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開的仇恨沒有高低,雷尊沒有責怪十三郎無禮,只覺得他很無聊。
他說道:“等你還是等本尊,很重要?”
十三郎回答道:“人心相背,當然重要。”
雷尊皺眉說道:“你就這么無聊?”
十三郎回答道:“如果真覺得無聊,你就不會這么晚來,也不會特意邀請我一道。”
雷尊鄙夷說道:“是你主動前來詢問,本尊何曾邀請過。”
十三郎好奇說道:“我一問,你就答應,不是邀請是什么?”
小兒行徑,胡攪蠻纏,雷尊不屑與之爭論,說道:“本尊與你同行,不是與你比較誰的人望更高。”
十三郎笑著說:“怎么,不敢比?”
雷尊厭憎說道:“你算什么東西,敢和本尊說這種話。”
十三郎誠懇說道:“我不算什么東西,我只會拿走屬于你的一切,記住,是一切。”
示意前方,十三郎說道:“不信你看,屬于你的榮耀,被我分掉了。”
距離尚遠,兩人很近,難以區分對面看過時關注的是誰,但從情理上考慮,大比最后一天,假如雷尊今日不來,此次大比就會在一片和諧中宣告結束;如今雷尊到了,理當萬人矚目。
事實不容辯駁,雷尊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這些天你出手很不錯,可你真覺得,他們是在等你?”
十三郎搖搖頭,輕嘆說道:“一半一半吧。你很強大,而且人心這個東西,很亂很復雜。”
雷尊說道:“亂則當斬。簡而化之,不做無謂事。”
十三郎說道:“人心不是人頭,哪能隨便砍。”
雷尊冷漠說道:“本尊說它是人頭,它就是。”
十三郎毫不客氣說道:“長此以往,必遭天誅地滅。”
雷尊舉頭望天。抬腳踏地,說道:“天在當空,地在腳下,誰來誅我。”
十三郎指指自己的鼻子。
“我。”
“你?”雷尊轉身望著他,輕蔑,甚至有些好奇。
“我。”十三郎肯定點頭。
“你配么?”
“你說呢?”
“我說你不配。”
“你說的不算。”
“雜種小兒能獨自在山野長大。的確出乎本尊意料。但在本尊面前,你還是那個眼睜睜看著父母身亡的孽種,只能在心里賭咒發誓,無能為力。”
雷尊看著十三郎說道:“本尊殺了你爹娘,你能如何?”
十三郎看著雷尊說道:“小爺殺了你兒子,你能如何?”
雷尊面孔微微抽搐。說道:“本尊只是不便,不然,你以為自己還能活?”
十三郎輕輕笑了笑,說道:“便與不便,我今天都要殺你。”
雷尊譏諷說道:“大言不慚,為何還不動手?”
十三郎平靜說道:“因為我先要打擊你,干擾你。影響你;我會不擇手段,用一切能想到的辦法削弱你的力量,打垮你的精神,消磨你的斗志,耗盡你的心頭火;我要撕爛你的臉,剝掉你的皮,砸碎你的骨頭抽掉你的筋,最后才會取你狗命。”
不待回應,十三郎點指某個方向,說道:“請看那邊。”
目光落處。六大尊者均已到齊,道尊、狂尊正好看向這邊,朝兩人輕輕點了點頭。
“他們現在不是你的人。”
十三郎指指另一方,說道:“再看那邊。”
內院七名剩余長老,黑白二叟當先在列。也朝這邊點頭。
“他們不是你的人。”
十三郎介紹著,再指向另一方。
逍遙王身后跟著叱虎與火玲瓏,迎著十三郎的目光朝這邊點頭;在他們身邊,雷尊有些驚奇的發現一名道盟長老,應該是近期剛剛趕來。
“再看那邊。”
主觀臺上,眉師領著小宮主,燕山老祖帶著霞公主、咔吧神師身后跟著三卡、還有魔宮掌座,落日活佛,破天觀污道,上古世家長老;此外還有黃花女姐妹,左宮鳴等等。發覺十三郎朝這邊指點,小宮主站起來用力揮手,霞公主俏臉帶笑,余者要么點頭要么頷首,各自用自己的方式傳達友善。
“還有他們。”
十三郎再指一方,正迎著鬼道橫眉瞪眼,憤慨于自己被排在末尾;其身旁,來自嶺南新宗的七大長老以三山老人為首,古劍門三劍,當然還有鬼道刻意拉來充壯聲勢的各方朋友,群雄薈萃。
“當然還有他們。”
斗臺周圍,近萬學子人頭洶涌,紛紛鼓噪。
十三郎與雷尊不和,然而誰都不知道他們為什么不和,既然能夠走在一起,是否意味著兩人已經消除間隙,就此聯手同撐一片天?
學子們希望如此,于是用歡呼表達支持。
“他們都是我的人。”
十三郎大言不慚,再指一方說道:“你再看看那邊。”
順著其手指方向,兩人看到仙靈殿圣子齊飛那張老實面孔,此刻正以冰冷的目光看向此處。
十三郎朝他揮揮手。
“那是你另一個兒子,認不認識,記不記得?”
與雷尊兩人目光相觸,齊飛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匆忙縮了回去。
需要提到的是,當下齊飛的身份不再僅僅是候補圣子,而是仙靈殿派到紫云來的正牌使者;當然,以他如今的修為,擔當正使稍顯單薄,仙靈殿之所以這般用,或許還有內情。
十三郎說道:“他恨我,也恨你,或許比恨我更恨你。”
回過頭,十三郎說道:“其實,他應該謝我才對,我救了他,還主動替其遮丑;至于夜蓮說真的你那個兒子自己不爭氣。有我沒我,他都沒本事抱得美人歸。”
雷尊沒有回應這句話,目光如錐子釘在齊飛那方,久久不肯回頭。
十三郎又說道:“你也應該謝謝我。”
雷尊沉默了一會兒,緩緩轉過頭說道:“多謝。”
十三郎呆住。
“真謝啊”
“當然是真謝。”
雷尊淡淡說道:“福禍相依。經此一劫,飛兒才能夠斬斷情絲,再不為女色所迷。”
十三郎滿臉驚奇,說道:“斬斷情絲?你想讓兒子出家,斷子絕孫?”
雷尊平靜說道:“斬斷情絲并不意味著不能用情,不為女色所迷并非不近女色。生兒育女這種事情,不是非得兩情相悅才能做到。”
聽了這番話,十三郎沉默很長時間,再開口時聲音冰冷,連嘲諷都不再有。
“果真是個畜生,難怪連兒子都那么恨你。”
“兒子就是兒子。恨我也好,敬我也吧,改變不了血脈事實。”
雷尊神情淡漠,緩緩說道:“你的本尊在哪里?”
十三郎回答道:“在該在的地方。”
雷尊又問道:“夜蓮與你的本尊在一起?”
十三郎說道:“做什么?替你兒子吃醋?”
雷尊不答,說道:“你出手的時候,本尊原有無數手段可以阻止,有無數人可為我效死。但,本尊一件事都沒有做,知不知道為什么。”
十三郎嘲弄說道:“因為你無能,因為你懦弱,因為你知道派誰出來都是徒勞,只會失去更多。”
雷尊默默點頭,說道:“連童老都能被你蠱惑,連活佛都能拉如陣營,實令本尊驚訝。”
十三郎認真說道:“請慢慢體會無奈,慢慢享受眾叛親離。”
雷尊不屑說道:“無奈的不是本尊。而是你。”
深吸一口氣息,雷尊緩緩說道:“今天過后,本尊將成為道院之首。無論你之前做過什么,付出什么,得到什么。通通都是徒勞。”
十三郎想了想,不能不承認這句話很有道理,說道:“前提是,你要先坐上那個位置。”
“本尊當然能坐上。”
雷尊斷然回答,轉身注射著十三郎的眼睛說道:“大比之后,本尊會殺了你,殺了你的本尊,把夜蓮捉來給飛兒提升修為聽說你很會猜事,不妨猜一猜,那之后本尊會對她做什么?”
十三郎平靜搖頭,說道:“畜生的思維,小爺從不去猜,小爺只知道,你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雷尊微微一笑,說道:“你怎么做呢?讓那些大佬一起出手,在紫云島殺死一名尊者、未來院長?”
十三郎說道:“你是一只雞。”
雷尊楞了下。
十三郎繼續說道:“我比牛刀鋒利得多,殺你只當不小心砍下一只狗頭。”
雷尊靜靜等了一會兒,說道:“你與本尊同來,就是為了說這些?”
十三郎老實回答道:“打起來就沒機會,我想提前說說一直想說的話,順帶打擊你的信心,盤外招,小手段,別太介意。”
雷尊說道:“完了?”
十三郎說道:“完了。”
雷尊說道:“然后?”
十三郎環顧周圍,嘆了口氣。
“一起看看比試吧。”
學子比斗尚未完結,殺機再盛也只能干等著;身在紫云,外勢再大也只能干看著,不知是不是想到這兩點,雷尊忽然笑起來。
“瞧,你根本沒有機會出手,說得再多再狠,也不可能幫助師妹戰勝我;所以,你只能眼睜睜看著本尊成功。”
“呵呵”
十三郎也笑,笑著抬手請雷尊先行,說道:“你走哪邊?”
眼前兩條路,一條筆直向前通往尊者觀臺,但需穿過學子人群;一條稍稍迂回,路途稍遠,但比較清凈。
雷尊想也不想,回答道:“本尊腳踏乾坤,當然選擇最快的那條路。”
十三郎點著頭,說道:“慢點走,這是你最后一次與學子親近。”
言罷,十三郎走向迂回的那條路,身后雷尊冷笑剛想舉步,忽發現十三郎騰空而起,不顧禁令直飛到尊者臺,回身向他招了招手。
“瞧,這才是最快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