鍛仙

第一四八四章:再成一次親

無仙之地,怎有仙人傳聞?

聽著叮當的話十三郎笑起來,反問道:“聽誰說的?”

叮當誤會了,急忙說道:“很遠很遠的地方有個紫心觀,我聽寨子里的人說那里有位圣姑”

不知從哪里吹來微風,經過十三郎吹向叮當,黑暗中叮當打了個寒顫,到嘴邊的話生生被凍回去,有些驚疑。

十三郎恰好此時開口,問道:“叮當想不想修道?”

突然、或者因為冷,叮當一下子緊張起來,盯著腳尖小聲說道:“我不是想長生,我想”

后語難言,那邊十三郎想了想,沉聲開口。

“叮當。”

“嗯?”

“哥哥要告訴你忘記了的事。”

“是什么?”

“是這樣的,當初分開之前”

干澀聲音,十三郎緩緩說道:“我們已經成親了。”

小小院落突然變成石頭,陷入到絕對的安靜之中。片刻后,一聲尖叫突然唱響,叮當捂臉狼狽逃竄,因慌不折路、一頭撞上廚房的門。

“哎呀!”

“小心!”

“呱呱!”

只有胖胖最開心,也最憤怒,于是它用最大的嗓門宣告:先解決溫飽好不好!

再出來的時候,叮當端出飯菜與湯藥,封住嘴巴與腿腳,視線被繩子栓在地上,怎么都抬不起頭。十三郎開陣、收盤、吃肉喝湯,期間叮當一聲不吭靜靜等著,像是要站到地老天荒。

十三郎也沒話說。一來吃飯的時候嘴巴不閑,二來體內狀況不允許,三來也確實沒話說。

當年叮當幾近癱瘓,吃飯穿衣乃至女兒私事都是由十三郎照顧,關系之親密絲毫不下于夫妻。那時候他們都是修士,修士擁有強大力量。對身體的態度與凡人完全不同,俗禮可以無視。

不無視又怎樣?強大修士面對弱小時候,神念一出連對方元神都能看透,區區衣物如何遮得了羞。修煉到一定階段,修士甚能更換軀體,元神自由出竅成為獨立個體;至此,不管有沒有修習佛門真意,肉身對修士而言都只是皮囊,隨時可以拋棄。

此叮當非彼叮當。眼前這個叮當徹底變成凡人。雖說此界壽元長久。但不代表長生不死,如此便意味著,縱然這個世界沒問題,將來她依舊會老,會死,會成為此界的一絲回憶,一縷清風,永遠消失。

一樣的身體。仙凡有別;過去的記憶,已經忘記;一模一樣的性格。完全不同的人生。

“這樣的兩個個體,到底能不能看成一個?”

“道有兩面,人看來也一樣;是否有辦法將其重新融合,融合之后會發生什么?”

“還有阿玉。叮當一絲不改,為何她會變成一個完全不同的人?”

“叮當記得我,阿玉卻忘了至少忘了聲音。為什么?”

“完全不同的人,那么她們就是兩個人,兩個人,是不是意味著兩個靈魂,兩個獨立意志”

入界之后這些問題一直困擾著十三郎。其中有些屬于奧秘,有些屬于倫理,有些因為天地缺陷,有些純粹因為心魔。不管是什么,它們帶來更多煩惱,讓他難以選擇但又必須有所選擇,時刻煎熬。

兩世記憶,穿越生死,比常人多出無數先賢的智慧,十三郎依舊犯了難。每當看到叮當,十三郎總是好呢高興、但又格外艱難,一直沒有談起過去的事情,原因正在于此。

說不清什么道理,剛才談到修道、長生、永遠的時候,十三郎剎那間做出決定,于是有了那個關于成親的謊言。

說出來,十三郎感到一身輕松,心里暗暗做出決定。

“帶她出去,如果叮當愿意的話。”

既然有了決定,便不需要再像過去那樣猶疑不絕,至少在叮當這里是如此;雖然“帶出去”這件事目前只是意愿,十三郎根本不知怎么去做,能否做得到。

“叮當?”

“哦,嗯哥哥吃好了?”

第三次,好似神游天外的叮當終于有了回應,趕緊手忙腳亂收好盤子碗筷,一面問著:“飽了?”

“飽了。”到底是欺騙,十三郎不知該講點什么應景,頓了下。“今天不要守在這里,吃過飯去床上,早點休息吧。”

聽到床字,叮當臉色莫名一紅,“嗯。”了聲,低如蚊吶的聲音問:“哥哥說,我們已經成過親了。”

十三郎不明所以,應了聲“是”。

不知從哪里來的勇氣,叮當用力說道:“既然成過親,哥哥也可以到床上去修煉。”

十三郎呆住,稍后苦笑著指指周圍說道:“這個陣,現在動不得。”

這次不是欺騙,如今十三郎就像坐在火山口,別說陣,連他自己都移動不得,除非想拼命。

為上床而拼命有時候可以,現在似乎不至于。

順著十三郎手指方向,叮當慢慢有所領悟,忽然又一陣臉紅。

“哥哥。”

“嗯?”

“成親是什么樣的?”

“這個”

生平頭一次,十三郎發現圓謊如此困難,尤其這種事,其難不下于對付玄冥。

好在他的腦子靈活,略做沉吟很快找到解決之道,認真回應道。

“等我好了,咱們再成一次親。”

天黑黑一點星光閃耀,疲累一天的叮當揣著美夢早早睡去,院中十三郎照舊觀星,還在畫他的圈。

昨夜今天,十三郎吃了很多苦,取得不少進展。其中最主要者是他開始真正嘗試,以新悟禁環去封印玄冥。

生滅,陽火,靈魔,禁制,四種完全不同的體系。一個半黑半白的環,十三郎將其收入身體,套上那顆球。

結果砰的一聲,像是冷杯遇到開水時的破裂聲,禁環一下子粉碎,寒氣如潮水般大放,好在這次十三郎有所防備,加上狂靈支援仍在,慢慢將其遏制。再獲平衡后。玄冥之氣又小了一圈,十三郎被逼無奈將寒氣導入大地,造就一塊千米冰坨。

封印失敗了,十三郎卻不像之前那樣氣餒,他在過程中看到希望,禁環雖破,其中蘊含的生滅氣息卻留了下來,還有靈魔沒有再如之前那樣因失控互毀。而是可用于下回。更關鍵的是陽火,它是唯一在沖突當中徹底消亡的那個。也是最讓十三郎感覺興奮之所在。

一句話總結陽火變化:它被寒氣淬煉過,完完全全、徹徹底底提升一級檔次。

“還不夠啊!”

真靈戰后金烏曾經告訴十三郎,因為第三爪,金烏有能力將真火直接存在其中,只要施展小小手段,非但不會傷到十三郎。還可供其調用。但會帶來一種后果,金烏之火兇猛霸道,高出十三郎太多太多,因而他將永遠不能修煉出自己的真元之火;此外還有,十三郎時刻煉體。其主要取材來自金烏第三足,足內自有真火殘留,與無形中改造十三郎的體質、法力,還有真元。

也就是說,假如十三郎留下金烏真火,好處是多一項保命底牌,壞處是放棄一樁大好機緣,孰重孰輕很難判斷。

對別人難,十三郎一口拒絕。那時的他意氣風發,人間幾無對手可尋,要那么多閑置底牌做什么。現如今需要對付玄冥,意境禁制固然重要,最終都需要以陽火施展,因此其缺陷一下子凸顯出來,層次差太遠。

指望別人是不行的,太陽里的金烏自身不純,將來還指望他出手幫忙。此外十三郎精修三百年余,火道小有成就,比當初更不舍得拋棄。

一次正面沖撞,十三郎發現自己的火焰并未被玄冥感染,而是淬煉后有了變化,距離真火遙遠,可總算近了一步。而且他覺得,自己與金烏的路子畢竟不同,根本不用達到它那種程度便可封住這股氣、這股讓他欲仙欲死的玄冥氣!

“意境,禁制,陽火,策略,這些我全都具備。剩下唯一的問題就是不夠深,不夠熟,不具備像星點、玄冥當中蘊含的那股道之氣意。”

“道無先后,道無強弱,道無正邪,道無善惡;道就是道,不是非要強大的修為才能達到,不是非要;人間曾有凡胎成圣的例子,原因不是因為他們積德行善,而是堪破大道。”

“我不需要成圣那么高大,玄冥之氣也不像天道那么強壯,論力量,我能滅掉陰煞,理應比它強的多!”

“只要擁有一絲氣意,我就能封死它,甚至為我所用。”

“而且我有老師,現成的、比用嘴巴講出來還要好的老師。”

抬頭對著星天直望,片刻后低頭繼續畫圈,十三郎氣息衰敗像個快要死的人,神情卻驕傲到無以復加,睥睨八方。

“多大點事兒,豈能難得住我!”

事實證明這句話是吹牛,簡簡單單一個道字,要求只是一點氣意,十三郎畫圈十日,幾入瘋魔,依舊無所成。

每天都有進步,每天都覺得第二天就能達到、甚至下一刻、下一刻就能成功,結果卻總是失望、失望、還是失望。

十日時光一晃而過,十三郎還在地上畫圈,剛剛感受到幸福的叮當卻已經無法忍受。

因為她覺得,自己的丈夫快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