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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纖碧先去探了葉麗娘的情況,海棠將她安置在靠近寧纖碧屋子的一個小房間內,那是素日里小丫鬟們的休憩之所。
此時屋里只有幾個面露好奇之色的小丫頭,葉麗娘的丈夫蹲在地上,雙手抱著頭,似是無限的苦悶煩惱。
看見寧纖碧進來,丫頭們忙都蹲身行禮,那男人也醒過神來,站起身茫然看了寧纖碧一眼,忽然跪下去,顫聲道:“今日的事,多虧了姑娘,我……我岳磊今生……今生報答不了姑娘,愿來世做牛做馬……”
寧纖碧最不喜歡聽得就是這樣話,只是如今這是從一個老實男子的嘴里說出來,而他也確實被逼到了絕境,所以把報恩希望寄托在來生,也算是合情合理,因此也沒反駁他,只是微笑打斷了他的話道:“先不急著說這些,尊夫人的情況如何?”
說到這里,自己也忍不住好笑起來,暗道葉氏情況如何,難道這男人會比你更清楚?于是不等對方回答,便上前摸了摸脈搏,又看看面色,點頭道:“還好,應該沒有性命之憂。”
話音剛落,就見山茶走進來,對寧纖碧笑道:“姑娘,三公子還在屋里等著您呢,奴婢要拿藥給他,可三公子說,還有幾句話要和姑娘說。”
寧纖碧答應了一聲,又安撫了岳磊幾句,便走出門來,直接往后院百草閣去,一邊和山茶小聲抱怨著:“就他事兒多,便讓你拿又如何?都是一樣的藥,難道我拿了,效果就會更好一些?荒謬。”
山茶笑道:“不看別的,看三公子為您沖冠一怒的份兒上,姑娘這次便別嗆嗆了,也別為難奴婢們。”說完隨著寧纖碧進了百草閣,正要回身關門,卻見沈千山正趕過來,她不由得“咦”了一聲,回身道:“姑娘,三公子過來了。”
寧纖碧回頭看了一眼,沒有應聲,從書房柜子里取出兩盒六味地黃丸。恰好沈千山進來,見那柜子里擺滿了這樣的盒子,便笑道:“這么多?便多給我幾盒可好?”
寧纖碧瞅了他一眼,淡淡道:“這些都是要運去柜上賣的,到了柜上就不顯得多了。何況這藥也不能一味的吃,有數的,是藥三分毒,我之前和大長公主說過吃法兒,這兩盒吃完,她該停一段時間,若是覺著不舒服,怎么著也要隔上兩個月再用,到時候早已不知做出多少批新藥來了,你再來拿就是。”
沈千山面色微變,也不是變得慘淡黯然,似乎情緒并沒有什么變化,但是寧纖碧和山茶是何等人?最會察言觀色的,所以都看出了他這微小變化,正要相問,便聽沈千山淡淡道:“我就要去邊疆了,這一去不知什么時候能回來,別說兩個月,就是一年,也不知能否再為祖母過來拿藥。”
寧纖碧垂下眼簾,淡淡道:“原來是這樣,沒關系,公子派長琴或者長福過來拿都可以的。”
沈千山盯著她,他不想要對方說這種話,她明明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哪怕只是敷衍的關心和擔憂也好,就是做做樣子也好,可是……竟然連這點敷衍都不肯給自己嗎?
一瞬間,他只覺著心臟好像變成了一條魚,被四面八方的網網起來,他拼命地想要跳出去,因為跳出去就是海闊天空,但他偏偏跳不出去。
心中的煩悶情緒促成了一股強烈的沖動,沈千山忽然對山茶道:“你出去,我有話和你們姑娘說。”
山茶看了眼寧纖碧,臉上明顯有著擔憂:三公子這表情可不怎么溫和啊。果然,就聽自家姑娘緩緩道:“山茶是我的心腹,公子有什么話就說吧,你明知道她不會傳出去。”
沈千山心中更加不滿,但是又不愿意違逆寧纖碧,于是一雙眼睛瞪著山茶,只把這小丫鬟瞪得頭暈腳軟,還不等寧纖碧再說話,她就可恥的叛變了,哆嗦著道:“是,奴……奴婢就去守在門口。”
嗚嗚嗚,姑娘我對不起你啊,我……我真是受不了三公子那雙眼睛,明明就是雙眼睛,怎么看上去比刀子還可怕?嗚嗚嗚,姑娘,奴婢就在門口守著,但你可別惹怒三公子,不然奴婢和您加起來,不知道夠不夠人家一個手指頭砍得。
山茶渾渾噩噩的出去了,寧纖碧嘆了口氣,垂著眼簾道:“公子有什么話要對我說?現在可以說了。”
沈千山緩緩地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氣,看著站在面前亭亭玉立的少女,只覺得有太多話想要傾訴,胸中熾熱的情感如同火山爆發一般,亟欲噴涌而出。
然而想到對方清冷性子和對自己莫名其妙的惡感,他最終還是把這些情緒壓了下來,沉聲道:“去邊疆上戰場一直是我心中所愿,所以當聽到皇上任命時,即使家里人都十分擔心,然而我自己卻非常的興奮,恨不能立刻跨馬揚鞭,奔赴戰場驅除韃虜。”
寧纖碧終于抬起眼,有些疑惑地看著他,心想怎么?這是要在我面前述說心路歷程?可我又不是什么知心姐姐,跟我說這些話有用嗎?
卻見沈千山又深吸一口氣,認真道:“然而直到剛剛過來,直到在街上看見姑娘,又隨著姑娘來到這里,想到就要分別,我心中……卻又涌起一絲不舍,這是我接到皇上旨意后,第一次心中不舍,不是為了祖母父母,而是為了……姑娘。”
寧纖碧的拳頭緊緊握了起來,不知怎么就想到上一世里的那些往事,雖然早就告訴自己放下對沈千山的恨,然而那些漠然,卻終究忘不掉。更忘不掉自己纏綿病榻半年多,這男人除了去過一次,問了幾句場面話之外,便再不管不問的無情。
“公子未免有些不孝,而我不想擔著讓公子不孝的罪過,請公子慎言。”
情深似海嗎?呵呵,沒錯,上一世里不就是對白采芝情深似海,所以對自己這個正妻就根本不管嗎?既如此,何必在這一世里又要跑到自己面前,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他難道不知,自己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嫁他的?
遙遠的上一世,因為沈千山這幾句話,而奇異的和這一世融合起來。沈千山不解的看著寧纖碧臉上添了惱恨之色,一點都不明白自己究竟又哪里惹到這個女人了,難道自己寧愿背負不孝的名聲對她表白心意,竟還不能溫暖她的心,讓她放心把她的命運交給自己嗎?
“姑娘多慮了,不孝也是我不孝,和姑娘有什么關系?”
沈千山聲音微澀,目光卻仍是堅定的固執的如同一塊磐石,堅持看著寧纖碧,想了又想,卻終究不敢直截了當問出那句話,最后只好沉聲道:“我就要上戰場了,難道姑娘除了說我不孝之外,就沒有別的話可說?”
寧纖碧心想我還真沒有別的話奉送。然而看沈千山這個樣子,自己真敢這么說,還不知道他要怎樣糾纏,只好嘆了口氣道:“公子保重。”
意料中的敷衍,但終歸是句好話。沈千山心里苦笑,點了點頭,那一句“如果我能活著回來,你嫁我好不好?”終究沒敢出口,因為他害怕,害怕這句話出口后,遭到寧纖碧的拒絕,到那時覆水難收,就等于是斷了所有退路。
而這種后果,就連打仗時一向主張“破釜沉舟”的沈千山也承受不來,所以,他寧可用這樣一句敷衍的擔憂繼續自欺欺人,欺到自己從戰場上回來的時候,或許到那時,兩人的命運,總歸是要見一個分曉了。
一念及此,沈千山也不拖泥帶水,深深看了一眼寧纖碧,他抱拳拱手道:“告辭。”說完便大步往外走,轉眼間就消失在后廊轉角處。
“咦?沈公子走了?”山茶從屋外進來,看著寧纖碧疑惑道:“姑娘和他說了什么?我還以為不知道要糾纏到什么時候呢,誰知這回倒是好打發。”
寧纖碧淡淡道:“他要上戰場,和我要一句祝福,我給他了,所以他就走了。”說完她看向山茶,惱火道:“你這蹄子還有臉問我?也不想想你到底是誰的丫鬟?我還沒讓你走呢,你讓他瞪了一眼,就真的出去了,難道你每月一兩銀子的月銀是他給你發的嗎?”
山茶吐了下舌頭,上前嘻嘻笑道:“姑娘別惱,實在是您沒看見三公子看著奴婢的眼光,像是要把奴婢生吞了似得,奴婢害怕啊。但是,奴婢雖然出去了,卻是沒忘了忠心護主,一直在想著若三公子對姑娘不利,奴婢便是拼著性命不要,也要沖過去和他拼命,保護姑娘的。”
寧纖碧抽了抽嘴角,暗道不知是不是我這一世里變得強勢的關系,怎么總覺得山茶這妮子老跟著我,也變得漸漸無恥了。
“姑娘,好姑娘,就原諒奴婢這一遭吧。”山茶搖晃著寧纖碧的胳膊,忽見玉兒從后廊上的門里出來,一邊往這邊走一邊叫道:“姑娘,三老太爺回來了,讓您過去呢。”
我發誓,這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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