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蘭芷莫名其妙的被禁足,又莫名其妙的恢復自由,和她一同被關起來的安常在卻暴斃而亡,皇帝沒有給出任何理由,沒有任何人敢問,都只在私底下猜測窺探,褆等人見自己先前的安排毫無作用,甚至每個人都折損幾個眼線,心知自己露了形跡,不敢再有所動作,個個都老實下來,不敢挑戰皇帝的忍耐底線。
既然能出門了,念及太后的諸多回護,蘇蘭芷第一時間就去給太后請安,看到明顯瘦了一圈,精神太不如前的太后,蘇蘭芷紅了紅眼眶,快速眨幾下眼,把淚意逼回去,強笑著說:“太后您身子大好了?半個月不見,您瘦多了……”
太后也是又激動又傷感,任誰得了天花,能熬過來都不容易,在皇帝面前她尚且要顧忌一二,對著蘇蘭芷卻可以盡情釋放,當下也落了淚,先把滿天神佛贊美一遍,又說了自己死里逃生的感慨,最后問起蘇蘭芷被禁足的原因,蘇蘭芷也不瞞著,把安常在的事盡數給太后講一遍,并說:“太后您想想,不說奴才對您的孺慕之心,就是真想害您,也不會冒這么大險啊,那腌臜東西難道還能隨身帶著,就不怕自己也被染上?她想誣陷奴才,用的手段也太拙劣了,除了別有用心之人,估計沒人會信,皇上自是一眼就看出她的錯漏,只是因不知后面有沒有人,才暫且讓奴才禁足,本想將計就計,誰知人家卻并不上當……奴才聽說您身子略好一些,就讓佟佳妹妹多照顧奴才,您的這份心,奴才真不知該如何回報……”
蘇蘭芷說著,眼淚不覺流下來。她忙拿手帕擦了,太后想到自己九死一生,又想到和蘇蘭芷二三十年相伴之情,也有些惻然,一時間兩人都低頭垂淚,還是桂嬤嬤和王嬤嬤上前拿話岔開,太后方笑道:“我才好了,你又來招我,快別說這些,現在我不是好好地嗎?還有那安氏的胡言亂語。你也不用放在心上,我是不相信的,別為不相干的人影響咱們娘倆的感情。”
蘇蘭芷笑著點頭:“是。以后再不提了,您度過這一難,從此后自是平安順遂,福壽雙全,奴才常伴您的身邊。也能沾沾您的福氣,不說別的,禛他們幾個能有皇帝對您那么孝順,奴才做夢都能笑醒。”
太后就笑,說蘇蘭芷夸張,王嬤嬤她們跟著湊趣。太后的興致也漸漸被挑起來,感覺比前兩天精氣神好多了,留蘇蘭芷吃了午飯才放她回去。這消息傳出去又把某些人氣的夠嗆。
回到自己院內。蘇蘭芷輕輕吐了口氣,換上舒適的家居服,用濕毛巾擦擦臉,靠在炕上發呆,文英跪坐在旁邊給她揉肩捶背。她嘆口氣說:“本來想演場戲,把暗處的人給引出來。孰料人家太能沉得住氣,根本不上這個當,我倒真成了唱戲的,真真是丟人敗興啊!”
對于計策沒有湊效,蘇蘭芷總是有些挫敗的,皇帝此時很忙,她不能拿自己情緒這等瑣事去煩他,對著別人更是提都不能提,只能在幾個文跟前感嘆幾句。
文英默樂默,勸慰道:“主子您何必喪氣,這一回咱們雖然沒能把幕后之人引出來,卻也沒讓他的計謀得逞,算起來最多是棋逢對手勝負未分,有了這回事,咱們加強防備,不管他想做什么都難以得手,最后勝出的只會是咱們,唱戲的不定是誰呢!”
蘇蘭芷笑著搖頭:“你們呀,只會說這些哄我,有哄我的空兒,幫我想個主意才是正經。”
文英和文娟都不吭聲,文雪卻說:“您都沒法子,奴婢們能有什么主意?大道理奴婢不會說,那些算計來算計去的事奴婢也不懂,奴婢就認準一個老理兒:自古邪不能勝正,只要咱們行的正坐得端,把該做的事做全了,就是有人想弄什么陰謀詭計,也只能白費力氣!”
這話說得通透,蘇蘭芷眼睛一亮,有種豁然開朗之感,這段時間,她好像鉆了牛角尖而不自知,一心想用陰謀對付陰謀,不覺間就落了下乘,她這么些年屹立不倒,靠的從來不是計謀,而是靠心性,從不做多余之事,只堅守本心,只做自己該做的事,不管別人如何變化,自己的本心從未曾改變,任爾東西南北風,我自巍然不動,所以,別人再針對自己,都是徒勞無功,而當她自己的態度悄然改變時,別人用同樣的手段,結果卻完全不同。
蘇蘭芷從來不缺悟性,比旁人多出幾世的人生經歷,也讓她能夠勇敢承認自己的失誤,此時被文雪三言兩語提醒,認識到自己近些天對謀略有些過于在意,蘇蘭芷立即自省,隨即暢快一笑,對文雪說:“原本看你最是老實,平時也沒幾句話,偏是你看的最透徹,你今兒算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文雪,這次你立了大功,想要什么賞賜盡管提!”
文雪嘻嘻一笑:“奴婢就是隨口一說,能幫上主子的忙,就是奴婢的福分,跟著主子這么些年,就今天幫了主子,偏偏奴婢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么有用的,哪還有臉喲什么賞賜!”
文英和文娟都笑話她,她也不在意,她本來就是個老實人,性子又直,原本就是因為心直口快才得罪了人,常被管事姑姑們磨搓,某次文珠恰巧遇見。心生惻隱,回頭求了蘇蘭芷,才把她調到景仁宮做事,她戰戰兢兢干了三四年,才到蘇蘭芷身邊成了大宮女,她家里已經沒有親人,所以不打算出宮,而跟在蘇蘭芷身邊,幾乎不用花自己的錢,賞賜又豐厚,她是打定主意要跟蘇蘭芷的,平時看別的姐妹能幫蘇蘭芷做事,還能出謀劃策,就她自己除了分內事,別的什么都不會,一直還有些自卑來著,再沒想到今天會得了這么個意外之喜,有蘇蘭芷的夸獎,她就覺得比什么都值,至于物質獎勵,她還真不怎么稀罕。
蘇蘭芷也了解文雪的為人,畢竟是貼身服侍自己的,人品過不去的到不了她跟前,而能近身服侍的,每個人的性情都是蘇蘭芷要掌握的,正是因為深知文雪是個什么人,蘇蘭芷也就不再說賞賜的事,而是決定私底下準備一份,回京給她便是,那時候她也不好推辭。
文英和文娟兩人可比文雪精明敏感多了,剛開始蘇蘭芷情緒低落,也就文雪感覺不出來,她們兩個可都知道,只是一時摸不準緣由,沒辦法開口勸慰,等蘇蘭芷說了,文雪幾句話誤打誤撞讓蘇蘭芷“頓悟”,她的心情也就好轉過來,文英兩人不約而同松了口氣。
主仆幾個正在說笑,祹帶著兩個弟弟前來探望蘇蘭芷,這會兒蘇蘭芷心情已經平靜,自然愿意見見十幾天沒見面的兒子,忙讓他們進來,三兄弟進門先行禮問安,祹看蘇蘭芷面色紅潤,氣色也好,神色間并無郁色,悄悄放下一半的心,問候道:“額娘這些天過的可好?”
蘇蘭芷笑道:“我好著呢,整天吃吃玩玩,什么心都不操,什么事都不用管,這幾天我還胖了兩斤,以前的衣服腰身都緊了,回頭又要做新衣裳……”
祹笑道:“只要額娘無恙,做幾件衣裳算什么,您回頭看看喜歡什么料子,兒子就去給您弄來,每樣做上幾十套,保準讓您每天都有新衣服穿。”
“呵呵,那我就等著兒子表孝心了,這回出來也見過幾樣稀奇料子,不管是布料還是圖案,都挺新鮮的,好像宮里還沒這些花樣,你每樣孝敬幾匹給額娘,我就高興了。”
祹沉靜一笑,默默點了點頭,算是應承了蘇蘭芷的要求。
禵卻不喜歡這種漫無邊際的閑聊,有用的一句都不說,他可沒這么沉得住氣,找個空插嘴問自己最關心的問題:“額娘,您究竟犯了什么錯,汗阿瑪要把您禁足?我們去求汗阿瑪,想見您一面,他都不許,可是去了趟杭州,回來就把您放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蘇蘭芷一頓,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方說:“也沒什么大事,不過是安常在說了點事,需要查清真相,我就不湊巧攙和到這件事里,為了以示公正,皇上才讓我暫且不要出門,如今事情查清,確實與我無關,自然沒有再關著我的道理,也就解了所謂的禁足。”
禵帶著懷疑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蘇蘭芷一番,這話他是不信的,但也知道再問也得不到別的答案,只好癟癟嘴不吭聲了,祥笑道:“貴母妃沒事就比什么都好,前些天皇太太病倒,您被禁足,五哥奉命料理行宮所有事宜,可把他給忙壞了,他和五嫂都在專心照顧皇太太,別的事情難免精力不足,就把其余事體交給十二哥跟我,就這樣他還忙得團團轉,現在好了,一切總算都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