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風流

第八七一章 大結局(四)

大明正德八年三月初六,正德駕崩的第三天清晨,京城內外喪鐘齊鳴,按照《大明會典》《大明集禮》等大明律法,在京勛戚官員以及王孫公主命婦等均著素色喪服,男子帶烏紗帽、配黑角帶、著麻鞋,女子著喪服去首飾,一并從西華門入宮哭喪。

乾清宮為皇帝靈柩停放之所,數千人從西華門外哭聲震天的進宮拜祭,在禮部官員的指引下,行四跪拜之禮;于此同時,在京城派往各地的報喪官員主持之下,京外官員也一律喪服黑角麻鞋烏紗,率當地官紳百姓設香案祭拜。

無論正德生前如何,他畢竟是大明皇帝,是所有官員百姓的主宰,他的大喪乃是舉國之事,誰也逃脫不了,也無法逃脫。

巳時正,皇帝靈柩出殯大葬,送葬的隊伍逶迤十余里,吹吹打打,哭哭凄凄將正德的靈柩送往京郊昌平長壽山,從即位時便開始營造的正德的陵墓康陵業已基本完工,正德的靈柩便安葬在這里。

雖然從今日起,按照禮儀,舉國上下還要繼續服喪二十七日,全國范圍內也禁止婚嫁娛樂之事,身上的喪服也要穿到服喪之日滿才能脫下,但皇帝下葬之后,朝廷機構便要開始正常的運轉,一切也要走上正軌。

正德八年三月初九,正德駕崩后的第六日,英國公張侖和內閣大學士楊一清從饒州府將淮恭王朱載坮迎接進京,隨朱載坮進京的還有淮王妃劉氏以及淮王府中少量的親眷,連仆役婢女婆子老奴加在一起不超過五十人,足見這淮王府其實已經沒落了。這并不稀奇,很多朱氏子孫,隨著和太祖血脈的相隔甚遠,家道也在逐漸的沒落,很多人甚至已經像尋常百姓一樣的開始生活,做生意重地當小官吏的都有,也并非全是榮華富貴之家。

宋楠率文武百官出城迎接未來皇帝的到來,未來的皇帝朱載坮坐在馬車內,七歲不到的他面對如此大的場面顯然有些慌張,不時的朝身后面帶黑紗的一名女子身上靠。那女子顯然便是淮王妃,未來皇上的母親了。

宋楠等人上前參拜已畢,朱載坮固然是無法對答,那淮王妃也只是點頭搖頭,似是長途跋涉極為疲勞,又或者是沒見過世面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宋楠也不難為他們,命人接入宮中,吩咐張永好生的伺候,命禮部官員協助內監教他們宮中的禮節以及即將到來的登基儀式。

由于尚在服喪期間,登基之禮顯然不宜太過喧嚷,宋楠和群臣商議的結果是簡樸隆重便好,另外也要越快越好,國不可一日無君。

三月十二,朱載坮在其母陪同之下,率宋楠楊一清張侖等文武官員祭拜天地,登基為帝,定年號隆慶。在年號一事上有個小小的插曲,宋楠主持群臣商議年號事宜的時候,有人提出以‘嘉靖’為新的年號,這個提議得到了眾多官員的支持,連楊一清和張侖也認為這個年號不錯,言:嘉乃善美之意靖乃平安祥和之意,以此為年號,寓意大明天下安定祥和吉祥如意之意。

然而這個詞聽在宋楠耳中卻不啻是一道驚雷,自己再對歷史不通,也知道正德之后本就是嘉靖,那個嘉靖帝是個極為強悍精明的皇帝,即位之初便搞出什么大禮儀之事,為此打殺放逐了臣子上百,之后更是大權獨攬說一不二;雖明知就算用了嘉靖這個年號,皇上也不是那個皇上了,但宋楠還是覺得心中警醒,于是在最后定奪的時候,硬是不同意以嘉靖為年號。

群臣問宋楠原因,宋楠道:“這個年號不吉利,嘉靖嘉靖,看上去雖是天下吉祥安定之意,但這個詞聽上去總是別扭。‘嘉靖’嗯……聽岔了倒像是‘家凈’這不是詛咒我新朝家家干凈,生活困苦無著之意么?”

群臣大翻白眼,這不是沒事找事么?不過既然宋楠不同意,大家倒也沒什么辦法,最后楊一清為了盡快解決此事,提出了隆慶這個年號,宋楠這一回倒是點頭同意了,年號的小風波由此平息。

眾人心中一致將宋楠此舉歸結為宋楠的一次故意為之,緣由其實也很簡單,鎮國郡王這是故意在這種小事上糾纏,借此在群臣中立威,看看有沒有人為了這種小事跟他對著干罷了。但其實自從楊廷和費宏張偉以及他們所牽連的數十名官員悉數被拿獲下了詔獄之后,朝中遍布皆為宋楠楊一清張侖一派之人,又有誰會忤逆宋楠之意,鎮國郡王此舉卻是完全的多余了。

隆慶帝即位之后,第一次早朝上,宋楠主持之下,內閣人選外廷六部的人員任命便來了一次大換血,楊一清成為內閣新的首輔,內閣中又增補王守仁、劉宇、王鑒之等三人,加上留守內閣的劉機,依舊為五人。六部之中,楊一清兼任吏部尚書,王守仁任兵部尚書,其余四部除禮部尚書何鑒留任之外,其余全部調換。

在張侖楊一清的提議之下,京中團營、神機營、神樞營、外二軍營以及京畿五軍都督府兵馬一并合并,統稱為京營,共二十營兵馬,人數接近二十萬,設大都督之職;雖然宋楠竭力推辭,但最終他還是成為首任京營大都督。原團營總督張侖任副都督,并兼任五軍都督府大都督,統帥京外衛所兵馬。江彬許泰升任京營左右同知,麾下各領五營京營兵馬,馬鳴彭陽加侯爵位晉京營僉事之職兼任原神樞營和外二軍營提督之職,其余各營除團營原侯爺們留任之外,新封侯爵五名,進入京營統兵。這五人中除王勇、侯大彪之外,均是西北作戰和平叛作戰中涌現出的年輕將領,而王勇理所當然的成為京營大都督宋楠的親衛營提督。

宋楠隨即提出,卸任錦衣衛指揮使的職位,這頂帽子已經太小了,老是頂著這個帽子也不太合適,人選其實已經很明顯,除萬志之外別無他人合適。而侯大彪離任之后的錦衣衛北鎮撫司鎮撫之位則由萬志當場提出,北鎮撫司副使黃輝和鄭達兩人均是合適的人選,最后由宋楠敲定黃輝接任北鎮撫司鎮撫,而鄭達則調入總衙升任錦衣衛指揮同知。

這一場職位的大變動,說白了便是一場對勝利果實的大瓜分,該有的都有了,不該有的也有了,上上下下都對這樣的結果很是滿意。雖然部分官員和部分侯爺們對這樣的突如其來的京營改制提出反對意見,但此時此地,他們的聲音顯得太過渺小;望著坐在皇帝寶座上那個不滿七歲的小皇帝,他們知道一切的掙扎都是徒勞。而他們不知道的是,宋楠早已和張侖楊一清商定,京營部分侯爺會陸續被清理出去,外廷之中一些尸位素餐趨炎附勢的墻頭草也終將難逃被掃地出門的命運,只是這一切都不用操之過急,穩定下來之后慢慢去做便是,想找他們的麻煩其實太簡單。

所有的提議,皇位上的隆慶皇帝都一一照準,其實這七歲不到的孩童完全不懂這些大臣們說些什么,大臣們每奏一事,他都無助的看向身側陪坐的面帶黑紗的母后,而她的母后也都是點頭答應。于是小皇帝便奶聲奶氣的來一句:準奏!這機械的過程像是事前經過了排演一番。宋楠看向一旁侍立的張永,張永側目飄過來一個得意且意味深長的眼色,宋楠也給他一個嘉許的眼光。

四月十八,乃是宋楠奉詔迎娶康寧公主進門之日,當朝第一權臣迎娶公主,自然是舉國歡慶之事,雖然這場婚禮在很多人眼中簡直是個笑話,宋楠開天下之先河迎娶兩位正妻進門,簡直是對大明禮法的侮辱。但這場婚禮披上的是先皇特許的外衣,誰也無法指謫什么。

很多人都暗中揣度英國公府對此有何態度,有人都希望英國公張侖和宋楠會因為此事而鬧翻臉皮,乃至于從此分道揚鑣大打出手,那么便有可能趁渾水摸魚。婚禮當日,英國公張侖并未到場,更是讓參與婚禮的眾人暗中嘀咕不已,看來這場風波遲早要發生。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讓他們大跌眼鏡,康寧公主迎娶進門的時候竟然主動給鎮國郡王府大婦張珮媗斟茶行禮,口稱姐姐,顯然以妾室自居。

據在場之人事后回憶,張珮媗原本確實板著臉,但當公主斟茶行禮口呼姐姐之后,張珮媗的臉上便有了笑容,不久后在婚宴開席之前半刻鐘的時候,英國公張侖終于到來,帶來了厚禮道賀。

有人親眼看到正是張珮媗派人去請的張侖,想必是將行禮之事盡數告知了張侖,所以才有這戲劇性的一幕發生。

好事者失望之余,也為鎮國郡王御女之術而嘆服,郡王爺的妻妾們身份懸殊,有的貴為皇親國戚,有的卻是市井小家出身,還有一位據說是南京凌云閣的一位花魁娘子,是什么樣的力量讓這么一群人能和和氣氣的和平相處,是什么樣的本事能讓上到公主下到花魁都圍著一個人轉,這可真是一個謎。

而且,據說當朝首輔楊一清大人的女兒也要加入這個大家庭,人們寧愿揣度是楊一清為了官職巴結宋楠,而將女兒送給宋楠,也不愿去相信是楊一清的女兒甘愿嫁給宋楠,而楊一清心甘情愿的讓女兒嫁給宋楠為妾,畢竟這是一件太丟臉的事情了。

這一切都成了大明朝市井巷弄之中最吸引人的談資,茶館酒肆之中甚至有這樣那樣的段子流出來,有無聊落第書生竟然閉門搔首花了很多精力編寫出所謂的《鎮國郡王御女之術》的秘本在暗地里兜售,據說賺了不少的銀子,也可稱為天下奇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