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晏看著桌子上的交子嘆口氣道:“冤家宜解不宜結啊!”
猴子笑道:“白蓮會還沒有資格當我云府的冤家,看在你也是我京西軍一系的人,告訴你啊,離白蓮會遠,這一次是大帥發怒了,不再是二公子那種不痛不癢的憤怒。⊥頂點說,..
我根本就不信白蓮會的三當家在作出刺殺云家這么重要的決定的時候,白蓮會的那個什么妙月真人會一都不知道?
大家都是看風向活人的人,這事我們懂,沒什么好抱怨的,前些日子我家大公子進了所謂的天牢,就讓好多人以為云家就要完蛋了?
白蓮會最大的本事就是通過她們掌握的妖婦進出顯宦人家的后宅,從而知道一些她們在外面不知道的事情。
雖然不知道真正委托白蓮會刺殺我家二公子的人是誰,這并不妨礙我們從白蓮會那里得到答案。
大帥曾經過一句話,如果手上的武器只有錘子,那就盡管一路砸過去就是了,不論如何,總能砸出一條通路的。”
見猴子已經端起了茶水,唐晏只好拱手告辭,走的時候意興闌珊,連桌子上放的兩張交子都忘記拿了。
走出了云家,唐晏的心情更加的低落,他的身份不單單是澠池縣的一位豪紳,白蓮會的左護法才是他真正的身份。
他其實很不喜歡留在白蓮會,那里都是婦人女子的天下,他一個男人竟然在白蓮會里面沒有任何的話語權,這讓一向心高氣傲的唐晏非常的不服氣,只可惜因為妙月真人的緣故他已經沒有辦法和這個會社一刀兩斷了,兩兄妹這樣的關系,即便是砸斷了骨頭還連著筋。
雖然只是一位俗家護法。但是唐晏對白蓮會上下的聯系卻知道的很清楚,確實如同云文所的那樣,王淼在刺殺云鉞的時候自己的妹子不可能不知道,如果沒有那面印著“淤泥源自混沌啟,白蓮一現盛世舉。”的圣蓮令,王淼根本就驅使不了一朵蓮花兩寒星這樣的高級殺手。
這樣的人在白蓮會并不是很多。只要死了都是白蓮會的巨大損失。
在普通百姓和文士的眼中,白蓮會是一個一心向善,修橋補路從不后人的良善之輩,但是東京城里的高級勛貴們卻知道,如果自己想要在暗中解決一麻煩,找白蓮會其實是非常靠譜的。
至于在江湖人的眼中,白蓮會則是不折不扣的人盡可夫的妖女和女鬼,一旦纏身輕則破財消災,重則一命嗚呼。
唐晏驅馬從西門離開了東京城。在雨中兜了無數個圈子,確定自己沒有被人盯梢,這才折道向東,因為下雨道路上的人非常的少,只有一些為了生計不得不在這樣的天氣里奔波。
一個衣衫襤褸的皮匠盡量的把自己的身體縮進路邊草棚子,只有這樣才能少淋些雨,在他的面前一字鋪開了三把寒光閃閃的割皮刀,明知在這種天氣里不可能有什么人需要割皮。硝制皮子他依舊不肯放過這一絲渺茫的希望。
唐晏騎著駿馬快速的從草棚子前面的官道上飛馳而過,心事重重地他根本就沒有興致多看一眼那個為了生活依舊在雨中苦苦掙扎的皮匠……
唐晏過去不到盞茶的時間。就有一匹快馬從前方奔馳過來,站在已經把攤子收起來的皮匠面前道:“汴水艷陽樓畫舫!”
皮匠頭道:“那就讓奎木狼他們快過來,只要確認了正主在船上,今晚就發起突襲!”
東晉時,凈土宗始祖慧遠在江西廬山邀集十八高賢,于東林寺結社念佛。立誓死后要往生西方極樂世界。他們還鑿池種植白蓮花。將念佛之地取名為白蓮社。名士陶淵明、謝靈運亦時來游玩酬唱,東林寺遂成為僧俗雅集之地。
唐朝溫庭筠就曾經作過一首名為《寄清源寺僧》的詩——石路無塵竹徑開,昔年曾伴戴颙來。窗間半偈聞鐘后,松下殘棋送客回。簾向玉峰藏夜雪,砌因藍水長秋苔。白蓮社里如相問。為游人是姓雷。
從這首詩里能夠看得出來,這個會社不過是僧俗之間談經論道的一個休閑所在,只是經過很多年的演變之后,白蓮會起初一心要死后要往生西方極樂世界的逍遙游念想逐漸淡泊了。
經過五胡亂華,五代十國這樣的慘痛經歷之后,原本一心向善的念經人,終于開始觸摸自己所厭惡的兵刃了,從而一發不可收拾。
白蓮會以前的高層都是和尚,不過這些年有了很大的變化,不知為什么在白蓮會里面,和尚和尼姑逐漸消失了,最后變成了由一群道姑來當家做主了。
“這自然是道門的偉大勝利!”
云崢將手里的螃蟹腿吃干凈之后才回答了云鉞的疑問。
“剛剛入秋,螃蟹還不夠肥,再等十天之后才是吃著螃蟹觀賞秋菊的好時候,如今,秋菊還只是花蕾,吃螃蟹不應景。”
陸輕盈最討厭的就是他們兄弟在家宴上正事,連忙拿了一只最肥碩的螃蟹放進丈夫的盤子里埋怨道。
云崢扒拉一下那只螃蟹,用茶水清洗了一下自己的手,低頭聞聞沒有發現蝦蟹的腥味,這才用手帕擦擦手笑著對陸輕盈道:“其實咱們全家就你一個人喜歡吃螃蟹,每年都是一樣,你一個人吃的歡樂,我們一群人跟著你受罪。
最可惡的是你自己偏偏還沒有這種認知,以為只要是你喜歡的大家都會喜歡……”
云鉞和葛秋煙以及秦國都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明白家主今天到底怎么了,非要去撩撥一下家主母。
陸輕盈笑瞇瞇的好像一都不生氣,給兒子云霆喂了一勺子蟹黃,接著又把螃蟹肉心的從蟹殼里剝離出來給兒子準備妥當了,這才笑道:“沒用的,你什么都是沒用的,這一次你要去雁門關,我是一定會跟著去的。”
云崢苦著臉道:“女子上戰場做什么,那里到處都是尸體和無休止的腐尸臭味,估計你連一天都熬不過去。”
陸輕盈笑道:“只要能讓我親眼看著你,我就能熬過去,你在外面征戰,我在家里心驚膽戰的,那種日子我再也不想過了。
以前的時候落落和霆兒還,我不敢跟著您前往戰場,如今不一樣了,她們已經是大孩子了。”
陸輕盈的話的很是任性,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自己已經把最重要的義務盡了,死不死的就那么一回事。
這場糾紛其實從進入天牢的那一天就已經開始了,剛開始的時候云崢以為陸輕盈是在開玩笑,直到最近他才發現這個女人真的是存了這個心思要跟自己上戰場去的。
宋,遼,西夏三國的戰爭其實從來就沒有停止過,雖然這幾年看不見戰場上的廝殺,但是在暗處,三國的交鋒從來都沒有停止過,而這種暗地里的戰爭比明面上的戰爭顯得尤為慘烈。
相互滲透,相互堤防,短短的五年時間里,大宋密諜司的密諜盡然損耗了近六百人之多,而這些人每一個都是大宋武人或者文人中的精英,慘烈的暗地里的較量已經影響到了表面上的和平。
大宋,遼國,西夏這三國的有識之士都清楚,只要這一次爆發戰爭在分不出一個徹底的勝利失敗之前,不可能會停止。
戰斗變得越來越殘酷,每一個有用的官員其實都在被刺殺之列,被刺殺的人不僅僅是云氏一家,狄青,龐籍,富弼,韓琦,文彥博,甚至遠在鳳翔府的楊文廣,和環州的種諤也沒能幸免。
大宋官員如此,西夏,遼國的官員同樣如此,白天睡覺晚上精神矍鑠的趙禎安排起殺手來,從來都不會心軟。
如今暗殺的風潮已經席卷到了重臣家眷們的身上……變得越發的沒有任何底線了。
西夏人這次之所以會明目張膽的向云家下手,其實就是在報復,不是在為張虎之死報復,而是在報復去年郎木寺發生的慘案。甚至是在為更為久遠的三年前發生的火赤明事件,向宋帝國討還一公道。
這些事情都被大宋高層列為機密,云崢知道卻不能告訴陸輕盈和云鉞,這職業操守他認為還是要講究的。
可以短短的十年時間,三國之間的戰斗變得越發的酷毒和毫無人性可言,變得越來越重視實際戰果,而不去考慮其余道德和人性觀念上的東西,也就是,在此時此刻,宋帝國變得和西夏遼國一樣的野蠻,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陸輕盈不知道這種變化,只想守在自己丈夫的身邊,哪怕看著他戰死,自己也好在第一時間追隨而去。
云崢的煩惱就是來自于此,他忽然發現,自己并非是沒有弱可循的鐵血人……自己繁衍了一家人,如今,家庭就是自己最大的弱。
云崢甚至能夠想的到,如果遼人抓到了陸輕盈,自己該如何應對?至少劉邦那種要求分一杯羹的事情他是打死都做不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