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過,楚蕎攏了攏披風,舉步朝廚房而去,過去囑咐了一番,挑了幾盤精致的點心裝進食盒,提著朝東籬園去了。
剛到暖閣外,聽到里面有人說話,便停了腳步丫。
“他帶的人不多,需要屬下派人截殺嗎?”
聽聲音,說話的是墨銀。
里面有片刻的靜默,而后傳出熟悉冷淡的聲音,“盯緊了就是了,他要找死,本王自然得親自送他路。”
楚蕎納悶兒,難道真如縈縈所說,燕祈然已經暗中要除掉二皇子了媲?
“是。”墨銀回話,出了門看到不知何時立在門外的楚蕎,不由一怔,“……見過王妃。”
楚蕎淡笑點了點頭,看到墨銀離開,方才舉步進門。
燕祈然淡淡望了她一眼,“什么時候過來的?”
楚蕎抿了抿唇,這話的是想問她在外面聽到了多少嗎?
“剛過來,廚房剛做了幾樣點心,我給你拿過來。”
燕祈然望了望她手中的食盒,起身擱下書卷,道,“去飛花水榭吧!”
楚蕎頓時一愣,半晌沒有反應過來,“他們都在那邊,你要過去嗎?”
“這是我的王府,我的地方,我為什么不能去?”燕祈然淡笑,拉著她便出了暖閣。
飛花水榭里,戲臺上演得正妙,沁兒激動地跳上椅子拍手,“好!好!再來……”眼角瞥見進門的兩人,頓時張著嘴愣在那里。
然后,默默閉上嘴,乖巧地坐下,埋頭啃點心。
燕皇側頭望了望,眉眼蔓延起慈愛的笑意,“過來了。”
“嗯。”燕祈然淡淡應了聲,冷冷地瞅了眼與燕皇坐在一起的年輕女子,拉著楚蕎到后面與沁兒同座一桌。
沁兒一邊啃點心,一邊小心地瞄著燕祈然的臉色,然后苦著臉望向楚蕎,說好要熱鬧得,這個冷冰冰地人坐這里,什么熱鬧也給凍住了好不好。
楚蕎淡笑,將帶來的點心一一擺上桌,遞給單公公朝前面前皇和鳳緹縈的桌上放了些,瞅了眼一臉苦悶的沁兒,不由笑了,燕祈然的震懾力果然不同一般,沁兒瞬間就乖巧了下來。
沁兒瞅著剛端來的點心,又瞄了燕祈然,不敢拿。
楚蕎拿起一塊點心,給她遞了過去,“你最喜歡的白糖糕。”
哪知,白糖糕還沒遞到沁兒手上,一只修長如玉的手半道伸了出來,楚蕎抬頭,手的主人瞪了她一眼,她只能將手中的糕點給遞給了他。
沁兒悲憤地咬手指,卻又不敢有怨言。
楚蕎重新拿了一塊,沁兒沒敢接,反而先瞄了一眼燕祈然的臉色,見他目光落在戲臺上,方才伸過手接了,幾口咬完了,道,“楚姐姐,我還是去找老酒鬼吧!”
跟燕祈然坐一桌,她的小心臟實在受不了。
楚蕎望了眼燕祈然,點了點頭,“找到他,一起過來,一會兒就開宴了。”
沁兒點了點頭,連忙腳底抹油跑了。
“沁兒怎么那么怕你?”楚蕎微微側頭,低聲道。
燕祈然慢條斯理吃完點心,淡淡道,“有嗎?”
“那丫頭一向膽大,天不怕地不怕,最近我才發現,但凡你一出現,她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楚蕎低低笑道。
“我容忍她活著在我眼皮底下晃,已經是最大的恩賜。”
若不是看她愛惜那小丫頭,兩人關系還好,他早把人扔出王府去了。
“她怎么著你了,至于這樣嗎?”楚蕎微微皺眉。
“你說呢?”燕祈然冷冷地瞪了她一眼,低聲哼道。
楚蕎愣了愣,方才想明白,他還在為沁兒在桃源谷闖進房間的事懷恨在心,這男人的心眼兒,到底是有多小啊?
鳳緹縈微微側頭,不經意瞥了一眼后面的兩人,卻直直撞上燕祈然望過來的森冷目光。
這一切,盡落楚蕎眼底,看到燕祈然驟然森冷的面色,屋里的空氣似乎也隨之冰冷了下來,臺上的戲還在繼續,下面看戲的幾人卻個個靜默如死。
“王妃,菜已經都好了,要開宴嗎?”玉溪在門口處稟報道。
楚蕎起身,不動身色擋住了兩人的目光,笑道,“吩咐人上菜吧,去將沁公主他們請過來。”
或許,這頓時除夕宴把這樣一堆人湊到一桌,她真的做錯了。
她只是想要試試,看看這個死結,有沒有能夠化解的可能,但她終究低估了仇恨的力量。
幾人一道入了席,卻是誰也沒有說話,真到沁兒拉著剛醒了酒的醉老頭二人進來,醉老頭散漫慣,才懶得管你面前坐得是皇帝還是王爺,自己肚子一餓就先下了筷子,隨即瞪了一眼幾人哼道,“你們看著,能用眼睛吃飽了?”
楚蕎一笑,招呼著燕皇幾人用膳,沁兒知道鳳緹縈與自己大王兄相識便也多了幾分親近,不斷給她夾菜,想給楚蕎也夾,可懼于燕祈然的淫威,不敢靠近。
燕祈然今日難得的好心,主動給燕皇夾了一筷子菜,雖然只是一片青菜,站在一旁的單公公瞧著就險些紅了眼眶。
自恭仁皇后故去,這大概是父子二人第一次沒有爭吵,第一次這樣坐在一桌吃飯。
鳳緹縈淡淡掃了一眼父子兩人,眼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得冷意,如此這般看來,宸親王繼承大燕帝位的日子不會太遠了,而留給他們的時間……也不多了。
醉老頭最近迷上了骰子,摸出從賭場順出來賭具,便要拉上眾人一起聚賭,沁兒一聽第一個就舉手贊成了。
醉老頭一合上骰盅,搖得人眼花繚亂,往桌上一扣,“猜點數,贏了賞酒,輸了敬酒。”
第一局,沁兒輸了,鳳緹縈贏了。
沁兒一敬完了酒,便搶了骰子自己來,這一局燕皇贏,燕祈然輸,一開骰盅,沁兒恨不得縮到桌子下邊去躲著。
一時間,眾人都望向燕祈然,他放下筷子,倒還真的原賭服輸給燕皇斟了酒。
玩了這一把,沁兒怕某人會尋機抱復,趕緊尋了借口溜了,自己將買回府的煙花鞭炮都抱到外面,一個人點著玩。
鞭炮聲聲響,震得燕祈然直皺眉頭,瞥見楚蕎伸著脖子朝窗外望得欣喜,方才松開了眉頭。
沁兒在外邊玩得興起,跑進門拉上鳳緹縈便走,“縈縈姐,你也一起,我買了很多的。”
外面一熱鬧,燕皇喝罷酒,也起身道,“單喜,咱們也出去看看。”宮里是不許放這些東西,這聲音卻是很多年不曾聽到了。
單喜扶著燕皇起身出門,楚蕎側頭望了望燕祈然,拉上她一道出了門,小湖邊沁兒拉著鳳緹縈點著煙花鞭炮,玩得不亦樂乎。
楚蕎見著好玩,拉上燕祈然也加入其中,沁兒欣喜地跑過來跟她指,“楚姐姐,你放那個,那個放出來像彩虹。”
楚蕎拿著火折子要去點,燕祈然卻一把拿過,往過一扔,甩袖一拂,火白隨風而卷,將那邊排了一排的煙花全給點了。
一時間,滿空火樹銀花,照得王府亮如白晝。
燕皇站在不遠處,瞧著幾人,不由失笑,“真是孩子心性。”
沁兒仰頭望著滿天的煙花,叫道,“中原太好玩了,大宛就沒有過年,就沒有這些好玩的。”
“這些不過是些平常玩意兒,這會兒城里才熱鬧,燈會啊,舞龍舞獅的,廟里搶上頭柱香的,你還沒看過呢。”鳳緹縈淡笑道。
沁兒一聽兩眼直冒星星,立即朝楚蕎叫道,“楚姐姐,我們去,我們去好不好,看舞龍舞獅……”
說著說著,一看見燕祈然的臉色,興奮勁一下就熄滅了,可憐兮兮地咕噥,“我長這么大,還沒看過。
楚蕎側頭望了望燕祈然,道,“我帶沁兒出去,你去不去?”
燕祈然望了她半晌,“早些回來就是。”
沁兒一聽,差點沒歡呼一聲,姐夫萬歲。
楚蕎送走了燕皇和鳳緹縈,沁兒就迫不及待地將她拉了出去,一看到外面的熱鬧,歡喜得跟個孩子似的。
她正要去追上前面亂跑的沁兒,一道白影從人群中竄出窩在她斗蓬的帽子里,“蕎蕎!”
“耗子?”楚蕎驚訝道。
它不是該在蒼月嗎,怎么會跑到這里來?
“他在城外一座別莊,想見你一面。”白二爺低聲說道。
楚蕎抿唇,自然知道那個他,是諸葛無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