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鳴布下的空間障壁雖然防御力極強，但并非無堅不摧。

當初他與冷桐搏斗時，為什么攻擊中能帶上空間裂縫？那時候，他對空間規則幾乎一無所知，之所以能做到這樣，是因為在神之右手化成的利刃上布下了加速神紋。大量的加速神紋疊加起來，讓刀速增加到了一定的程度。速度變成了沖擊力，強大的能量震動著空間，硬生生地撕裂了它。

是的，當能量強大到一定程度，自然會對空間造成影響。包括常鳴的空間障壁也是，只要能量夠強，就能把它像蛋殼一樣擊碎。

現在在常鳴眼前就是，海量的巨石鋪天蓋地地沖向第一層空間障礙，一瞬間，這層薄膜真的就像蛋殼一樣，化成了無數紫黑色的碎片，在空氣中消逝無蹤。

不過不要緊，一層被攻破了，還有第二層。

碎石洪水一樣向前，常鳴之前還覺得這顆行星太小，但現在拿它跟他這個人類對比，把他映襯得渺小無比。常鳴身周一層接一層的空間障礙灰飛煙滅，他在障壁最后面的位置，被護得嚴嚴實實，頭發衣服都紋絲不動。

更冷靜的是他的表情，他專注地看著前方，仿佛正在觀察著什么。

對他來說，大小碎石的沖擊不算什么。他目光一凝，注視著碎石中的一些異樣狀況，眉毛一軒，雙手再次伸出。

剛才與黑炙星上的黑色陰影搏斗，常鳴的消耗遠不止自己的精神力。最關鍵的是。他手上那顆神核晶的能量消耗殆盡，不用震電儀恢復的話，沒辦法再繼續使用。

所以，他現在拿在手上的是一顆地階核晶，核晶中的能量飛速抽出，化成神紋。金色的紋路印在紫黑色的空間障壁上，像是漆器上的花紋，非常好看。

海叔在他身后不遠處掠陣。雖然現在常鳴身處危險之中，但他并沒有急著出手。他的確很重視常鳴的性命沒錯，但他也很清楚。年輕人只有放手讓他自己前行。他才能走得更遠更穩。就算中間可能跌跌撞撞，那也只會化成他以后的經驗。

他緊盯著常鳴的一舉一動，這時臉上突然出現贊嘆的表情，喃喃道：“小子干得不錯。聰明！”

只見次級神紋和附上空間障壁。成為它的一部分。常鳴略微修改了一下它的結構。神紋出手后，立刻與他脫離聯系，不能再從他手上吸取能量。但是它附上空間障壁。立刻成為它的一部分，可以從相連接的空間里獲取得量了！

所以這時候神紋脫手，色澤越來越亮，當碎石襲來時，它幾乎變成了一種高貴的暗金色，不起眼，但卻蘊藏著更強的力量。

這些碎石是由一整個行星碎裂而成的，其實在空間障壁前就是一塊塊巨石。巨石轟上附著了神紋的障壁，障壁搖晃了一陣，神紋卻已經攀援著巨石，化解它的沖擊力的同時，巨石間有一些隱約的黑氣也同時被絲絲縷縷地消融。

是的，常鳴最在乎的不是這直面而來的巨石沖擊，而是隱藏在中間的黑霧！這黑霧跟之前黑炙星的一樣，能夠污染人的靈魂結構。如果任由它伴隨著落石落到這片星域的各處，所有跟他一起來的同伴全部都會遭殃。

一層層空間障壁被巨石的沖力撕裂，又一層層地建起來新的。常鳴手中地核晶的能量在快速流逝，他已經支撐不了多久了。但他仍然一點驚慌也沒有，好像所有的一切都仍然在他的掌控之中。

巨石毀掉空間障壁的同時，也會被它帶走一部分，消失在與之相接的另一層空間里。巨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減少，最后比拼形成了僵持之態。就看是沖擊的巨石先消失，還是常鳴的能量先用完。

常鳴剛剛恢復的精神力又在瀑布一般狂泄，但他在空氣中劃動的手指依然無比穩定。最后，他劃下一個圖形，又一個空間障壁形成。它形成的瞬間，常鳴手中的地核晶炸裂成了粉末。

這時，巨石的殘留已經不到之前的百分之一，它與空間障壁相接，沖擊遠不如前，障壁上附著的神紋吸收了其中的大部分。

不過，一整顆行星的威力還是強大得驚人，僅僅只有百分之一，還是強大得驚人。空間障壁搖搖欲墜地支撐了一會兒，無聲地炸裂，變成了一縷縷紫黑色的影子。剩余的碎石沖向常鳴的胸口，當先一塊邊緣銳利，就像一把鋒利的石斧一樣。

這時，常鳴的臉色已經發白，大量精神力的消耗讓他又到了透支的邊緣。

他的手指再也沒辦法維持之前的穩定，已經開始微微有些顫抖。巨大的“石斧”到達他面前，雖然邊緣不算銳利，但光是這個頭和這沖擊力，就足以把他一劈兩半！

常鳴又一指點出，金光在半空中乍現，但還沒形成神紋就已經散落成無數光點，消失無蹤了。這一刻，常鳴的精神力已經被完全抽空了！

精神力的劇烈消耗會影響身體狀態，常鳴一個退步想要閃開，但石斧太大，他的身體又不如以往，根本沒辦法離開石斧的范圍。

眼看常鳴要被劈開的時候，一只手搭上石斧的鋒刃，只是輕輕搭上而已，它的力量就完全消失了。跟著，一圈漣漪以接觸點為中心，向著四周擴散而去。就像石頭落進湖里，石斧濺起巨大的“浪花”，讓周圍的空氣微微有些扭曲。但這完全沒法阻止它沉沒的趨勢，它很快消失在漣漪中，連同旁邊大大小小的碎片一起消失了。

常鳴位于“漣漪”后面，前方的光線扭曲，但他還是能看得清清楚楚。他知道是海叔出手了，頓時松了口氣。這口氣一泄，他的眼前頓時發黑，整個人朝著地面栽了下去。摔倒之前，他感覺有一只扶住了他，接著就意識全無了。

短短的時間里，常鳴連續透支了兩次精神力。

第一次透支后，他雖然主動恢復了完滿，但其實并沒有真正恢復到最佳狀態。

為什么機關師一直比較忌諱精神力透支這種事情？因為在透支的時候，靈魂結構也會跟著受損。精神力消耗了還可以恢復，但是靈魂結構的受損可是本質上的破壞。正常情況下，如果受損得不太嚴重，它能夠在一段時間之后自行修復。但如果連續透支，還沒修復好又遭到損傷，這種傷害可是不能逆轉的！

以前就有過這樣的情況，一個機關師在連續透支之后，精神力瞬間降階，再也沒辦法晉升了。

常鳴對靈魂結構的了解遠甚他人，剛才恢復時，他同時穩定了一下自己的靈魂結構，但它仍然處于脆弱狀態。還沒徹底鞏固就二次透支，現在的常鳴，即使在昏迷中，也感覺到了一陣接一陣的劇疼。這劇疼來自靈魂深處，即使意識全無也無法阻止。

他的身體一陣一陣地抽搐，殘余無幾的精神力恍惚混亂，原本穩定精致的靈魂結構有點扭曲，仿佛隨時都有可能崩壞。

常鳴現在非常危險，但是他一點感覺也沒有，意識不斷地往更深處沉去。

他感覺自己正坐在一段臺階上，托著腮，望著遠處即將沉沒的夕陽，影子在地面上拉得極長極遠。

背后隱隱傳來吵架的聲音，一個蒼老無力，一個年輕激動。很明顯，爭吵中前者已經落了下風，漸漸變得無力起來。

爭吵聲漸漸淡下去，最后直至無聲。

常鳴坐了好久，感覺冰冷的寒氣從屁股下面的臺階上浸進自己的屁股里，他覺得有點冷，于是站了起來，轉身看向屋子里。

屋子里非常暗，僅有的光線籠罩在窗邊的一把椅子上。椅上坐著個老人，正拿著一個銀色的東西，反復摩挲，臉上木然無表情，卻有一種沉重的空氣從他那里彌漫過來，幾乎淹沒了常鳴。

常鳴小跑著走到老人身邊，沒有說話，而是跪下去，把臉埋進了他的膝蓋。他的身體變得非常小，但他卻一點也沒覺得異樣，好像這樣再正常不過似的。

老人的手青筋虬結，仿佛老樹枯根，輕輕地撫摸著他的腦袋。他長長地嘆了口氣，說：“小鳴，也許你媽媽說得對。這些東西，都過時啦。”

常鳴抬起頭，黑亮的眼睛看著爺爺，執著地說：“不，我喜歡這個！”

他一把把爺爺手上的扳手搶下來，抱在自己懷里：“我喜歡這個，我就要學這個！”

爺爺看著他，終于笑了起來。他看向窗外，向往地說：“小鳴，那個老家伙消失的時候，我挺遺憾的。我還以為我能跟他一起去呢。他那里才是我們應該在的世界吧……可惜了。”

短短幾句話后，爺爺沉默了下來，再也沒有說話。

這幾句話常鳴當時就不明其意，所以早就忘在了腦袋后面，這時卻在意識里浮現出來，無比清晰。更清晰的，是爺爺悵然若失，又充滿向往的表情。

那個老家伙，指的應該就是海叔。“我們應該在的世界”就是天穹大陸吧。

爺爺，這個世界，就是你向往的世界嗎？現在我在這里，這就是我的世界！

他腦中掠過這個念頭的時候，一股意識突然注入他的腦海，野火燎原一樣飛速擴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