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雖然覺得小孫氏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可到底是她娘家的內侄女,況且還是做主替顧明禮娶做填房的。小孫氏若是有過,顧老都覺得像是在打的臉面。
這些年只要是小孫氏做的不算太過分,顧老都會替她把事情兜下來,免得被別人在背后戳著脊梁骨看她的笑話。
小孫氏正是仗著顧老,對顧三姑娘倒是一年比一年刻薄。
雖然顧老答應了讓小孫氏承認謀害季嬤嬤的事情,可顧青婉心中清楚,顧老必然是要留一線的,也就是雷聲大雨點小罷了。
傳的消息倒是沒有讓顧青婉太過訝異,小孫氏雖然是承認了這件事情,卻胡謅了一段是非因由。
小孫氏的說法是,季嬤嬤因賀氏的舊情對小孫氏十分不滿,隨著顧青婉陪嫁去王府之后膽子也肥了,在顧青婉歸寧那一日獨身去錦匯堂破口大罵。小孫氏越想越是心生怨憤,打發了幾個婆子去綁了季嬤嬤親自處置,卻沒想到推搡間竟然把季嬤嬤推進了水里。
古媽媽一家因此被發配到了莊子里,顧老又打發人送了五百兩銀子來安撫季嬤嬤的家人。大概是怕顧青婉不依不饒,顧老這次發了狠,竟然打發小孫氏去家廟里住上一個月,名義上是替顧家上下祈福。
顧青婉心中暗道顧老精明,卻也默認了她的做法。這個多事之秋,她本就不想替靖王爺這一方招惹麻煩,從一開始,她便是決定秋后算賬,現在只不過是想先討點彩頭罷了。
小孫氏和顧老忐忑了幾日,見瑞王府沒有大的反應,俱是松了一口氣。認為顧青婉不再追究,顧老總算是安心了,又匆匆催著小孫氏去家廟里。
雖然顧老和小孫氏找的借口冠冕堂皇,卻也處處都是破綻,定遠侯府眾人只是礙于顧老,明面上誰也不敢再提。只是這件事情的下人也不少,顧老也不能封了所有人的嘴,因此一向柔弱示人,對下又十分溫和的二太太,在定遠侯府的家仆們眼中,也變得十分復雜了起來。
顧老那五百兩銀子沒有進瑞王府,便被顧青婉轉手送到慈安堂里做了布施。季嬤嬤的小兒媳又求見了顧青婉幾次,顧青婉讓她們兩家對半分了銀錢,又讓外院的管事分了一些粗活給他們兩家之后,她們也不敢再來找顧青婉了。
后來倒是聽桂葉偶爾提起過一次,說是兩家常常爭吵,后來佟二主動向管事求去莊子里做活,一家子都搬到了莊子里,這才終于安靜了下來。
顧青婉想著佟二和彭氏倒是聰明人,莊子的活雖然比在府里辛苦些,卻與佟大一家少了爭吵,也少了其他人看戲的機會。
當然這些都是后話,暫且不提。
便說那日顧青婉把鄒思敏敲打了一頓,萬萬沒料到鄒思敏只想了幾日,便十分乖巧的在顧青婉跟前服了軟答應外嫁。不過她母親在她幼時請高僧為她批了命,說她日后想要和安康順,便要等到十七歲之后才能定親。
因此她特意來求顧青婉,等半年之后再定她的終身大事。
顧青婉瞧著鄒思敏哭的一臉可憐的樣子,好話都說盡了,心里卻不知她到底打的算盤。她雖然想早些把鄒思敏弄出府去,可是如今也不得不再忍半年。
連命數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若是日后鄒思敏過的不好,豈不是全賴在她身上。
好在之后鄒思敏也安分了下來,雪團一個月里也只往萃園來個四、五次,倒不像之前每日都來報到一般了。即使如此,顧青婉也沒有讓紅纓和碧玉回萬卷堂,反而從新采買的丫鬟里挑了兩個機靈的去梅園里伺候著。
沒了那么多的糟心事,顧青婉倒是空閑了下來,終于是把鄭瑞心心念念的荷包給做好了,又等來了杜荊的消息。
只是顧青婉滿懷希望到底是落了空,按照杜荊說的,便是靖王府都打發人去探查了一番靜國寺后的深林,沒有任何人的足跡。杜荊也親自去了一趟,帶著人從靜國寺的高墻向深林的方向搜尋了一遍,卻也沒敢去里頭,自然也沒有任何。
顧青婉雖然還是覺得有些古怪,卻也只能死心了。
五月榴花照眼明,等到端午那一日,顧青婉早早打發人移植到中庭的那株石榴早已開了花。為了應時氣,一大早又讓人尋了些蜀葵和夾竹桃羅列著。
正觀賞間,鄭瑞便又來磨了。
顧青婉答應了鄭瑞端午這日陪這他去看競渡,一早起來,鄭瑞便催促了好幾次了。
這端午競渡便是龍舟賽,本來在南邊興起來的,這些年也傳到了北邊,竟然是越演越熱鬧,絲毫不輸上元節的勢頭。
顧青婉被鄭瑞催的頭疼,簡單的梳洗了一番,便被鄭瑞半拖著往外頭走。路過中庭的時候,鄭瑞“咦”了一聲,便轉頭來看顧青婉。
寶鈿和金釵二人正手忙腳亂的檢查著要帶出去的物什,冷不防鄭瑞和顧青婉突然停了下來。眼看著幾人就要撞上了,顧青婉只覺得眼前一花,便被鄭瑞環著腰往旁邊挪了一步,二人好端端的立在石榴樹下。
鄭瑞雖然氣力大,顧青婉也聽杜荊說是學了一些拳腳功夫的,只是方才那動作也太敏捷了吧。
她有些遲疑的看著鄭瑞,便見他沖著“嘿嘿”笑了一聲,突然拔掉了她頭上的鏤金菱花嵌,又往她發髻上別了進去。
顧青婉皺著眉頭抬手摸了摸,便聽鄭瑞道青婉你帶花,很好看。”
顧青婉這才方才鄭瑞別了一朵石榴花替代了她頭上的花嵌。
雖然跟說鄭瑞并不這番舉動是意思,但眼前男人面容俊秀,眼神熠熠的端詳著,顧青婉突然就覺得有些羞窘。
“方才就算了,待會兒出去可不能隨便動我的頭發,梳個發髻要兩刻鐘呢,若是弄散了又要浪費不少時日。”她嘀嘀咕咕的話,不知是說給鄭瑞聽的還是說給聽的。
見寶鈿和金釵都特意轉過身去,顧青婉便提高聲音道快走吧,去東云湖要半個時辰呢,再耽擱下去怕是要遲了。”
鄭瑞急忙應了一句,像是才回過神來一般,又拖著顧青婉往外頭去。
在顧青婉看來,娛樂活動十分匱乏的周朝,端午競渡算是一項盛世,便是深閨里的姑娘,這一日也可以大大方方的出來湊熱鬧。
瑞王府里倒是有一艘畫舫,顧青婉昨日便打發了人去湖面尋了一處地方停下,便是怕今日好位置都其他府上占用了。路上人潮擁擠,顧青婉一路被鄭瑞護著上了船,這才有心思瞧湖面的景致。
游船聚集,彩棚鮮艷,金鼓震耳,人聲鼎沸,果然是一派欣欣之色。
競渡還未開始,湖中心那些龍船的金鼓便時不時響著。顧青婉見鄭瑞面上十分歡喜,便留了他在船頭,又叮囑喬管家看好了他,這才回了船艙的廂房里。鄭瑞早膳用的不多,又容易餓,顧青婉倒是讓人準備了不少吃食,正好趁著這個空檔讓人擺出來。
正要讓寶鈿和金釵把吃食擺出去時,顧青婉便感覺船身搖晃了一下。畫舫是用鐵鏈子牢牢固定在岸邊的,這種晃動,必然是有船只撞上來了。
還未等顧青婉開口讓寶鈿去看看情況,在外頭伺候的紅錦便掀了簾子進來道王妃,咱們右手邊是懷王府的船只,懷王世子方才到咱們船上來了,王妃可要出去見一見?”
不說如今她和懷王世子沾親帶故的,便是她未出閣之前,都理應要叫鄭彬一聲“表哥”。如今懷王世子已經上了船,顧青婉于情于理都要去見上一面的。
在外人跟前不比其他,顧青婉整了裝,這才離了廂房去到床頭后面的廳房。
鄭瑞不知在與鄭彬說著,扭頭便對顧青婉道青婉,你到這里來,彬兒要帶我去劃船呢。”
顧青婉心中一跳,上前相互行了禮,這才站在鄭瑞身邊道劃船?”
“自然是競渡的龍船!”鄭瑞咧著嘴笑了笑。
她就沒好事。
顧青婉皺了皺眉,只是鄭瑞明顯是受了鄭彬的挑撥。而她在鄭彬跟前又不能多說,只能暗暗朝鄭瑞使眼色,奈何鄭瑞跟她沒有一點默契。
競渡湖面上一次有五艘龍舟同行,一艘龍舟上頭也有十幾二十人。湖面上混亂,而龍船又窄,鄭瑞還不會泅水,若是掉進水里可辦?
倒是鄭彬瞧著顧青婉的神色不好看,便低聲笑了起來,溫聲道,“咱們親上加親,我又與阿瑞親近,便托大叫你一聲‘三’可否?”
顧青婉神色頓了頓,想起幾年前鄭彬冷淡的“顧三姑娘”,卻還是點頭道自然可以。”
鄭彬見顧青婉神色淡淡的,卻也不介意倒是被阿瑞攪糊涂了,我可不單單是為了這件事情。我母親在右邊的船上,讓我請你去陪她說。”
懷王妃也了!
顧青婉無奈嘆了一口氣,總歸是的長輩,她說要陪她,顧青婉便是不愿意也要去走一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