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五福苦笑,皇后主子要是沒睡好,心情就極端差,連忙提醒,“承恩公和貞定夫人,云騎尉,還有帆兒小姐都在外頭等著了。”可不能叫家里人久等。
“那叫起吧,”杏貞就著安茜的手到了正殿,只見設好的寶座前頭掛著一道垂到地的湘妃竹簾,杏貞饒有興趣地打量了一番細細長長的竹簾,話說慈禧這輩子干涉朝政的方式不就是躲在簾子后頭聽大臣們奏事嗎?哦,對,叫垂簾聽政。
杏貞升了座,唐五福拍手,殿外的小太監就知道里頭的意思,高聲喝道:“一等承恩公并云騎尉覲見!”
杏貞低語了幾句,唐五福插話說道,“女眷一并覲見。”,外頭的小太監連忙傳旨:“貞定夫人等一并覲見!”
室內燭火點的明亮,隔著竹簾,杏貞的視線被阻擋了,只見幾個人人影晃晃,進到了正殿,跪下大禮參拜。
“恭請皇后圣安,皇后萬福金安!”
“快快起來,都在家里,無需行大禮,”杏貞多年未見惠征,母親倒是時常入宮,見的勤,許久未見父親倒是有些想念,眼眶微微發紅,連忙吩咐手里拿著拂塵站在簾外的唐五福,“撤了簾子。”
唐五福連忙和安茜一起卷起了竹簾,杏貞站了起來,走下寶座,拉住了剛剛顫顫巍巍起來的惠征,“父親身子可還好?母親呢?”一連串地問了些問題,隨即又釋然。“素日里時常寫信,這些話都問過了。”
惠征笑道:“娘娘孝心深厚。”又和杏貞說了些話,拉過了身后的桂祥,“桂祥還不快拜見皇后娘娘。”
一個少年正欲納頭就拜,杏貞連忙拉住袖子,“都是自家人,鬧什么虛禮!”細細打量起了桂祥,只見桂祥身子高挑,長眉入鬢,鼻似銀瓶。瓜子臉。生的是一副富家俊哥兒的好胚子,桂祥笑嘻嘻地叫了聲,“大姐姐,”杏貞點點頭。摸了摸桂祥的腦門。“長高了不少。”又問了幾句最近讀什么書。練什么字,只見桂祥苦著臉皺眉支支吾吾不說話,惠征說道:“嗨。還讀什么書,能識幾個字,不出門惹是生非就罷了。”
“咱們家的孩子無需死讀書,原本就不須科考就能當差的,只要明事理,辨是非,勤勉當差便是。”杏貞哈哈一笑,放過桂祥,又對著安靜站在后頭的帆兒點點頭取笑道,“果然是要準備出閣的大閨女,如今倒是開始文靜起來了。”
“娘娘!”帆兒漲紅了臉叫了一聲,杏貞哈哈大笑,為了漲帆兒門楣,杏貞特別向皇帝請旨,將帆兒收為義妹,葉赫那拉家三小姐,杏貞問富察氏,“母親,帆兒的事兒辦好了嗎?這次出來省親倒是一半為了這事兒。”
富察氏微笑道:“回娘娘的話,一應嫁妝都已經準備妥當,娘娘又拿了自己的體己出來給帆兒添妝,必然是辦的妥妥當當的。”
“如此就好,早飯得了嗎?”杏貞問唐五福,“倒是有些餓了。”
“已經備下了。”
杏貞拉著富察氏的手,“父親母親一起陪著用些,”說道這里又忍不住喟嘆,“入了宮,合家一起用飯的機會倒是沒有了。”
“娘娘何須傷感,”惠征連忙勸慰,“微臣時常能參見天顏,娘娘住在園子里,不比在宮中關防甚嚴。”
“父親說的極是,”杏貞收起了傷感,難得回家要高高興興的,“咱們一同說話去。”
“是。”
一家人圍坐在一起熱熱鬧鬧地吃了頓飯,帆兒脫了淑女的假象,又恢復了跳脫的樣子,在飯桌上和桂祥兩個人嘰嘰喳喳,杏貞極為開心,連用了兩碗紅米粥。等到用了早膳,小憩了一會,又到宗祠上香——原本出嫁女是不能入宗祠的,奈何如今的杏貞不僅是一朝國母,更是炙手可熱輔政天子的“內相”——不見幾個葉赫氏原本仕途發黑的筆帖式都升了官,出京當縣官去了?從不入流到七八品的官,這可都是吏部看在皇后的份上!
所以杏貞光明正大地到了葉赫氏的宗祠,宗祠還大開正門,迎接皇后入內。
杏貞拈了三炷香,心里禱告一番,就把香遞給了帆兒,自己就著安茜的手站了起來,看了看上頭的影真和牌位,只見第一位擺在當中的正是和努爾哈赤爭鋒的金臺石,對,就是說“就算我葉赫那拉只剩下一個女人,也要滅愛新覺羅,討回血債!”的那位。
杏貞偷偷瞧了瞧兩邊垂手站著的族內長老,未見有何異樣,也就放下此事不提。
午時,用了午膳,杏貞回到當年未出宮時候的臥室小憩,睡到迷迷糊糊的時候,安茜悄悄在帳外低聲稟告,“娘娘,通州那邊的急報來了。”
杏貞猛然驚醒,翻身掀開水墨字畫素紗帳,“什么急報?是楊慶喜拿來的?快拿來!”
“是口信,”素來沉穩的安茜聲音里透著前所未有的惶恐,“僧王在通州敗了!”
“敗了,敗了!”僧格林沁下意識地騎著馬背對著英軍逃去,邊上是一群惶恐不安的騎兵,沒想到,沒想到!
沒想到擅長火槍火炮的逆夷并沒有在自己這里討要到什么便宜,反而是自己引以為傲的蒙古騎兵,逆夷們沖鋒了幾次,就已經潰散地不成樣子了,瑞麟馬步官兵在火炮的襲擊下,肝膽俱裂,早就成為潰兵。
僧格林沁在搖晃的馬上面如死灰,身邊的人無不惶恐萬分,背后又傳來了零星的槍聲和洋人們得意萬分的呼喊,狂風飛舞,山雨欲來,落葉飄零,似乎在昭示著這個古老帝國已經注定的命運。
九月十七日,僧格林沁三萬余人與英法兩軍一萬余人戰于通州張家灣,初,兩軍火器較量,不分勝負,后騎兵對壘,清軍大敗,拱手讓出了京師屏障,直隸鎖鑰——通州,戰役不過是持續了一個時辰不到的時間,通州就告失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