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第五百三十四章破城(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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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陽門外已經是炮聲、喊殺聲交織成一片。(鳳凰)
在劉宗敏的率領之下,張鼐率領震山營精銳監押,不,督率著渡河入晉以來沿途歸順的姜鑲、唐通等各部明軍數萬人,繞過半個北京城,急行軍數十里開赴朝陽門外,準備將這里盤踞的不到三萬人的京營新軍,崇禎小兒手中最后一點可以依賴的武力解決掉。
一路急行,數萬人馬的行軍隊伍拉出了一條浩浩蕩蕩的長龍。雖然是冬天,那些新近歸降的明軍身上卻已經跑得汗流浹背,瘦削的臉上額頭、鬢角全是汗水。若是往常,如此奔跑,這些明軍只怕早就怨聲載道,罵聲不斷,甚至是有嘩變的可能。但是,現在卻不敢。
原因也沒有什么,震山營在左右監押,一樣的疾風驟雨般行軍,提營總制劉爺的親兵隊伍在后面督隊,看著那些一人雙馬身披雙層甲胄的精悍士卒,唐通也只能是喘著粗氣,命令手下家丁催促部下兵丁加快步伐,不得掉隊。
“快點!你們這群窩囊廢!皇上每天兩頓飽飯每月二兩銀子的養活著你們,你們卻在這里學他娘的王八爬!對得起皇上的恩情嗎?!快走!膽敢偷懶掉隊的,按照逃跑論罪!”
聽得這話,那些本來有些跑不動、不想跑的士卒也是打起精神喘著粗氣努力跟上大隊。大順軍對于逃跑士兵的處罰是極為嚴苛的,稱之為“落草”,一旦被抓回來,等待他們的就是死罪。差別就是哪一種死法罷了。其實也不僅僅是大順軍,李守漢的南粵軍對于逃兵、畏敵怯戰等行為,同樣是以嚴酷的軍紀處罰對待。而且,這些逃兵不但是要自己承擔惡果,他們的家人也是要受到連累。奪去田地都是輕的,如果嚴重的話,說不得會被判為官奴,到礦井、老林子里去辛苦勞作,掙扎求生。
這一點,南粵軍和遼東反賊的處理是驚人的一致。
八旗兵若是在戰場上當了逃兵,有所謂的奪旗處分,全家老小不再是旗丁,身份降為包衣阿哈,從主子一下降為奴才。
看著漸漸出現在東便門附近地平線上的大順軍大股隊伍,起初也是嚇了談奇瑞等人一大跳。但是斥候來報,率先出現的則是唐通等人的旗號與軍隊,不由得羅明祖談奇瑞兩個臉上露出了陣陣狂妄的笑容。
“原來是這些背主忘恩之徒!也好!便讓他們知道某家手中寶劍之利!”
從望遠鏡的鏡頭里看著連滾帶爬過來的唐通部隊,羅談二人更是心中篤定了。這樣的隊形,不要說是南粵軍和韃子的八旗精銳,就連在山東和畿輔各處的教匪都強不到哪里去。
“老談,給我掠陣,我帶著兒郎們先沖上去剿殺一陣,破開他們的隊形。”羅明祖指著運河里最后幾艘漕船,“你讓孩兒們趕快裝船,趕緊走!”
“兩位請放心!有老朽等人在,料也無妨!”面對著狂風暴雨般猛撲過來的大順軍隊伍,襄城伯李國楨、成國公朱純臣等人盡管已經是臉色煞白,上下牙在不由自主的叩擊,口中卻兀自豪氣干云。
“各位爵爺,煩請督促腳夫,趕快裝船,起運。若是無事,便也一道押運這些典籍文書往天津去。眼下流賊想來不熟悉地形,若是有奸細獻媚,隨便哪座水閘開閘泄水,只怕大家想走都動彈不得了!”
羅明祖的幾句話,頓時讓這些勛貴們閉口不言,稍稍過了片刻,碼頭上一疊連聲的響起了一片催促家丁護衛的聲音,無非是督促他們去幫助腳夫搬運物品,趕快走!
幾聲銅號的嘹亮號音響起,新軍馬隊迅速列隊。數千騎兵分成四列,在西起朝陽門碼頭,東至東營房長達二里有余的范圍內列隊已畢,同樣是前排手執長槍,后面三列則是將馬刀高舉。
羅明祖撥轉戰馬,在隊列前兜了兩個圈,很是滿意自己部隊的軍容和士氣,“兒郎們,前面那群狗賊,是我大明軍隊的叛逆,無恥降賊之徒,跟我來,殺賊!”
千余騎兵在羅明祖的率領下,緩緩的列隊向前,隊伍里不時的響起各級官佐的吼叫聲:“控制住馬速!勒住馬韁繩!保持隊形!人挨人,馬挨馬!”
向前行走了十余步,戰馬從小碎步漸漸變成了快走,緊接著又變成了慢跑,二百余步之后,千余匹戰馬將速度放開,硬生生的砸進了亂哄哄散漫而來的唐通部隊當中!
不講究個人技戰術水平,極端強調紀律與團體配合,這種要求下訓練出來的騎兵,無疑是最適合要求速成的京營和南粵軍這樣的軍隊。這種方式方法訓練出來的騎兵,以蠻力和團體對戰遼東八旗,這種戰術可謂是屢試不爽。如今,用來對付在明軍當中戰斗力都屬于三流水平的唐通所部,自然是無往而不利。
第一列千余名騎兵手執長槍沖入唐通所部的陣型之中,長達丈余的喪門槍,如墻而進的騎兵墻,將本來就散亂不堪的隊形攪動的愈發混亂。鐵蹄之下,血肉橫飛,慘叫聲不斷。
二千有余的唐軍騎兵便被這千余騎兵像趕鴨子一樣趕得到處亂竄!
不斷被后面追殺上來的京營騎兵刺落馬下的唐軍騎兵,聽得同袍發出的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卻沒有一個敢于回頭迎戰,只管狠勁用力抽打著胯下戰馬,拼命的向前跑。
結果,這樣一來,不但唐通部下的騎兵垮了,他部下的數千步兵也被自家的騎兵給沖亂了隊形。原本勉強保留著的建制與隊形,在自家騎兵的馬蹄沖擊踐踏下,轉眼變成了一堆沙子。
這數千沙子齊聲發喊向后轉,把隨后跟進的原宣府總兵王承胤所部也沖得亂七八糟的。一些眼疾手快的騎兵,更是趁亂把友軍騎兵的馬搶過來用于自家騎乘。
在劉宗敏的強力彈壓之下,兩支前明軍邊軍部隊被砍了上百顆人頭,才算是勉強穩住了陣腳。不過,被羅明祖領著人馬沖殺了這一陣,唐通和王承胤所部檢點損失,卻是讓兩位總兵哭都哭不出來了!只一陣,他們便損失了數百步騎兵,丟失死傷馬匹二三百匹。
“白鳴鶴!藍應誠!你們兩個在左右兩翼各帶五百老營兄弟壓陣,咱老劉居中,唐總兵,王總兵,你們二人的隊伍為前鋒,步兵在前,騎兵隨后,咱們一起壓上!”
唐通所部接近八千人馬,王承胤部下一萬上下,姜鑲的的部隊也不比他們少多少,三部便拉開了一個極寬大的正面緩緩的壓了上去。
望著越來越近的通惠河,望著河邊那鱗次櫛比的市面房、堆棧、庫房,雖然間隔遙遠,但是三位總兵不由得齊齊的咽了一口唾沫,“娘的,這應該是京師最為富庶繁華的地方了!”
雖然河道里幾點白帆漸漸遠去,但是以三位總兵和他們部下豐富的經驗看來,這些鋪面、堆棧、倉廩當中,所儲存的各種值錢的東西不會是少數!只要咱們沖殺上去,還不都是由著咱們的性子來?
“快!殺上去!”
三位總兵督促著部下快步上前。
被發財欲望燒得眼睛通紅的這三位總兵,已經將對方的布置視若不見了。
此時,羅明祖的騎兵已經全數下馬,為談奇瑞的步兵護住兩翼,同時充當預備隊。而所有的步兵,早已列隊整齊,各執火銃神色漠然的看著奔跑叫囂撲來的這些前明軍們。
這些新軍在朝陽門一帶駐扎的時間不短了,對于各種地形地物頗為熟悉,在各自營官、哨官的帶領下,以一些不太顯眼的樹木、石頭,溝崁等作為參照物,連標定與自己隊列的距離。看著大河漲水般撲來的大順軍,各級軍官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臟兮兮的潮頭,只管在心中默念,“一百八十步,一百六十步,一百三十步,一百步。”
已經有按捺不住的箭矢從這些大順新附軍的隊伍當中飛出,歪歪斜斜的落在京營新軍的隊伍當中。不時的有士兵悶哼一聲倒在地上,隨后被隊伍后面上來的輔兵拖到后方由郎中救治。
為了最大限度的發揮火力,談奇瑞沒有安排三列射擊,而是將全部的火銃兵分作兩列列陣,前排射擊,后排預備。兩輪射擊之后,迅速變陣,讓隊伍后面的大炮來告訴這些新附軍該如何忠君愛國。
“六十步!爵帥!六十步了!”談奇瑞身邊的司號長帶著些急切與興奮的低聲提醒著他。
京營可沒有修煉到可以讓對手沖到二三十步的間距時開火的程度,六十步左右,也恰好是進入了火銃的最佳射程了。
“開火!”
“開火!”
數千只火銃自西向東爆豆般響起,略微有些渾濁的煙霧在河道附近升騰起來,同水霧結合在一處,竟然有些水滴從半空中落下來。只不過,落到地面上便與一小灘一小灘到處流淌的鮮血混雜在了一處。
前排后排兩次射擊之后,唐通、王承胤、姜鑲三人的部隊便有些不穩,沖在前面的士卒有些猶豫,到底是該前進還是后退,后面的部隊卻是在藍應誠、白鳴鶴和劉宗敏的催促督率下不斷涌上來,一時間形成了一道厚厚的人墻。
第二輪射擊便再次降臨了。
當最后一聲火銃還不曾落地,談奇瑞的司號長便搶過銅號,用號聲督促各營迅速變陣,收縮隊形,為在陣后的火炮讓開施展淫威的通道!
果然,三十余門六磅炮、八磅炮、大佛郎機一起開火,實心彈,霰彈,一起殺入本來就混亂嘈雜異常的大順新附軍隊伍當中。
羅明祖和談奇瑞耳朵里已經分辨不出慘叫聲了,被霰彈擊中、擊穿身體的士兵,被在燒灰路面上彈跳滾躍的實心彈滾斷了腿腳的士兵,無助的躺在地上,望著漸漸飄落的雪花,口中的呻吟聲漸漸低落,直到漸漸毫無聲息。
“全體上刺刀!”
又是一聲號聲響起,火銃手們麻利的將套筒銃刺從腰間拔出,套在銃管上,聽得卡筍發出咔噠一聲輕響,這才放開手。
“殺!”
饒是劉宗敏同明軍打了半輩子交道,各式各樣的明軍部隊也是見過了無數,但是這么潑皮無賴的打法卻是不曾見過。
被談奇瑞指揮著的火銃兵用刺刀硬生生的將至少一倍兵力于他們的唐通、王承胤三部兵馬趕了下來不算,還將二百多名老營將士搭了進去。丟失的甲杖騾馬兵器更是不知有多少。
如果不是羅虎領著震山營在后面拉開了一道阻擊陣勢,接應潰逃下來的大順軍隊伍,只怕這兩萬多人會卷著劉宗敏一路從朝陽門逃回釣魚臺去!
仗打到了這個份上,饒是劉宗敏素來驍勇無敵,卻也是無可奈何。方才他也命白鳴鶴與藍應誠兩個將領領著老營騎兵從兩翼壓上,試圖用老營精銳來阻止京營步兵的掩殺。結果,這邊老營精騎剛剛動作,那邊那群臭不要臉的騎兵又肩膀挨著肩膀一起揮著雪亮的馬刀直接撞了過來,登時便讓沖鋒在前的藍應誠掛了彩,左臂、右腿,右肋,被馬刀留下了三道深深的口子,幾乎可以看到了骨頭。那邊的白鳴鶴也是被幾個列隊沖來的騎兵硬生生的撞下馬來,若不是身邊親兵見機的快,將他一把拉到馬背上,只怕跟著李自成從商洛山走出來的白鳴鶴就變成了馬蹄下的一攤肉泥了。
“捷軒叔!對面是京營的隊伍!這群家伙是跟我一起在山東打過韃子的!戰斗力非同一般明軍可以比擬!”羅虎將劉宗敏從馬背上扶下來,順手給他搭了一個極為合適的臺階。
“小虎子,你捷軒叔是有點大意了,被這些狗賊給算計了。不過也沒關系,只要咱們在這里牽制住了這支精銳,崇禎就不敢從這里逃走!皇上在西面會督率大軍猛攻城垣,只要有一處先破,這北京城便是咱們大順的!京營的這群家伙們便是再能打,到時候也得乖乖的歸順咱們!”
聽得了劉宗敏說出了戰役意圖,羅虎心里便一塊石頭落了地。
“捷軒叔,要不要讓他們,”羅虎努努嘴,示意在不遠處垂頭喪氣的唐通、王承胤、姜鑲三人,“再沖一陣?”
“不可!”劉宗敏用大手摩挲著腮邊鋼針相仿的胡子,“他們膽氣已喪,再上去也是無用。說不定會把咱們的隊伍都沖散。到那時樂子可就大了!”
“那我帶著人上去!”
“小虎子,你別冒險!這群狗賊如今正在囂張之時,氣焰正盛,切不可冒險出擊!”
“捷軒叔,我明白,您只管在這里給我掠陣。”羅虎命人取過鍋灶,為劉宗敏等老營將士烹煮食物,同時令營中伙夫將炊事車一字排開,為三部敗退下來的兵馬提供些熱水熱湯飲食以安定軍心。震山營之中的郎中則是背著藥箱在各部營哨當中往來穿梭,為彩號醫治、處理傷口。很快,大順軍的陣地上便漸漸安定了下來。
“小虎子這小家伙,果然是塊材料。”劉宗敏很是欣慰的看著羅虎的背影。
“馬鷂子,跟我走!”
外號“馬鷂子”的李進寶已經是震山營之中的一名果毅將軍,掌管著二千騎兵的人物,聽得羅虎召喚,立刻便領了五百騎兵跟隨羅虎往前沿而來。
前沿陣地上,兩支分屬不同陣營的軍隊,十分詭異的以同樣的隊形,同樣的戰術動作,甚至是十分相似的武器裝備分作南北兩面對峙著。
同樣的火銃兵手持上好了套筒銃刺的火銃列隊,同樣的騎兵在火銃兵隊伍兩翼護衛,甚至是火銃兵手中的火銃都是一個款式,騎兵的胸甲、馬刀、長槍都出自一家。在步騎兵的背后,羅虎不望便知,一定有不少火炮在后面做好了發射前的裝填準備,因為,他營中的火炮也是如此安排的。
“伯爺,嘿嘿!咱們這群老朋友果然是不賴!能夠讓總哨劉爺都吃了癟!”李進寶在羅虎身邊嬉皮笑臉的同主將開著玩笑。
李進寶可以胡說八道,但是身為一營主將的羅虎卻不能。
他仔細觀察了一下戰場形勢,卻也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咱們的這兩位老朋友,確實不是白給的!”
對面京營的陣地上,各營各哨的將士并沒有因為將數倍于己的敵軍擊潰而忙于搶奪財物而亂了陣勢,而是陣容嚴肅的列隊等候。如果不是對面突然殺出了仿佛從鏡子里冒出來的這支隊伍的話,他們也許會一直掩殺下去。
“馬鷂子,去!跟對面的兄弟們招呼一聲,就說山東一起打十桶、砸響窯的老朋友來了,請他們的主將出來說話!”
馬鷂子李進寶一馬飛出,便在距離京營陣型三十余步的距離上大聲吆喝起來。
“京營的兄弟們,在山東一起打十桶、砸響窯的老朋友到了,請貴軍主將出來說話!”
隨著李進寶的吼聲不絕,羅虎也命令部隊緩緩后退,表示出自己的一點善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