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萱坐在床頭,將裴靜宸的身子扶著靠在自己身上,這才接過湯羹拿著小勺一口口地喂給他,“師太說,你剛醒身子虛乏,這幾日只能喝清淡的羹湯,等你好了,想吃什么跟我說,我都做給你吃。()”
前世獨立生活慣了,她的廚藝還算不錯,成為顧明萱以后,雖然有些落魄,但終歸還是侯千金,向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嫁去了裴家,擁有了自己的小院子,倒是能偶爾放開入廚房,但也僅限于那些湯湯水水的。
大戶人家淑遠庖廚,會做些甜點羹湯是雅趣,做菜卻不然,她身為永寧侯嬌養著長大的兒,倘若煮菜熬粥,那是要被人詬病懷疑的。
可這時候她卻忽然生出了這樣的心思,若他能夠躲過這劫,她愿從此以后為他洗手作羹湯,與他像前世那時的夫妻一樣生活。
裴靜宸靠在明萱懷中,貪戀地呼吸著她身上的香氣,聽她語聲溫柔,帶著濃濃的情意,不由自主地嘴角微翹起來,“好。等我好了,我想吃什么,你都做給我吃。”
雖然表現地淡然,但心里其實是在乎的,誰都不想無法站立行。
這時,簾輕晃,剛退出去不久的長庚復又進來,對著明萱說道,“大奶奶,嚴嬤嬤過來了,圓惠師傅請了她在外面大殿里頭候著。”
明萱點了點頭,“我馬上過來。”
她將裴靜宸放到靠枕上,笑著說。“我留嬤嬤在里看家,每過幾日她便過來與我送些東西,順便將里的事回稟一遍,你先歇著。我去去就來。”
庵堂清靜,玉真師太又有自己的規矩,所以明萱是只身前來的。嚴嬤嬤和丹紅都留在靜宜院,一來是要將院子看好,以免她不在時被人鉆了空子,二來也是要留下來打探里的動向。
嚴嬤嬤在大殿里踱來踱去,神情很是焦急,見明萱過來,忙迎上前去說道。“大奶奶,不好了!”
她滿臉焦切,看起來急壞了,也便顧不得什么禮儀規矩,徑直上前扶住明萱手臂。“今兒接到了建安伯夫人的書信,二上的人倒也沒敢動什么手腳,我收到時還沒拆火印,您吩咐過的,您不在時,這些尋常來往都由我一并處置,所以我還當只是尋常的問候,就拆了,誰料到……”
明萱眉頭深皺。“蕪姐兒巴不得永遠別見我得好,是不會給我寫信的,那定然是建安伯借著她名頭送來的信。莫非……”
她臉大變,“莫非何貴一行在西夏國出了事?”
她害怕,不只是因為西夏一行是裴靜宸唯一的指望,也因為何貴是雪素的夫君。是她在意的屬下,倘若何貴出了什么閃失,不僅裴靜宸的復原無望,對雪素又何嘗不是致命打擊?
嚴嬤嬤有些不忍,但仍舊緩緩點了點頭,“說是西北又起了戰火,西夏國將事夷司的大小官員直接扣押下了大獄,這是準備正面交鋒時候當人質的呢!信箋里倒沒有確定何貴那些人是否也被一并下獄,可便是沒有,此時他們在西夏國境內,亦是兇險非常的,這恐怕是取不回來了!”
她一頓,忽是想到了什么,忙從懷中取出信箋來遞過去,“信在這里,您看看!”
明萱急忙打開,只見印了建安伯夫人名號的信封內,是手抄的一份邸報,字跡渾厚剛硬,看起來倒像是梁琨的手書,上頭寫著西夏兵變,西北五城告急,周朝欽使被扣邊境,請求朝廷派兵增援。
聯想到先前聽到的那些傳聞,西夏兵變恐是真的了。
她雙手無力垂下,良久才對著嚴嬤嬤說道,“我要親自去見一趟建安伯,將這件事情問個清楚明白,否則……沒有法子向雪素交待。”
何貴和雪素成親之后,因為要替明萱處理許多事宜,這對新婚夫婦一直都是聚少離多的,好不容易一切都逐步穩定下來,雪素上回來時還說兩人準備要個小寶寶了,可何貴這一去,倘若真出了事,那雪素該如何是好?
嚴嬤嬤有些猶豫,卻仍舊點了點頭,“那我在這里等著您!”
明萱卻搖了搖頭,撫著嚴嬤嬤肩膀說道,“裴家的人盯著嬤嬤呢,嬤嬤不能在外頭久待,還是先回去吧,這個時候什么都不必做,就只安靜地替我和爺守好靜宜院就成。去見建安伯,我會帶上長庚的,你莫憂心。”
她沖嚴嬤嬤擺了擺手,“嬤嬤回去吧!”
重又回到屋子里時,裴靜宸正靠在床頭閉目養神,明萱笑著說道,“師太說你剛醒神不足,還是要多休息為好,快躺下來吧。”
她動作輕柔小心,將他扶著進了被窩,然后俯身將腦袋枕在他膛,磨蹭了許久,這才站起身來,“我有事要跟長庚出去一趟,圓惠師傅已經在給你熬,等會你可要乖乖喝,若是有什么吩咐,便喚一聲,我請了師傅們留心你這邊動靜。”
裴靜宸輕輕拉住她的手,并不問她去哪里,卻鄭而重之地說道,“早點回來。”
有些事,其實根本就不需要多問,他只要相信她就好了。
明萱將建安伯的信給長庚看過,作了男兒裝扮出了。
馬車飛馳,長庚坐在外頭趕車,面上神情顯得有幾分猶豫,幾張口,終于還是忍不住迎著風說道,“稍候到了禮部衙,大奶奶不若還是在車里等著,建安伯梁大人也算是爺的表兄,我也跟他打過幾次交道,此人雖有惡名在外,實則卻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并不難相處的。”
他目光真誠,細細分析,“我只求他告知西夏扣押人質的真相,此事簡單,其實并不需要大奶奶親去。不論如何,您始終是個子,又曾和建安伯有過那樣的傳言,倘若被人瞧見了去,恐被人詬病。”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建安伯梁琨原本是想要和永寧侯七小姐訂親的,后來才選的九小姐,這件事雖然沒有被大肆宣揚,但盛京城中,知曉的人卻也并非沒有。明萱乃是后宅子,夫君在清涼寺中養病,她卻私會姐夫,這若是傳揚出去,必會招來難聽至極的言語。
君子不立危墻之下,她既知曉此行可能承擔的風險,那該避免才對。
明萱卻搖了搖頭,“只是去探聽消息,自然有你便夠,可我們此行卻不只是如此。按照當時何貴的計劃,他們入了西夏國境便就分頭行事的,我是想要求著建安伯設法替咱們打聽一下,何貴一行到底有沒有在被捕的名單之內。”
她長長嘆了口氣,“建安伯雖然與你們爺是表親,但這層關系卻并不算親戚,兩下多年沒有往來的,若是舉手之勞,他隨手一幫,倒也沒什么,可這一回恰巧西夏出事,恐怕咱們安插進去人手的事瞞不住了。
建安伯雖是皇上的股肱之臣,可如今超正卻仍舊把持在裴相和楊右丞手中,到時候若是有人借此作伐,建安伯恐是要替咱們擔上事的。我親自前去,一來是想要問個清楚,再與建安伯商量一下接下來該如何行事,不論如何,外頭有人問起來,這話總是要圓起來的,二來卻是想要表示咱們的誠意。”
她改裝換容,亦是顧忌輿論和名聲,但事出緊急,她已經再無他法。
長庚聞言輕哦了一聲,“倒也是這個理。”
禮部衙,建安伯梁琨正與平章政事韓修說話,忽而小童遞上來一紙信箋,上面工整有力的一筆正隸吸引了他的視線,他心中一動,打開看到,信箋上是以裴靜宸的名義所下的邀約,東街君悅樓。
那筆跡鋒利中帶著柔軟,柔軟中卻又顯得有幾分急躁,看起來是匆促之間寫就的,他垂目一想,便猜到了這封信箋的主人是誰,也約莫對她來意有幾分了。他下意識地抬頭瞥了眼韓修,眼前這個冷漠沉穩的男人正奉了皇上的密旨與他商討接下來如何處置西夏事宜,到底是戰,還是和,皇上需要有個人能給他拿主意。
梁琨想到這信箋主人所求,或許韓修能幫得上忙的,可回想這兩人的關系,再加上最近一些暗地里的傳聞,他便沒有多言。到底他對明萱雖然很有好感,但這回幫她卻主要還是因為裴靜宸的緣故,正主兒的想法不明之前,他是不愿意胡亂摻和進這些事的,尤其事關剪不斷理還亂的感情,他一個外人更不好隨意評說。
他抬頭見韓修目光遠放望在別處,似乎并沒有看到信箋上的字跡,便壓下心事,只笑著說道,“韓兄弟,有些不巧,我這里臨時有些急事要出去一趟,今日所談,便至這里,若是皇上還有其他的吩咐,咱們再作詳商,你說可好?”
韓修雙眸微動,臉上卻平靜無,他也笑著點頭說了聲,“那韓某便不叨繞梁兄了,西夏戰事,明日再談,亦是無妨的。”
他爽快地起身,便告辭離去。
梁琨望著他背影皺了皺眉,又低頭看了信箋上的字跡一眼,這才整肅形容,帶著貼身的小廝出了去,一路不停,徑直到了東街的君悅樓,早有跑堂的認出他來,引著他上了三樓的靜室,“伯爺,您的朋友已經候著了!”m
第一溫馨提示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