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武裝

災區日記(四)

第一集初露崢嶸災區日記(四)

今天來了很多各地的醫務人員,藥品也來了一批。[醉][露][網]這讓情況稍微有了些緩解。

今天,我們準備前往紅白鎮。

通往瑩華鎮的交通,基本上已經被子弟兵給打通了,雖然受災最嚴重的紅白鎮還有一段距離需要步行,但是此時,已經有部隊開進那里了。

上午,天還沒有亮,我們就驅車,向著山區開進。

車一過洛水鎮,映入視線的,全是滿目瘡痍……

沿途的房屋,基本上都是殘垣斷壁,很多沒有了家的災民,就在這一片廢墟磚瓦上,埋頭、低身,翻找著、搜尋著還沒有壞的家什。找出來的東西,都放到了坍塌的房屋旁,在這坍塌的房屋旁,都搭著一個極為簡陋的臨時帳篷。

這些已經沒有了家的人,還苦苦的守著自己的‘家’,不愿離去,他們都想著,等地震過后,還好在這里,重建自己的家園。畢竟,這是他們祖祖輩輩生活的地方。

過了洛水鎮,很快就駛入了山區,這一條通往八角鎮、瑩華鎮、紅白鎮的山區公路,原本就狹窄,崎嶇,而這個時候,因為地震還引發了山體滑坡和泥石流!無數或大或小的石塊,橫七豎八的立在道路中,讓原本狹窄的山區公路,越發的狹窄了。

山道上的鐵路,也被一塊從山上一路滑落下來的大石頭,給砸壞了,斷裂的鐵軌高高的翹起。道路上,到處都是被大石給砸壞的痕跡。這些路邊的大石頭,原本都是砸在路中央的,被子弟兵們強行給推到一旁,硬是打通了一條通往山區的道路。

車行至八角鎮的時候,我們看到了八角鎮的情況,這里比洛水鎮還要來的嚴重。鎮上幾乎所有的房子,都在地震中受到損害,大部分的成了廢墟,少數立著的,也是危房,根本不敢再住人了。

一個小女孩,站在早已經成了一片廢墟的磚瓦房旁邊,伸出稚嫩的小手,向我們的車子招手。我們連忙將車子停靠到了路邊,打開車門下去,問她:小妹妹,有啥子事要我們幫忙哇?

小女孩看著我們,有點不好意思,欲言又止。

我們又問:說嘛,有啥子要我們幫忙的就說嘛,叔叔阿姨肯定幫你。

小女孩鼓起了勇氣,用那雙明亮的大眼睛,看著我們,低聲的說:你們車子上有沒的吃的嘛?給我點吃的好不好?我肚子餓……

有,有,有。馬上就給你哈!還好,我們車子上還帶的有一些礦泉水、牛奶和面包,連忙拿了牛奶和面包給小女孩。

小女孩看來真的是餓壞了,接過我們遞給她的面包和牛奶,立刻開始狼吞虎咽,她這樣的吃相,讓我們有點詫異,等她吃的差不多了,我們問:小妹妹,你餓了好久了喃?

從地震后,我就沒吃到幾口飯……小女孩很平靜的說,說出來的話,卻讓我們很心酸,很心痛。

那你爸爸媽媽喃?他們在哪里?我們問,但問的同時,我們的心頭,已經有了些許的心里準備。

都死了。小女孩哆嗦了一下,手中的面包一下子掉落到了地上,她連忙俯下身,將面包給撿起來,吹去上面的灰塵,又開始吃……

小妹妹,這里還有,那個面包就不要吃了。我們連忙奪去這塊臟了的面包,給了她一塊新的。

謝謝叔叔阿姨……小女孩說,她的眼光有些暗淡,吃了兩口,就吃不下去了,嘴唇哆嗦著:我想我爸爸媽媽……

我們將孩子給抱在懷里,安慰了好一會,她的情緒才稍微平復了些。這個時候,正好有一輛志愿者的車,從山上下來,他們是剛去給山上的災民和子弟兵送去礦泉水的,我們連忙攔住了這輛車,將小女孩交給了他們,拜托他們,一定要將這個小女孩,給送到民政局去。

交給我你們放心!開車的是一個魁梧的漢子,他拍著自己的胸脯保證。

我們繼續向山上走,沿途,我們看到了一輛輛綠色的軍車,已經各地公交集團調來運送子弟兵的公共汽車。沿途的道路上,全部都是!

除了軍車和公共汽車,沿途還是許許多多載著食品、礦泉水以及藥品的志愿者的車輛,他們在車窗上,都貼著一個個愛心的圖標,驅車上山,為山上的子弟兵和災民,送去急需的物質。

山路崎嶇狹窄,志愿者的車輛、急救車、軍車來來往往,讓這個狹窄的山路,越發的難以通行。甚至時不時,還會出現短暫堵車的情況。山路路況極差,因為地震,水泥路面或是凸起,或是凹下,讓車行駛在上面,不斷顛簸。

很快,我們的車到了瑩華鎮,進入瑩華鎮的兩條橋梁,都已經破爛不堪。離著很遠,我們就看到瑩華鎮,這個時候的瑩華鎮,大部分的房屋都已經坍塌了,部分新修建的房屋,雖然還屹立著,但是也破破爛爛,成為了危房,沒有人再敢居住在這樣的地方。

進入瑩華鎮后,瑩華鎮上到處都是驅車前來的志愿者,他們將車停在路旁,商議著下一步的計劃,有人些已經前往受災嚴重的地點,幫助救援了。

在這些志愿者的身影中,我看到一個熟悉的嬌小身影,我眼睛一下就亮了。妹子,你沒事?

那身影回過身,看到我,揮手說:沒事!我沒事!我現在跟這些志愿者帶路,領他們去救人!

沒事就好。我心頭長出一口氣。原本想要打電話,告訴家人,我這個干妹妹還活著,不過拿起手機才發現,這兒雖然有信號,但是電話卻打不出去。看來,這個地方的通訊還沒有恢復,難怪說,這幾日都聯系不到她。

我們并沒有在瑩華鎮多做停留,繼續向著山上進發。過了瑩華鎮沒多遠,一股刺鼻的氣味,就撲面而來,刺激著我們的鼻腔,甚至還刺激著我們的眼睛。

液氨泄露!

我的腦海里面立刻浮現出這個詞。之前就曉得,在瑩華鎮和紅白鎮之間的穿心店,有一個瑩峰實業公司的化工廠。在地震的時候,這個化工廠就已經成為了廢墟,而且,大量的液氨也從其中泄露出來。

雖然我們這個時候戴著口罩,但是這股氣味實在是太濃烈了,依然是嗆人的很。

很快我們的車就到了瑩峰實業公司的化工廠區,原本很大一塊的廠區,這個時候完全成為了廢墟,廢墟中還有幾棟建筑物雖然沒有坍塌,卻也是歪歪斜斜,隨時可能倒塌。無數的官兵以及志愿者,都正在廢墟上挖掘著可能存在的生還者。

這個地方,液氨的氣味更加的濃密,甚至形成了白茫茫的一片白霧。

我們將車停靠在了一旁的空曠區,下了車,進入到這片廢墟之中。此時此刻,在廢墟里面,已經有吊車和挖掘機等大型機器在工作了。

一個中年的少校武警軍醫正站在高處張望著廢墟中的情況,我三兩步竄了上去:情況怎么樣?

軍醫看了我一眼,用帶著河南口音的普通話說:你看,根據我的觀察,這個地方,還有那個地方,可能還有生還者!

軍醫所說的地方,是一棟職工宿舍樓,一輛挖掘機正在那里挖著磚塊石板,下面還有一群武警戰士和志愿者,用手挖掘著。

我們也連忙跑了過去,當我們剛剛跑到宿舍樓下,挖掘機正好將一大塊坍下來的水泥板給挪開,一個中年男子的腳,出現在了我們的眼前。

有人!

武警官兵們一聲吼,我們連忙撲了過去。

這個人的上半身被壓在磚石、水泥板中,只有下半身露在外面。我們用手刨開磚石,用鐵鍬和鋼釬小心翼翼的撬開水泥板。

我們來救你了,你說句話得行不?

我們一邊動手,一邊喊,想要確定這個人是不是還活著。可是,怎么喊,下面也沒有人開口說話。

終于,壓在這個人身上的水泥板和磚石都被移開,我連忙伸手一探這人的鼻子,他的呼吸早已經停止了。

他的全身,都呈現出一種烏黑色,散發著一股尸臭。過了這么多天,這具尸體,早已經臭的熏人。

我們和武警戰士一起,將這具尸體從廢墟中扛了出來,一群在這片廢墟中尋找親人的家屬,立刻將我們給圍住了。

是哪個?是哪個?所有圍過來的人,一個個都伸長了脖子,想要看看,我們扛出來的這個死者,是不是他們的家屬。

是他,媽,就是他……

一個中年婦女嗡的一聲就哭了起來。

站在她身邊的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奶奶,哆嗦著,喊了一句:我的兒啊……整個人,一下子倒了下去,昏死了過去。

媽,媽,你莫嚇我啊。中年婦女嚇懵了,連忙俯下身,抱著自己的婆婆就哭。

一個武警戰士接過我肩膀上的擔架,我連忙跑過去,跟中年婦女一起,將她的婆婆給扶了起來,伸手使勁的掐她的人中,同時揉她的胸膛。好一會兒,這個白發蒼蒼的老奶奶,終于從昏迷中蘇醒了過來。

我的兒啊,兒啊……

白發蒼蒼的老奶奶掙扎著站了起來,走到這個中年男子的尸體前,而她的兒媳婦,一直陪伴著她,不住的掉著眼淚。

我的兒啊……你怎么就死了啊!早曉得就不讓你來這里上班了呀。你才上班半個月,咋個就遇到這個事情了嘛……

中年婦女這個時候已經跪在了中年男子的尸體跟前,痛哭著說:今天娃娃還是鬧著要跟著一起來,我們沒有讓他來,就是怕看到你這個樣子……可是……我的男人啊,你死了,我們孤兒寡母,咋個活的下去嘛?

中年婦女和白發蒼蒼的老奶奶哭著哭著,抬起頭,說:我們可不可以給他燒點紙錢,讓他在下面不得受窮嘛?

燒嘛,你們給他也洗個臉嘛。現在一個負責指揮的人神色黯然的同意了她們這小小的請求。

中年婦女和白發蒼蒼的老奶奶,立刻從一個大口袋里面,掏出了一卷紙錢,以及香,蠟。看來,她們在來之前,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了。

中年婦女給尸體擦著臉,她的動作很輕,一邊擦,一邊流淚。而白發蒼蒼的老奶奶,則一邊擦著眼淚,一邊點燃了紙錢。

紙錢燒起,在風的吹拂嚇,盤旋而上,越吹越高。

又是一具尸體,哎……一個年輕的武警戰士,在我的身邊低聲的嘆了口氣。

我轉過頭,問:這是挖出來的第幾個了?

這是第五個了。

全都是尸體?沒的活的?我的心一下就緊了。

嗯,沒的活的……武警戰士眼眶明顯濕潤了,他轉身,大步走開,只是我看到,他的一只手在眼睛上擦著……

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啊……

中午,我們在廢墟上胡亂的吃了些東西,一個武警戰士,還給我們送了一件礦泉水來,讓我們很有點不好意思。

吃了飯,恢復了體力,我們又開始繼續在這片廢墟中,發掘尋找幸存者。這個時候,發生了個事情,讓我們感到很氣憤。

一輛也不知道是哪個的車,停靠在路邊,正好擋住了大型挖掘機、吊車進入廠區廢墟,進行挖掘的唯一道路。一些志愿者和廠區幸存者組成的自救隊的人,就拍著這車,大聲問:誰的車,能不能夠給挪挪?誰的車?嘿,誰的車?

你們要做啥子?你們動我的車做啥子?

一個也不知道在這里干什么的男子,大步的竄了過來,猙獰著,沖這些志愿者吼。

志愿者估計被他這一吼給懵了一下,不過很快反應了過來:你車子擋住路了,你挪一下,讓后面的鏟車,挖掘機能夠開進去。

挪?挪啥子挪?朝哪里挪?老子今天就不挪,你要干啥子?你要今天敢動老子的車,老子就找人來弄你!這個人囂張到了極點。

說老實話,囂張的人我見的多了,但是我還沒有見過,在這樣人人都在救災的情況下,居然有人拖后腿都拖的這么囂張!

我們一下子都火了,就要沖上去揍這個人。不過,我們剛走了幾步,就被一群空軍戰士給攔住了,一個空軍少尉說:這事,我們來處理。他手一揮,立刻沖上去兩個空軍戰士,將這個囂張的家伙一把給架了起來,大步就朝指揮中心走。而另外好幾個空軍戰士,直接走到這輛車前,齊齊用力,嘿的一聲,將這輛車直接給抬了起來,扔到了一旁,讓出了這條通往廠區的道路。

好!干得好!

所有人都喊了一聲好,都沖這些子弟兵們比出大拇指,還有人更是拍起掌來。看來那個不分場合囂張的笨蛋,這一次可真的是犯了眾怒!

我們繼續在這一片已經成了廢墟的工廠上忙碌了起來,努力地尋找著生還者的蹤跡。下午的時候,在瑩峰實業公司化工廠廢墟的辦公樓處,我們又一次在廢墟中,看到了一雙滿是灰燼的手。

我們來救你,你聽得到不?能不能夠說話?

吊車將一大塊水泥板給吊起來的同時,我們扯著嗓子,大聲的吼著。我們希望,這個人還是活著的。

依稀中,我們聽到了廢墟下傳來了一個低微的聲音。雖然沒有聽清楚他在說什么,不過,卻真的是在說話!

還沒死,還是活的!

我們的心,一下子激動了起來。

手腳并用,鋼釬、鐵鏟一起動手,小心翼翼的挖著,生怕我們的動作一大,會讓這里面夾在的磚石、水泥板掉落,再次壓到這個傷者的身上。

我們小心翼翼,卻又拼命的挖著。同時,護士沖了過來,在廢墟上,先給這個人輸上了液體,傷者在這個時候已經很虛弱了。我們慢慢的,將這個人從廢墟中給挖了出來大半,我們扯著他的身子,扛起水泥板,輕輕的,將他從廢墟中抬了出來。

好,好!出來了,出來了!

所有人都忍不住高聲喊了起來,鼓掌聲,叫好聲此起彼伏。好多記者也圍了上來,攝像機、照相機閃成了一片,大家一起搭手,將這個傷者從廢墟中抬了出來。

能夠在廢墟中救出一個幸存者,讓我們的士氣大振!

我們扛著這一個幸存者快步的跑出廢墟,這個幸存者此時的神智還算是清晰,我們問他的姓名,他也還知道回答,雖然聲音依舊很輕,但卻讓我們放心了不少。

我的男人,我的男人,就是我的男人的嘛!

一個女的擠了進來,看著幸存者,她又哭又笑,完全不知道應該怎么表達自己的情緒了,原本她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卻沒有想到,自己來到這里,居然還能夠看到自己男人活著從廢墟中出來。

大悲到大喜,讓這個女人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表達自己此時的情緒了。

你還活著,你還活著啊!好,好,好……

女人完全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只是一個勁的哭,一個勁的說:好,好,好……

在她的身旁的那些陪同他一起來的親戚朋友,拍著她的肩膀:哎呀,你哭啥子嘛,人還活著你也哭?放心,你男人不得有事的,大難不死,肯定有后福的。他肯定能夠長命百歲,你放心。

嗯,嗯,我放心,我男人有后福,有后福。女人擦著眼淚說,她的手緊緊的抓著他男人的手,怎么也不肯松開,生怕松開,就會失去她的男人。

你跟到一起上車,在車子上照顧他,莫讓他睡過去了!護士招呼著女人一起上車。

急救車很快載著這個幸存者和他的妻子,向著山下駛去,沿途的所有車輛,都紛紛閃到路邊,給急救車讓出了一條生命的通道。

而我們,則留在了山上,沒有隨車下去。因為,我們決定前往更高處的紅白鎮,也是這一次,什邡受災最嚴重的地方。

你們要去紅白鎮?現在到紅白鎮,仍然有一段路不能通行,要去的話,必須要步行一段距離才行!現在天馬上就要黑了,你們這樣子上去,有些危險哦!當聽到我們要去紅白鎮的時候,一個空軍中尉對我們說。

沒事!現在紅白鎮肯定更需要我們,不過是步行一段距離而已,我們要上去,現在去,一定能夠幫到很多忙。我們的態度很堅決。

你們要去紅白鎮?我們也想上去,我們跟你們一起嘛!幾個志愿者走了過來。我們一起上去,一路上也好有個照顧嘛。

那好吧,來,你們多帶點吃的和水,還有,把這個電筒拿著!馬上要天黑了,沒電筒,這路上就危險的很!空軍中尉見我們決定上去,二話不說,就拿了東西,硬塞到我們的手中。對了,山上冷,你們就穿這么點衣服肯定要感冒。我這還有幾套衣服,你們也拿到!

空軍中尉返上,拿了幾件迷彩服,交到了我們的手中。

謝謝了,真是不好意思……我們被鬧了臉紅,很是不好意思。

謝什么啊!我們該謝你們!空軍中尉說,他沖我們揮揮手,轉身投入到繼續的工作中。

這個時候,天色已經漸漸的暗淡了下來。

我們繼續向著山上的紅白鎮中。不知道紅白鎮中的情況,又會是一個什么模樣?我們的心忐忑,大家都埋著頭走路,這一路上,除了厚厚的喘氣聲,再也沒有其它的聲音了。

大家的心頭,在這個時候,都在想著一個事:往日夏日避暑勝地――紅白鎮,現在會是一個怎樣的模樣?光是瑩華鎮就已經是這樣一番凄慘的模樣了,紅白鎮……難道真的如他們所說,已經成了一個死城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