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狠話
“怎么?難道你還要教訓我這個母親不成?”姚氏這會兒其實也覺得心虛,她剛剛被玲瓏氣得不輕,再加上岳繼祖又不時在她耳邊說著似是在哄她,實則讓她聽完之后更加憤怒火大的話,這才一時失了理智之下往屋里沖了進來,如今看到兒子歸來,后悔都晚了。
但姚氏不喜歡玲瓏慣了,又覺得她心機太深,如今看到白天不常回來的兒子如今竟然出現在了家中,不免開始想起岳繼祖說的,是不是玲瓏故意不理睬自己,然后將自己激怒,最后再把岳承宗喚回來,讓他看到自己的兇形惡狀,然后這婦人便趁機拉攏岳承宗,離間自己母子。
“你說,你今兒回來,是不是她喊你的?”姚氏一想到這兒,眉頭都豎了起來。岳承宗不會擅長說謊,但他也聽出了母親這話里的意思下對玲瓏不利的意思,因此沉默著沒有出聲,玲瓏則是冷笑:“確實是我喊岳大哥回來的。”
“好啊!你果然給我設了個圈套鉆,我打死你!”姚氏剛剛平復下來的怒意這會兒因為玲瓏的話而一下子又涌了起來,赤紅了雙眼一邊又握緊了掃帚要往前撲。
玲瓏皺著眉頭看著姚氏氣得不輕的模樣,不知怎么的,玲瓏總覺得姚氏這是把岳承宗最近跟她不再親近的事兒,遷怒到了她身上。但她一向可沒有給人當出氣筒的習慣,如今姚氏既然要自找沒臉,她自然不怕:“我喚岳大哥回來,是今日接到一單貴客。是有事要找他幫忙的。”玲瓏說到這話時,深呼了一口氣,轉身從桌面上將自己剛剛畫好的紙張給取了出來,舉了起來讓姚氏等人看了個真切:“婆婆心思太多,便覺得天下間的人都跟你一樣心眼兒多。我倒不會設計什么圈套,反倒我總覺得你好像有什么圈套。”
說到這兒,姚氏一下子變得有些啞然了起來,連岳承宗也表情冷崚。沒有打斷玲瓏的話。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從小沒有爹娘,沒有教養,可我這個再沒有教養的人,也不至于像你一般張嘴閉嘴的便以身份來壓人。我一向什么都愛吃,可唯獨不愛吃氣,若是看我不順眼。你就不要看,不要再總將火氣往我身上發泄,我不欠你的。”
姚氏沒料到玲瓏會心平氣和的與自己說這樣一段話,她并沒有發怒,也沒有面含譏誚,可偏偏就是這樣平淡的語氣,卻如同一耳光火辣辣的抽到了姚氏臉上一般。令她又羞又恨,下意識便道:“你怎么沒欠我的,你把我兒子拐壞了。”
“娘。”岳承宗這會兒眼里一片平靜,興許是早猜到姚氏會這樣說,他連失望的表情都沒有:“玲瓏不欠你的,這莊子是玲瓏的,一直養著您,供您吃,供你喝,供您住的是玲瓏。兒子沒本事贍養你,若是娘看玲瓏不習慣,便單住吧,兒子會靠自己的本事替您修房子,從此盡力養您。”
岳承宗本來不想說這樣傷害姚氏自尊的話,可姚氏自以為是太久了,久到她吃著別人的喝著別人的,還敢在別人面前耀武揚威。若是其他婦人晚輩吃她這一套的,自然當她的行為話語奉為圣旨,可遇上玲瓏不喜歡這樣的,難免便讓人覺得姚氏有些討嫌了。
姚氏做夢也沒想到過兒子會開口趕自己。頓時眼前一陣陣的發黑。她想張嘴,她想硬氣的說自己搬出去,可是她感覺到一旁有個怯生生的小手扯住了她的衣袖,那要自立門戶的話便再也說不出口了,她不能走,岳繼祖還沒有長大,沒有出息,自己就是為了岳繼祖,也該多加忍耐,便是面前刀山火海也要闖,兒子兒媳的羞辱,算得了什么?
雖說心里是這樣想的,但姚氏到底還是忍耐不住那股羞恥感,忍不住流下了眼淚來:“你如今是不是嫌母親話太多,嫌我老了,便討人厭?如今我沒用了,便看我處處不順眼?”
“這莊子是玲瓏的,這房子是玲瓏的!娘跟我都是住在她的努力下!娘從小教孩兒不白占人便宜,不以怨報德,現在盼娘還記得這些話才好。”興許是姚氏哭得太多,興許是姚氏干的事兒令岳承宗也覺得有些太過了,這會兒看到姚氏的眼淚,岳承宗忍了許久的話,終于說了出來:“玲瓏不欠您的,若是您覺得玲瓏對不住您,我可以與她和離。”
姚氏一聽到這個話,頓時眼睛一亮,臉上便露出欣喜的笑意來:“你此話當真?”她說到這兒時,回頭看了玲瓏一眼,眼中帶了得意之色,只可惜看不清楚玲瓏的表情,但光是聽到一向被玲瓏迷得神魂顛倒的兒子說出這話,姚氏已經興奮無比了。
“此話當真!”岳承宗點了點頭,其實這話是假的,就是他死了也不可能放開玲瓏的手,但此時為了希望能點醒姚氏,他也顧不得這么多了,只歉疚的回頭看了妻子一眼,這才沖姚氏道:“但以前娘吃過玲瓏多少米糧,用過她多少東西,皆按照當初世道亂了時的價格來算。您來到這邊住下之后,房價便不提了,當初您請醫吃藥的錢,也都點出來,立即交付干凈,從此兩不相欠!再有娘平日不給玲瓏臉面,肆意辱罵,玲瓏也當著眾人的面這樣對您如喝斥牲畜一般,不給人留余地,這樣便算兩清,我跟玲瓏也是誰不欠誰!”
岳承宗這話一說出口,姚氏頓時便臉色漲得通紅!
她現在手里哪里有錢!如今吃住都在莊子中,要是有錢,她死也不肯踏進這莊子一步的!
而現在吃住就不說了,當初岳承宗出去了近五年,一年便算姚氏吃得不多,以一天半升米計,十天便是要吃半斗米,一個月最少就是吃一斗半,而正常時期,米糧價格是一升五六錢左右,但亂世一至,五六十文錢都不一定能買得到一升,當時糧價比之金銀珠寶也差不到哪兒去,而且還時常有市無價。照這樣算來,姚氏一年最少要吃十七八斗米,而一升米的價格就算按五十文計,一斗米十升,便是五百文,一年十七八斗米,最少十兩銀子左右,五年下來,光算米糧,還別說油鹽等有錢都買不到的東西,沒有七八十兩銀子,姚氏是活不下來的。
當初玲瓏給她送米,姚氏雖然每回罵罵咧咧拿玲瓏出氣,可米糧都從來是收下的,因為她想活著見兒子,再加上玲瓏又是她媳婦兒,一家人沒有算得這么清的道理,因此從沒想過有一天,會被人家逼著算自己吃了人家多少銀子的時候。如今姚氏冷不妨的一算,自己竟然差了玲瓏這么多,頓時大驚失色,下意識便道:
“你幫著她算計我!”
“有沒有算計,自在娘的心里頭。”岳承宗深深看了姚氏一眼,這會兒屋中沒有了下人,岳承宗自然不用多加顧忌:“俗話說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娘可要記得才好。”
姚氏現在無路可去,自然唯有留在莊子中一途,岳承宗本來也不忍心說她,但姚氏做得太過了,已經踩到了他的底線,讓他有些無法忍耐:“我不希望以后再看到娘這樣教訓玲瓏,我不喜歡,我娶玲瓏是喜歡她的,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不希望娶她來是受委屈的,我希望娘是真正聽到心里了。”
“你的意思是說,難道就因為我吃住在她家,所以活該要忍氣吞聲?”姚氏大受打擊,后退了好幾步,直到后背抵著門框了,這才嘴唇哆嗦了一番,盯著岳承宗道。
岳承宗沉默了半晌,眼中漸漸露出堅定之色來,握了握拳頭,狠心忽略到姚氏蒼白的臉色,大聲道:“是!若是娘不是住在玲瓏這邊,若是住在別人家中,您還會這樣嗎?”
當然不會!住在別人家,那就是寄人籬下,幫助主人多干事兒以抵消自己給人家帶來的麻煩都來不及,又怎么會像這樣兇狠?姚氏下意識的搖頭,可隨即又想到兒子用這話是來暗指自己現在是在寄人籬下的,頓時大感傷心,一下子捂著嘴哭了,飛快的跑回自己的房子,一下子便將房門‘嘭’的一聲關上了。
“大哥,大嫂,我娘她不是故意的,我……”岳繼祖看到姚氏不在這邊了,頓時大喜,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姚氏不要自己跟在她身邊的機會,正想上前討好,卻看到玲瓏眼中寒光閃爍,頓時后背一麻,不知怎么的,被玲瓏這樣一看,岳繼祖就是心里慌亂得很,哪里還敢再湊上前去,連忙便道:“我去勸勸她。”說完,也跟著跑進了屋里。
等這兩人一離開正屋,岳承宗臉色這才緩和了一些,握了玲瓏的手將她拉著會了下來,歉疚道:“剛剛我情急之下那樣說,玲瓏不會怪岳大哥吧?”他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撫了撫玲瓏的臉頰,想到自己剛剛若是不回來,說不定這傻丫頭就得站著讓姚氏打了。這樣一想,剛剛才生出的對姚氏的一絲心痛之意,一下子又轉而成了不滿。
“當然不會。”那是假話!玲瓏心里暗罵了兩句,臉上這才露了笑臉出來:“不過岳大哥,你娘年紀不小了,就當她成天沒事擔憂你,想得太多了而已,何必話說得那樣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