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趙晟一口氣立了三位皇子的緣故,這件事成為這段時間內庸京城的頭等熱鬧大事,連素來作為焦點事件的春闈都退居二線了。
不過到了二月二十,春闈的結果已經出來,公布了中試名單,取中者皆稱貢士,禮部跟皇帝協商之后,安排在三月初一舉行殿試,殿試地點為寶和殿前的大平臺。
中國歷史上殿試原為武則天首創,唐朝并沒有形成定制,不過在大庸倒是已經有了這個慣例,過了殿試才真正成為進士,一甲三人,稱狀元、榜眼和探花。
殿試當天,所有貢士已經在禮部、鴻臚寺安排下聚集于寶和殿前,只見一片極開闊的平臺,雕龍望柱,白石欄桿,一排排整齊的桌椅羅列,當中一條紅毯直延伸到平臺盡頭,臺階之上的寶和殿高高聳立、雄偉無比,皇宮的莊嚴肅穆撲面而來,令貢生們無不由衷生出敬畏之感。
比貢生更早進來的官員們已經分立在紅毯兩旁,貢生們也在引導下,分左右站立在官員身后。此時平臺上樂聲大作,洪鐘大呂、簧笛笙簫相伴而奏,聲徹九重、蕩滌人心,令官員和貢生們無不心神肅穆起來。
就在這壯麗宏偉的樂聲中,大庸天子、兆億子民之主——皇帝趙晟,出現在寶和殿前。與他同時出現的,還有兩位新立不久的皇子趙容毅、趙梓真。
底下的官員中有不少人頓時心頭咯噔,暗道皇上真是好算計。
原來用修繕祖陵將趙容止支出京城,轉頭就讓趙容毅去修繕東宮,大家本以為這已經是調虎離山之計,沒想到這調虎離山竟然還是個一箭雙雕。今日殿試,趙容止在黃龍山無法回來參加,人人都知道趙梓真只是個陪襯。皇帝分明是借殿試之際給趙容毅增加政治籌碼。素來殿試之后,進士們便會被稱為天子門生,與皇帝是名義上的師生關系,由此拉進進士與皇帝的距離。
而今日,大家已經猜到,皇帝必定會讓趙容毅來做這個座師了。
果然,等所有人大禮參拜、山呼萬歲之后,皇帝趙晟開始講話了。
貢生們這是頭一次親自聆聽天子訓導,難免心中激動,很多人其實連皇帝講的是什么都沒聽進去。光顧著體會這份激動去了。而官員們則跟貢生不一樣,他們對皇帝講話一點也不陌生,早就能辨別什么是套話、什么是廢話、什么才是重點。
所有官員都豎起耳朵。果然在趙晟的講話中捕捉到了今日的關鍵。趙晟說因為自己身體欠佳,精神不濟,所以本次殿試的題目乃是由二皇子趙容毅代為出具,也經過皇帝本人的確認了。
也就說,趙容毅便是本年度大庸殿試的主考。
此言一出。其他人尚不覺得什么,今日的主角貢生們卻心中震動,頓時覺得二皇子的形象高大起來。貢生們是國家未來的棟梁,殿試素來不怎么黜落,也就說今天所有參加考試的貢生基本都能取中。而這些人成為進士以后,就有資格被授予官位。成為大庸官場的一員。雖然剛進入官場的新丁人微言輕、沒什么權柄,但勝在都是生力軍,沒有任何派別歸屬。誰都可以招攬。而通過殿試出題,無疑趙容毅已經先下手一步了。
等皇帝說完話,充場面的官員們退場,皇帝和趙梓真也離開,只留下趙容毅這個主考官。而禮部尚書、吏部尚書以及相關的禮部官員。組成此次殿試的監考官。
在監考官的指令下,貢生們依次坐在考桌后面。接著禮部尚書朗聲宣布本次殿試分上下午兩場,上午兩個時辰,靠策問一題;下午第二場靠時務一題。然后便是禮部官員開始分發題紙,題紙用宣紙,十分考究,絕非鄉試、會試可比。
考試開始之前,貢生們都是正經危坐、一派端莊風范。而考試一開始,看完題目之后,頓時便分出各種不同的形態來了,有的眉頭深鎖、認真思考;有的胸有成竹、下筆如有神助;有的卻滿頭大汗,像是被題目給嚇到了似的。
趙容毅便在上面仔細地掃視著每一個貢生,從他們的表現中也可以看出各人的心理素質。
禮部尚書和吏部尚書便背著手在人群中巡視。
因為大庸的殿試原則上不黜落,所以殿試與其他考試最大的不同就是不糊名,而且考桌上還都寫有考生的名字籍貫,所以監考官巡視的時候可以清楚地看到每位考生的名字。(其實中國歷史上,唐朝科舉的時候也是不糊名的,到了宋朝開始糊名,才一直延續這個制度。)
禮部尚書乃是趙容止一方的人,趙容止等人處心積慮,自然在每一處可以安插勢力的地方都有所經營。當日趙容毅和顧常樂在酒樓聽到羅子驍鼓吹一批讀書人,后來又有士林中為趙容止呼聲,由此可以推斷,本屆貢生之中,必定有人受到趙容止一方的支持。
趙容毅便暗中留意著禮部尚書的表情,果然見他經過某些考生,看了試卷后面露欣慰之色,而經過某些考生時卻微露不悅。
貢生們都是年輕人,跟現代可比照,年輕人總是憤青比較多,趙容止的名聲也不是一味地好,自然也有人沒有接受他這一方的招攬。
趙容毅便根據禮部尚書的表現,將這些不同考生都暗暗記住。
兩個時辰一過,有禮部官員將一面懸掛在寶和殿前的銅鑼敲響,表示考試結束。當下貢生們都停筆,自有人來收走試卷。
此時已經是中午,考生們費盡心神寫完試卷,都是饑腸轆轆。然而殿試的服務是全方位的,貢生們今天可以享受到由宮里提供的免費午餐一頓。
常樂特意向皇帝討了恩典,跑來送這頓午飯。
其實她就是想看看,傳說中的殿試到底是什么樣子。
早在上午考試結束之前,她便已經帶領御膳房的小太監們,拎著食盒在寶和殿外等候,只等里面放鑼,知道考試結束了,又過了一會兒考卷也收完了,把守考場的禁軍才開始放行。
她便帶著小太監們進入,為貢生們送上御賜的“盒飯”,統一規格的朱漆盒子里,有碧粳飯一盅,兩葷兩素四個菜,另有一碗湯,色香味俱全,讓貢生們領略到了御廚的手藝。只不過貢生們還有下午的考試,沒人會全心地投入到吃飯中去,大多數人都只吃個八分飽,以免太飽了犯困,影響下午的考試。
監考官們的午飯也是在寶和殿用的,殿試雖然不比鄉試、會試那樣嚴格,但是考試全部結束前,所有人一樣都是不能出考場。不過監考官們的午飯比起貢生們更加豐盛一些,這些人又不用考試,全無壓力,吃得倒是噴噴香。
常樂親自端著一份盒飯,走到趙容毅面前。
“殿下辛苦了,請先用午飯吧。”她笑瞇瞇地將朱漆盒子的蓋子打開,又親手遞了筷子上去。
趙容毅看了一眼盒子里的飯菜,跟其他監考官們的并不一樣,就瞥了常樂一眼。
常樂兩只眼睛笑得月牙一樣,也不說話。
趙容毅下筷子在每樣菜上都吃了一口,沉默了一下,才說出四個字:“手藝見長。”
常樂頓時笑得嘴角都能掛到耳朵上了。
畢竟是殿試,大家不可能慢悠悠地吃,速度都比較快,趙容毅也是一樣。
趁著他們吃飯的時候,常樂便好奇地在考場里掃來掃去,把每個考生的表情都仔細地看了一遍,即便大家只是埋頭吃飯,并沒有諸多神態,她也覺得很是新鮮。
這可是大庸王朝最高規格的考試啊,比現代的高考莊重了幾十倍幾百倍,而底下坐的這些貢生們,走出考場之后就是天子門生,正式踏入了公務員的門檻,真正的鯉魚躍龍門。
正在端詳之際,她卻感覺到有目光正在注視著她,一轉頭,卻發現是趙容毅。
沒辦法,趙容毅的目光總是特別有力量,被他看到的人,只要不是石頭人,都能感覺到。
常樂睜大眼睛歪了一下腦袋,以為他是吃完了,上前要收拾食盒。
趙容毅卻輕聲地在她耳邊飛快地說了幾句話,常樂臉上閃過一絲驚愕,很快便掩飾住了,緊接著目光往考場上掃了過去,在某幾個人身上都短暫地停留一下,然后微不可察地點一下頭。
“殿下的湯喝完了,奴婢給您盛一些去。”
常樂故意說了這么一句話,端起趙容毅的湯碗,走下臺階,從考生們中間穿梭而過。
御膳房送來的食物中,貢生們自然都是定量,但是考官的飲食卻是可以增添的,常樂為趙容毅添好湯,又從考生中穿過來。大約她跟考場毫不相關,也沒人注意到來回兩次所走的路線并不一樣。
常樂的步伐并不快,像是怕湯灑掉似的,慢慢地走。
等回到趙容毅跟前,將湯放下。
趙容毅投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常樂便輕聲道:“奴婢都記住了,殿下放心,奴婢知道該怎么做。”
(昨天陶蘇發燒,渾身疼得厲害,也沒去上班,bf出差,也沒人照顧,一天就只吃了一頓飯,幾乎全躺在床上度過了,實在沒有力氣碼字。本來還寫好請假條,都已經傳上來了,結果大概是燒糊涂了,都忘記了發布出來,害的大家白等一天。
這一更,是先補上昨天的。今天的更新還會有,請大家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