒有藥事件,蓮菂會很有興趣地打量劉香珠,推敲一下她嫁給安公子的可能性是多少,而嫁給安公子后把自己趕走的可能性是多少。藥事件,安公子動靜太大,蓮菂懶得管這樣事情,也覺得自己不管最好。對于安公子不是解釋只是述說和劉香珠沒什么,蓮菂左耳朵進右耳朵就出去。

他們兩個人并肩在前面走,安步和丫頭們跟在后面。樹后劉香珠看得只是跺腳:“說我父親找,果然還是在陪她。”

莫少夫人添油加醋:“家里先有這樣的人,以后嫁到安家去的,都是倒霉人。看看公子為她肯折腰,男人要是動了情,放在心里不容易拔根兒。”

呂少夫人原本沒有那么大的火氣對蓮菂,剛才看到安公子替她賠禮,只覺得有兔死狐悲之感。也幫著說一句:“也不是沒主意,先把她的威風打下來就行,剛才可惜了,公子來得快。”

張少夫人覺得不對,想勸一句,又素知劉香珠是個不懂事嬌慣的孩子。要是勸不好,反而怪自己倒不好,張少夫人就忍住沒有說。

正行走的安公子慢慢和蓮菂說著話,蓮菂無意識地回答著,心里還是沉浸在悲哀中。路邊閃出來翠翠,欠著身子迎上安公子:“我和蓮菂姐姐好久不見,請公子賞我和她說幾句。”

“好吧,你正好陪著菂姐兒走走,只是別走遠了。要吃什么喝什么,讓人取去。”安公子爽快地答應下來。來不及驚奇的蓮菂趕快送他:“公子慢走。”

安公子又笑起來:“你不用攆我,讓我看看你們哪里去玩一會兒好,”他看過身邊茂林修竹,手指一下竹子后面:“那里有坐的地方,這路上人多,我送你們過去。”

早開的海棠花樹后,張四嫂和另外一個中年男子站在一起遺憾:“張四嫂你說的對,翠翠果然是能約到她過來,只是公子怎么一起也來了。”

“于大官人,你今天的賞花榜上誰是第一,誰落了榜?”張四嫂帶笑問出來。中年男子有得色:“依我看,姑娘當中,還是金家的聽雨姑娘最美貌;姨娘當中,就是安家的這個姨娘。張四嫂,你有法子讓我與她一見,我重重謝你。”

張四嫂笑得另有含意:“大官人,您又想害死一個了。別忘了周家的姨娘可是為了你,才…”一席話說得于大官人沒意思:“這要怪周夫人心狠,不過就會過一次,就把她害了。唉,前兒是她的周年,我讓人在廟里給她做了一次法事……”

“停您要是做這種法事,那法事就做不完了。您要會這個人,還是老規矩,我只能說可以幫忙,至少牽上線是怎樣,我全然不管。”張四嫂又巧言把于大官人也哄著來看蓮菂。劉知縣夫人說這事情一定要成,張四嫂為了保險起見,多拉幾個浪蕩人,免得這事情不成。

于大官人張著眼一直沒閑著:“公子過來了,那邊一定只有她們兩個人,我去看看能不能搭個話兒。”

等安公子走過去,于大官人就猴急地跑到竹林后,剛過去就看到安步和安五。一個人不大,卻是正色:“原來是于大官人,我們家女眷在這里,請您別處先玩過,一會兒再來。”安五是五大三粗,臉硬象石頭站在安步身后。

草叢中沒有動步的張四嫂搖頭:“看來這事情要讓劉知縣夫人滿意,要早些拿回我的把柄來,還真的下點兒功夫。”

走回去尋公子們的安公子,眼睛已經看到于大官人在這里,又走上幾步,又看到鄭仁錫和兩三個幫閑在一起。大家是面帶笑容拱過手,其實心里互相鄙視。

劉知縣夫人要看蓮菂,公子們約著賽姨娘…走在花妍葉青的林間,安公子后悔不迭,應該想個主意推了劉知縣夫人,不應該為著讓劉香珠死心,把菂姐兒打扮好帶出來;更不應該因為余怒未息,聽信小周公子等人的話:“把姨娘帶出來陪酒,咱們樂一天。你養得尊貴,她不知道自己是誰”

路上眼見的這些浪蕩人都走過去,安公子慶幸。自己剛才送蓮菂和翠翠找地方坐好,再喊來安五在一旁是對的。平白為生氣為斗艷,讓這些人看得太痛快。至于他們的人,安公子想想,我還不想看呢。

重回到水邊的安公子也不是好回來的。坐下來小周公子先問:“是怎么回事?”安公子把剛才的事情說過一遍,大家想笑又都忍住。

“劉姑娘一向嬌生慣養,這也罷了。倒是她身邊的人我說出來你們聽聽。”安公子先看著呂公子:“你夫人在后面使眼色,”呂公子面上一冷:“等我問她去。”

安公子再看莫公子:“你夫人提醒說菂姐兒不行禮,”莫公子立即站起來:“我喊來當著你面問。”

“你坐下等我說完,辛苦你跑一趟都喊來。”安公子擺手讓莫公子先等著,再看張公子:“你夫人在旁邊勸不也勸,笑得象你中了舉。”

小周公子樂起來:“沒老婆的人沒這煩惱。”安公子再對著他:“你的那個余姑娘,對我說有話要說,我剛把她們安置在竹子后面坐著,你快去把她弄走,免得我們這一位又要挑唆她又要陷害她,再被挑唆再被陷害,你不要來找我。”

一下子就打發走四個人,呂公子站起來去找呂少夫人;莫公子和他結伴去找莫少夫人;張公子坐著不動:“去個人喊少夫人回去,我再回去”;小周公子更象是中了箭的兔子,走得比別人都快。

人都打發走了,獨坐河邊候他們回來的安公子,對著小河清清水,高舉起酒杯來慢慢送進嘴里。

對著清清小河水看的蓮菂正在罵小周公子:“當姨娘要陪酒,當小周公子的姨娘更要陪酒,還要磨磨人性子,他的姨娘專門是陪酒的;他在家里從不當家,這科秋闈又沒有中,只會騙女人的人,你也相信他?”

格外憤怒的蓮菂把翠翠嚇得一跳:“姐姐,你說得也對。”蓮菂也覺得失態,壓壓手中的火氣對著翠翠小聲道:“周家害死過一個姨娘,你知道嗎?”。

竹子后面站著的小周公子和坐在蓮菂身邊的翠翠一起失色,翠翠手里的一個東西掉落在地上,她撿起來吹吹,卻是一個果子;小周公子瞇起眼來,這事情機密得很,除了給二哥姨娘牽線的人和家里人,別人知道的不多。是永年兄告訴宋姑娘的?

蓮菂卻是聽安老夫人房中媽媽說出來,說這話是為著勸蓮菂和順過日子:“周家對姨娘可沒有這么好。”

接下來蓮菂又是一通大罵:“你不要犯傻,你好好想想,自己能掙錢好還是問別人手里討錢用的好?把你養在外面,說得真是輕巧,等你年紀大了不好看了,他還肯養你?”

小周公子聽得透心涼,他也在心里思忖,我和宋姑娘什么時候結的仇?她這語氣里,對我是仇恨得很。

覺得自己是公子,而蓮菂是姨娘的小周公子,再接著聽下去,是越聽越生氣。如果是別的人,小周公子一準過去罵去,偏偏這個人是安公子的寵姬。

小周公子轉身去找安公子,決定讓他來好好聽聽。今天這事情要是不給我個交待,以后公子還能出門見人

安步和安五坐在樹后,看到路上不要走來人。也看到小周公子走來說找余姑娘,再就是氣洶洶離去。

比小周公子回去早的另外三位,正在說笑。安公子一一地聽過來,覺得滿意:“倒不是為我的小星和嫂夫人們過不去,只是這正室和小星到底身份不同,不是一個家里的都能計較到,這妒嫉也過了。再說諸兄再不過問,你們家里也就接著不太平。這股子邪火得打下去才行。”

正說著,小周公子來到,冷笑一聲道:“依我看,都要重新管管才行。”

小周公子來到就是這一句,聽得人人發愣。安公子笑得不置可否:“你又碰釘子了,回來拿我們出氣。”

“你自己去聽聽,”小周公子拉著安公子要走。呂公子等人一起勸阻:“好不容易坐下來喝酒,今天沒有出氣,回家再說也不遲。”

莫公子喝得三分醉,又帶醉把莫少夫人罵得要哭,正在得意勁頭上。趁著水聲拍手道:“一春長費買花錢,眼前不用花錢就可以看,再散就是傻子。”

“坐下來慢慢說,”安公子察顏觀色:“你又要說菂姐兒百般挑唆,所以我才讓你快去。你那個余姑娘,整個一傻蛋,菂姐兒說什么她就信什么,這世上還有這樣的笨人。”

小周公子垂頭喪氣坐下來,呂公子送過斟滿的酒,也要說他:“城里城外多少好姑娘,你吃的什么回頭草。難道沒聽說過若即若離、欲擒故縱,她在和你玩花樣,還把罪名推到宋姑娘身上。”

“我覺得說得對,你見過第二個這樣傻子沒有,別人讓她拋頭露面她就拋頭露面,別人讓她不從你,她就不從你。說到底,是她不喜歡你了。”莫公子也幫腔。

小周公子沒了脾氣:“諸兄說得都對,我這就大徹大悟。就算宋姑娘有蘇秦張儀之才,她也太沒主見。”

“你總算明白了,她怎么不聽到你的話沒主見,一聽菂姐兒說話,她就沒主見,真是豈有此理栽贓給我們呢。”安公子找到機會給蓮菂正正名。

凝眸對著安公子打量的小周公子,怎么也不相信家里的私事是安公子說出去,安永年從來嘴最緊。或許她是別處聽到,城里常走動的通家,倒是都有耳聞。小周公子打消自己疑心,把手中酒喝干,伸長手讓人倒酒:“再吃幾杯去看賣東西。”

心中這樣想的小周公子,不能完全忘記蓮菂對自己的貶低。醺然薄醉中的他,全然不把一個房里人放在心上,幾時讓我抓到錯,還是讓你挨打去。

每年的賞花會下午都是一場競賣大會,有不少人從相鄰的城市里趕來,就是這一天下午商人們會把家里的貨物帶出來。春天再往后天氣更暖,正在女眷們打扮,愛修飾的男人們注意登儀表的時候,今天賣的東西多是珠寶首飾絲織衣物等,就是沒錢買的人也愛湊熱鬧看看長長見識。

河邊兒上又喝了幾杯酒,大家一起散去。小周公子走到最后,看到張四嫂過來就煩,帶著醉意道:“那余翠翠,我不要了。”

張四嫂吃了一驚:“我的爺,

你還讓我勸她。我把她勸得回心轉意,讓她去和安家的宋姑娘坐在一起,好好看看人家的穿戴,一出門跟著幾個人侍候的款兒。您為什么要變卦?”

“跟宋姑娘學?”小周公子記起來當初讓翠翠住到安家屯去,為的就是讓她和宋姑娘互相熏陶。冷笑連連的小周公子道:“學出來的還有傲氣呢。”

聽話向來能聽音的張四嫂來了興致,順著小周公子的話意往下摸索他的心思:“傲氣?說得也是,女人哪里沒有傲氣,年青好看的女人要傲氣公子才喜歡……”拉拉雜雜說過一堆后,張四嫂覺得自己弄明白小周公子的心思,大膽地說一句:“那宋姑娘,也的確是眼睛里沒有人。”

大膽揣摩地張四嫂話尾還是聲音放軟,隨時留著改變的余地。不想小周公子聽過,一拍即合:“你也看出來了,”看到張四嫂面上等待的笑容,小周公子突然清醒:“走了,我們去看賣東西。說金不換今年有犀角翠杯,安公子今年有碩大的珠子,你不看看去?”

“公子先請。”張四嫂讓過小周公子,一個人站在這里狐疑,這位宋姑娘倒是有面子,劉知縣夫人要和她過不去,現在小周公子也被她得罪?張四嫂行走各家,慣于打聽別人不和,好從中做手段。她把這件事情暗暗記在心里。

刻花青玉碗、獸面金香爐、龍腦香、高達八尺的紅珊瑚流水一樣擺出來,別的洋胰子、玫瑰香露、胭脂口紅、犀牛角木梳篦子、銅鏡、沉香木鏡臺之屬,都是做工精致,牙子上掐金嵌玉看得人眼花繚亂。

有一個外地商人是第一次來,對著劉知縣恭維:“大人治下繁華如此,讓人不勝艷羨。”劉知縣腦門兒锃亮,笑得哈哈:“你接著看,還有好的。”

接著又是玉器日用家什,茶盤碗盥盂壺杯酒燙子、玉觀音、玉彌勒佛、玉如意、瑪瑙雕就的十二生肖之類,劉知縣在一架多色瑪瑙福壽二仙前面停下來。田公公做壽送什么東西劉知縣本來是沒有主意,現在看到這一架福壽二仙,再看到是安家的東西,劉知縣對著安公子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

會意的安公子回身悄聲一句,家人走開不一會兒,瑪瑙福壽二仙就被收下去。外地商人嘆息:“家母過壽,我正在問價,這就晚了一步。”

女眷們不看這些擺設東西,只是看一盒子一盒子釵、環、釧、簪、珥等頭面飾物。因為靈巧好拿放,各家都是家人小子托在手上送進來給女眷們看。

劉香珠在這種時候從來最開心,每家都會送她一件飾物。不是奇巧花樣的金簪子,就是玉鐲子玉步搖。價格是不貴,買著劉知縣夫人喜歡一下。

“停一下,”安老夫人讓自家的東西停下來,在明珠寶石璀璨中停下來,給劉知縣夫人撿了一個累絲金鳳,給劉香珠一對金簪子。劉知縣夫人含笑道謝就收下來,其實心里明鏡一樣:黃金有價玉無價,金子好估價,玉的東西就難說。

要依著劉知縣夫人能挑,她倒是愿意給女兒挑那一對赤玉蓮花的對簪,那渾然天成的赤玉看起來是難得的。

“蓮菂,你向來愛病,戴上這個,少生幾場病吧。”安老夫人隨手拿起一掛玉觀音護身符,蓮菂低下頭讓安老夫人給自己帶上,臉上又是一陣發燒。她挨了打躲在房里好了也不出來,外面對人又說是生病了。

“要惜福才好。”安夫人這樣說過,取過一個福字兒百合花勝給她插在頭上。蓮菂又臉紅一下,戴好了端端正正給安老夫人、安夫人行過禮。就是周夫人也關注起來,安家的這個房里人象是和別人家不一樣。

得到金簪子的劉香珠不高興起來,劉夫人也覺得安老夫人和安夫人做得過了,象是故意給別人看。她對著周夫人含笑看看,希望她能說幾句規矩禮儀的話。

已經聽到劉香珠帶著幾個少夫人去為難安家這個姨娘的周夫人,裝作沒看到。周家雖然規矩重,姨娘沒身份,也看不下去這樣事情。劉香珠一沒有和安公子訂親事,二不是安家什么人,就是訂過親事,提前去為難以后房中人,這更不象話。這樣人不自重身份還虧得她是官小姐。周夫人冷眼為小周公子挑親事,從來沒有選中過劉香珠。

眼睛看看依著金夫人而坐的金聽雨,溫柔又可親,只是金家是個生意人,要是能出一個子弟是讀書人那又好些。周夫人想想幼子親事,只能讓長子在京里挑選。

不高興的劉香珠只是看著那一對赤玉蓮花,她身邊陪著的幾位姑娘有眼力的小聲道:“那赤玉是天然紅,很少見。”劉香珠悄悄拉拉母親衣袖,對著那簪子努努嘴。

作為本城的第一夫人,六品官夫人的劉夫人從來在愛戴上顯得高人一等。只是這城里有錢的人太多,固然方便劉知縣收錢,也不時讓劉夫人氣餒,時時比不起別人。偏偏劉知縣是個六品官太小,她連誥封都沒有。只有出門轎前轎后幾個衙役,能讓她神氣起來。

“等一下,”明白女兒心事的劉知縣夫人,年年在給劉香珠添嫁妝,她相中的東西有幾樣。要買也不是現在,回去讓劉知縣和商戶們說,這才是正道理。

沒長大的劉香珠這一會兒到不了手,嘟著嘴看別人買東西,生怕別人買了去。不時再瞪眼蓮菂,對她身上新得的東西不高興。

那對赤玉蓮花被金夫人相中,她拿起來問價格,捧東西的小子愣著問身后的管事,管事的也一愣。安老夫人數落道:“不知價格拿出來作什么?”

“我這就去問問,”管事的一哈腰出去,金夫人還在品題:“看來看去就這個好,給我們聽雨備下來。”

“媽,你沒看到劉姑娘喜歡上了。”貼著母親坐的金聽雨附耳告訴母親,金夫人眉眼含笑,只是和安夫人說話。她喜歡有什么用?劉知縣夫人最喜歡顯擺自己是官夫人,說什么士農工商讀書人要排前面。家里沒有讀書人的金夫人一聽就頭痛,得空兒就要和劉夫人不明不暗地爭一下。

管事的外面找來的不是珠寶鋪子的姑太太,而是安公子過來。來到看到那赤玉蓮花,安公子先笑起來:“這是不該拿出來的東西,是菂姐兒端午節戴的,怎么跑到這里來。”

招手讓人送過來,拿起來給蓮菂插在頭上。蓮菂搖搖頭小聲道:“太多了。”安公子對著她端詳,果然是戴多了。把她頭上出來時戴的珊瑚珠串步搖取下來,再取下一個鎏金點翠梅花簪,交到后面藍橋手上。

金夫人正在遺憾,安公子從身后跟的人手上捧過一個錦盒送到她面前:“請夫人看看這里,或許有中意的。”

錦盒里一片光閃閃,把眾人眼光都吸引過去。只有劉香珠對著蓮菂更是惱恨,而蓮菂覺得解氣。身后藍橋歡歡喜喜低聲道:“我一看那蓮花,就是咱們的東西。”畫角跟著附合:“我也這樣看。”

忍俊不禁的蓮菂撲哧一笑,頭上首飾是蓮花,身上衣服也多是蓮花,就是腳下鞋子上,也是荷葉浮鴛鴦。

看到這笑容的劉香珠,覺得有挑釁之意。蓮菂一眼也不看她,又感覺到有人偷偷打量自己,卻是金夫人身邊的金聽雨。兩個人四目對上,金聽雨是和氣示好地笑一笑,就被母親拉著看首飾:“聽雨,這個珠子你中意不?”

場中人的眼睛都看那珠子,安老夫人對著安夫人也笑:“這東西我都沒有見過。”那是一枚比拇指大上一圈的珠子,在白天也似幽幽有光,敢于日頭爭光澤。金夫人一下子喜歡上,她明白這東西不會便宜,沒有問價以前讓人去請金不換:“我給姑娘添東西,請老爺來出錢。”

周夫人也看進去:“這是夜明珠吧?不少字”安公子和氣地道:“正是。”這是虎賁將軍史勛隨身帶來的東西,送給安公子當見面禮。安公子用半價買下來。買的固然是便宜了,一想到這個半價是支持簡靖王選反,安公子就要苦笑。

“母親,”對著蓮菂瞪來瞪去的劉香珠,不再糾纏于赤玉蓮花,又相中了這個珠子。劉夫人也看得眼饞,她心中盤算,要是一千兩銀子以下,可以買下來收著備不時之需。劉香珠看母親全無動靜,心中著急,只能再對著蓮菂瞪眼睛出氣。

蓮菂唇邊是微微的笑意,這是一個沒有長大的孩子,喜笑怒容全在面上。想要珠子是不是,你買下來不就行了。不然就加把勁嫁到安家來。這珠子雖然好,蓮菂看到安老夫人有一串幾十顆,還有安夫人也有一串,都比這個要大。

可見安家有多少錢,蓮菂對著安公子悄然看去,當我東家多好,有錢的東家向來大腿要抱得緊。

金夫人要問價格,周夫人不說話,別人都等著。金不換一過來,大家的眼光都在他身上。沒有問價以前,金不換打定主意不會要。買東西沒有這樣的買法,特別是有價無市的東西,大家都夸好,這價格就不會低。雖然這東西好,金不換也想給女兒買下來,可是他進來就皺眉。

“什么價格?”大家都支起耳朵來。

“這是別人寄賣的,這東西少見,其實少有人要。我一分錢也不加,八千兩銀子。”安公子說出來,引起一片吸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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