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奧!這下真的鬧大了!
蕭南聽完大公主的話,心中的小人忍不住爆粗口道。
沒錯,崔家辦學院的事兒真有幾分愈演愈烈之勢。
皇后會知道,蕭南并不吃驚,當初她請兩位小公主幫忙的時候,就曾想過此事瞞不過皇后。
但、但讓她意外的是,這件事不止皇后知道了,太極宮的那位圣人居然也知道了,還琢磨著把齊通宣進宮‘敘舊’。
“圣人也知道了?還想見見三位名士?”
蕭南吞了吞口水,干巴巴的問道。
大公主又丟給女兒一個白眼,沒好氣的說道:“可不是,尤其是齊通,當年可是在阿耶面前出了大風頭的人,如今三十多年過去了,阿耶現在又很念舊,想見見‘故人’有何奇怪的?!”
蕭南松開攀著大公主的手,下意識的揪著帕子,道:“這、這……三位名士個性曠達灑脫,自進京后,極少出門會客,婉拒了不少人家的邀請——”
言下之意很明白,這仨老漢性格古怪,除了看對眼的人,其它人一概不給面子,哪怕對方是位高權重之人。
蕭南真擔心,圣人下旨宣召,這三位牛脾氣一上來,再把皇帝撅回去,皇帝礙于名聲,不好為難三位老先生,可她們崔家呢?
大公主看不得女兒這副沒出息的樣子,只覺得手癢,忍不住用力拍了蕭南的后腦勺一記,“瞧你?這點兒小事就為難上了?哼,真沒出息,也不知道像了誰!”肯定不像自己!
蕭南身子一歪,險些被自家阿娘一巴掌給拍暈了,她好容易坐直身子,抱怨道:“阿娘。您又打我!”
抱怨完,她還故意的加了一句:“我是阿娘的女兒,當然最像阿娘啦!”
“呸!”大公主毫不客氣的啐了一口,拒絕承認女兒的某些不好基因遺傳自她,哼,一定是蕭家的基因不好,這家人雖然是世家名門、南朝皇族,但膽量什么的并不大。
大公主又抬手給了女兒一巴掌,恨鐵不成鋼的說道:“阿耶也就是這么一說,他老人家還沒真的下詔呢。再說了。就算出了什么事兒,不是還有我嗎?你做什么一副受氣包的樣子?!”
蕭南雙眼一亮,兩只手八爪魚一樣抱住大公主。涎著臉笑道:“我就知道阿娘最疼我了。”
是呀,她和前世不同了,如今她有個彪悍的老娘,比什么都強呢。
大公主伸手擰了擰女兒的臉蛋兒,看著不輕柔。卻充滿寵溺,她沒好氣的說道:“既然已經鬧大了,那就索性鬧得更大些。你也不必怕這怕那的,一切都有我和你阿耶呢。”
朝廷就是她家開的,女兒想開個學堂,這是正經事兒。連她的公爹都說此舉可行,她有什么道理不支持?!
至于會不會有人眼熱找麻煩,大公主表示毫無鴨梨。
找麻煩?開什么玩笑。她不找別人的麻煩就不錯了,還怕別人找自家麻煩?
慢說現在當皇帝的是她親爹,就是新君登基,那也是她嫡親的弟弟,頂著個嫡長公主的身份。她絕對可以在京城橫著走。
以前她嫻靜、柔順,那是為了給父母爭臉面。可并不意味著她長樂公主好欺負。
蕭南是她唯一的女兒,哪怕是惹了什么禍,只要不是造反,她都能給圓回來,更不用說女兒這是做正事了。
而且駙馬也說了,教書育人是功在千秋的善舉,孩子既然是做好事,為人父母的當然要全力支持。
偏蕭南這個做女兒的不想麻煩父母,反而費心巴力的去求人,讓聽說了此事的大公主又欣慰又心疼,當下就想把女兒揪來打一頓——這個不省心的小東西,論品級,難道她這個超一品的長樂公主不比什么五姓世家更有分量?放著親娘不求,偏偏去求姨母,真該打!
蕭南不笨,當下就明白了大公主的意思,她試探的問道:“阿娘的意思是說,讓兒去求外大母——”
不等蕭南說完,大公主直接從身側取出一個匣子推到蕭南跟前,一抬下巴,示意她打開。
蕭南疑惑的看了親娘一眼,只看到大公主一臉的不虞,她不敢耽擱,直接打開那匣子。
匣子里放著一個卷好的卷軸,看尺寸,像是個橫幅。
蕭南隱約猜到幾分,伸手拿起那紙卷,緩緩展開。
雪白的宣紙上寫著‘德音堂’三個大字,字跡娟秀,一看便是出自女子之手。
蕭南細細一看,又覺得這三字寫得極好,清麗中不乏大氣,秀雅中不乏灑脫,讓人看了這字就忍不住猜測,寫這字的人即便是女子,也定是胸中有丘壑的不凡女子。
不過,蕭南倒不用猜測,因為她認得這筆跡,這是長孫皇后的字跡。
而‘德音堂’則是蕭南親自為積微學院女校取的名稱,‘德音’二字取自《詩經》,取美好的德行之意。如‘彼美孟姜,德音不忘’,又如‘公孫碩膚,德音不瑕’。
“這……”
蕭南抬起頭,滿眼驚喜的看著大公主。她雖沒有直接道明,但眼中的喜悅已經將她此時的心情全都暴露出來。
大公主看到女兒這般開心的樣子,再也繃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沒錯,這確實是你外大母的親筆手書。你好容易做件大事,做娘的怎么也要送你一份賀禮不是?呵呵,如何,阿娘的這份賀禮還不錯吧。”
蕭南小心的收起卷軸重新放回盒子里,然后一把抱住大公主的脖子,撒嬌道:“何止不錯呀,簡直就是驚喜。阿娘,您真是太好了!嗚嗚,女兒好感動!阿娘,您真是我的好阿娘,我愛死您了”
跟自己的親娘賣萌,蕭南做起來一點壓力都沒有。
但大公主卻有些受不了,女兒的聲音實在太甜了。甜得她都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用力扒下攀在自己身上的蕭南,大公主鄭重的說道:“既然決定要做了,就一定要做好。不管出了什么事兒,我和你阿耶都會護著你,你就放心大膽的做吧。就算崔家那位仙去了,你還有娘家呢。”
蕭南用力的點點頭,嗚嗚,有靠山的感覺真好,這輩子,她果然不是一個人在戰斗呀。
皇后給德音堂親筆題了字。于情于理,蕭南都要親自進宮去謝恩。
于是,蕭南便跟大公主商量好。三日后去皇宮。
商量完了這事兒,蕭南又去書房尋阿爹,拉著蕭駙馬的胳膊,求他給男校題了字。
蕭駙馬故意逗了女兒一會兒,這才認真的提筆寫了三個大字——求索堂。取‘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之意。
說實話,蕭南覺得這個名字很囧,但基于是崔幼伯取的,她也不好說啥,囧就囧點兒吧。后世不是還有個very頻道嗎,寓意好就成。
那著兩幅字,蕭南滿載而歸。
牛車上。蕭南反復咀嚼著大公主的話。越想越覺得有道理,沒錯,既然鬧大了,索性鬧得更大,天下皆知才好!
不就是造勢嗎。誰不會!
有了親娘的提醒,蕭南頗有點兒茅塞頓開的意思。她的思路也瞬間被打開,各種想法涌入大腦。
忽然,腦中靈光一閃,蕭南用力踏了踏牛車底板。
外頭趕車的秦振忙朗聲問道:“郡主,您有什么吩咐?”
蕭南道:“去將作監!”
秦振雖不解,但還是乖乖的拉住韁繩,撥轉牛頭,轉道去了將作監。
三日后,蕭南先去公主府與大公主匯合,然后坐著大公主的車架,母女兩個直奔太極宮。
見了皇后,蕭南非常誠摯的道謝。
皇后擺擺手,笑道:“我也是聽你阿娘這么一說,覺得辦學堂是件好事,這才給你寫了那副字。不過,喬木呀,有句話我可要說在前頭,你既然要辦女學堂,那就要好好辦……”
長孫皇后雖被贊為一代賢后,在史書上也留下美名,但她并不是一個講究什么三從四德的呆板女性。
而且,她雖直言拒絕議政,但不管是圣人登基前還是登基后,幕前總有長孫氏的身影。無論是玄武門之變時的慰問兵將,還是在后宮委婉的勸皇帝聽諫言,都體現了她對皇帝的輔佐身份。
或許,在長孫皇后看來,夫妻間,女子的地位不是從屬,而是較為平等的合作關系。‘女主人’三個字中,她更看重的是‘主人’,而不是那個‘女’字。
聽著皇后的訓誡,蕭南腦中不由得冒出這些念頭。
忽然間,她似是有些明白了,為何長孫皇后撰寫的《女則》沒有流傳于世,因為唐之后的男人們不能認同她的思想,為了避免‘教壞’女人,那些男人干脆直接把女則抹殺了,反而把《女誡》當成至寶讓全天下的女人反復誦讀。
這樣一想,蕭南對她之前的準備愈加有信心了。
皇后的訓誡告一段落,蕭南恭敬的行禮應諾。
接著,她從身邊捧出個木匣子,“兒曾在阿娘那兒看到殿下手書的‘女則’,頗受啟發,特意請將作監印刷局的匠人印制出來,想把它作為德音堂的必讀書籍之一,還請殿下準許!”
話音方落,皇后和大公主的臉色齊齊一變。
皇后是驚喜,她寫女則更多的是自勉,從沒想過要頒行天下。可作為一個成功人士,又有誰能拒絕自己的思想為天下人熟知、甚至接受的誘惑?!
而大公主則是欣慰,暗道,這丫頭總算開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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