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給錢,戶部沒有錢,事情還要辦。這就讓人發愁了。內閣的幾位大佬,坐在一起開會的時候,突然有人來了一句:“既然陛下不肯撥內帑,那就去借錢吧。”
國家的事情,借錢來辦,這好像也是一個法子啊。大家都看了看說話的人,魏藻德!
周延儒笑的很勉強,一看就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洪承疇直接就閉上了眼睛,這事情我不就不發表意見了。盧象升一副見了鬼似得看著魏藻德,楊廷麟在一邊冷笑道:“是啊,好法子,真是好法子。在座的諸位,按照新的內閣廷推法,任期只有五年。下一屆要是選不上,那就沒咱什么事情了。銀子是咱手里借的,花出去確實很簡單,可是魏大人,您覺得下一屆的內閣里頭的閣臣,會認這筆賬么?您也別解釋,我知道您想跟誰借這筆銀子。”
一番話皮里陽秋的,連挖苦帶諷刺,魏藻德被說的臉上掛不住了,訕笑道:“我這不是為了國事么。”這話洪承疇都聽不下去了,睜開眼睛淡淡道:“是啊,銀子是我們商議決定借的,回頭這筆銀子從大發銀行里借出來了,我們是花的很舒服。將來還不上了,這筆賬就可以一直拖下去,反正是內閣集體的決定嘛,也不會找你魏大人的麻煩≮■,w◆不是?口口聲聲與民爭利,這會錢還沒借到手呢,沒準賴賬的法子都想好了。”
魏藻德沒吃過陳燮的虧,自以為聰明,想拉著大家一起下水。人嘛,黑眼珠見不得雪花銀,他以為自己的提議能得到大家的認可。誰知道在做的都是人精。一眼就看穿他的伎倆。周延儒是首輔,他不好說啥,畢竟是打著解決問題的旗號。盧象升是不屑說,楊廷麟還算客氣,洪承疇可不敢不說點難聽的。很簡單,他不說話就可能會被認為是跟魏藻德說好的。這個時候。你不表態,誰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根本就不要證據就能懷疑你。
洪承疇雖然對陳燮也是恨之入骨,但是他更怕陳燮。可以說一輩子都忘不掉那一幕,那種可以連發的鳥銃,只要眨眼的功夫,就能取他性命。入閣之后,洪承疇一直在努力補救這種尷尬的關系,表面上看起來就算得罪陳燮。他也沒什么大礙。實際上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那種可以遠程射擊的鳥銃,分分鐘要他的命。陳燮人可是在海外,做掉洪承疇一點嫌疑都沒。
當然也不能肯定那家伙會這么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得罪他一點好處都沒有。這是一個在襄陽整軍時,眼睛都不眨一下,就下令殺了兩萬多軍紀敗壞的官兵的家伙。心狠手辣這四個字。都不足以形容當初陳燮的舉動。什么白起、項羽,殺的是降卒。陳燮殺的是官兵啊,是自己人。兩萬多人,殺的個干干凈凈。現在那個縣城還沒什么人敢住進去,是空著的。
這種人,離他遠遠的最好了,安全!所以。洪承疇不惜說難聽話,得罪了魏藻德也不能得罪陳燮。至少要讓陳燮看到自己的態度,別誤會自己跟魏藻德是一伙的。洪家的人,還在海上跑運輸呢,得罪陳燮。在大海上殺人滅口,你查都沒地方去查。
周延儒一直沒表態,這時候他在想一個事情,今天這個會議的內容會不會傳出去,一旦傳出去,魏藻德的家族可是有人在跑日本這條航線的。在座的諸位,除了盧象升,其他的人家里都在跑海運吧?估計這話都不用傳到陳燮的耳朵里,有的是人愿意滅了魏家的船。這人真是太過聰明了,聰明過頭的人,往往死在自己的聰明手里。什么便宜你都敢占!本首輔都不敢碰的東西,你也敢伸手,還要拉著大家一起陪綁。
“先這樣吧,回頭再議。”周延儒當然不能讓大家吵起來,內閣首輔的任務,就是掌握大局。這幾位都不是省油的燈,他也不能像以前那樣一手遮天了,但是這個局面必須掌握。眾人不歡而散,會議就此結束。但是惦記惦記陳燮的人太多了,在利益面前,不是每個人都能冷靜下來的。聰明人很多,周延儒和洪承疇就是代表人物。
回到家里,周延儒第一件事情就是讓管家請幾個人來商議事情,洪承疇則是去了御史黃熙能家里,兩人的關系不錯,關上門也不知道大家在商議什么。魏藻德也沒閑著,吏部尚書李遇知、御史吳邦臣、曹溶等人,都到了他的家里。
第二天的早朝,朱由檢的屁股剛坐下,御史曹溶就站了出來,他說了一件事,貨幣是國家的根本之一,不應該操縱在私人的手里。什么意思呢?大明的貨幣,嚴格的來說是銅錢,是官鈔。但是前者很少,后者已經沒信譽了。白銀因為其品質的特殊性,成為了默認的貨幣。以前大明是沒有銀幣的,這里頭可以做的文章很多,比如火耗之類的。但是陳燮在登州的時候,搞出來的銀幣,很快就被市場接受了。因為做工精美,很難仿制作假等原因,銀幣很快占據了主要流通市場。現在大明的京師,銀子已經沒人用了,你得用銀幣。這個銀幣呢,分為以下的幾種。一兩的,五錢的,二錢的,一錢的。除此之外,還有大發銀行發行的銅圓,因為質量有保證,品相好,難以作假,漸漸的取代了過去的貨幣。
朝廷的戶部也有鑄幣,但是因為這個質量差,根本在市場上就沒人愿意認賬。
這個問題要是放在現代,那是非常嚴重的事情。放在大明也是很嚴重的事情,但是這個時期比較特殊,就是大明實際上的貨幣體系是沒有發揮什么作用的。陳燮的貨幣趁虛而入,直接取代了官方的貨幣。問題是,站在朱由檢的立場看這個問題,沒覺得有什么大不了。這個貨幣陳燮弄出來的,今后交稅入庫可以說一清二楚,你想做手腳,門都沒有。短期內看起來,國家的收入是增加了。得了好處,朱由檢當然沒有意識到這個事情長遠的危害性。
曹溶之后,吳邦臣站了出來,他也說了一件事,應該把貨幣發行的權利,拿在國家的手里。那么,鑄幣這個事情是誰在負責呢?或者這么說,不管誰在負責,都比陳燮掌握了貨幣發行權要好。這個話,從字面上來理解,絕對是一心為國的。
但是這兩位站出來之后呢,朱由檢就覺得今天這朝會的氣氛不對,到底哪里不對,他還沒感覺到,只能是耐心的等著看。朱由檢不知道貨幣發行應該掌握在國家手里么?他肯定知道啊,但是他更知道,一旦這個事情朝廷拿在手里了,呵呵呵!結果必然是又一個寶鈔。
千萬不要小看了大明這些蛀蟲的節操指數的低下,他們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來的。這也就是朱由檢明知道貨幣發行權的重要性,但是卻在放縱陳燮這么做。為啥?因為陳燮有能力維護這個貨幣體系不至于崩潰,大明這些官員包括內監在內,都做不到這點。
陳燮正在把自己的勢力不斷的撤出大明的腹地,自身有長期在外不回大明。這就是一個態度,等于告訴皇帝說:“陛下,臣就在海外呆著了,老婆孩子你幫忙照顧好。”朱由檢的理解很簡單,重耳在外而生。陳燮就是這個態度,他不會來,老婆孩子穩如泰山。誰要敢伸手撈他鍋里的肉,你試試看一個。
朱由檢不認為自己的大臣們是蠢人,但是他們為什么還要這么做呢?四個字,利欲熏心。
難道,他們真的不怕陳燮撇開大明,在海外立國么?你們不怕,朕怕啊!大明在經歷了多年的動亂之后,好不容易才好轉的局面,真的經不起折騰了。
御史鄭楚勛也站了出來,這時候的朱由檢,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心里輕松了很多。今非昔比,他對這些大臣的底細,已經不是以前那樣一無所知了。溫體仁有黨之后,朱由檢對大臣的調查可是下了大力氣的。
“陛下,臣有本奏,臣彈劾大學士魏藻德,勾結朋黨,謀害忠良,欲致大明于亂局。”這話可是要命的,魏藻德再淡定,也不得不站出來道:“陛下,臣冤枉,請陛下還臣一個清白。”鄭楚勛可不是什么空口白牙的說,接過這個話就下了刀子。
“就在昨夜,吏部尚書李遇知大人,御史曹溶、吳邦臣,先后不過一刻,進了您的宅子。呵呵,您能解釋一下為什么?難道說,你們是在吟詩作對?那真是好雅興了。”一番話說的魏藻德臉都紅了,怒道:“你敢監視本官,好大的膽子。”
說完了對著朱由檢道:“陛下,大臣之間互相往來,御史攻訐,今后誰還敢互相來往?”
朱由檢笑而不語,御史黃熙能站了出來,冷笑道:“那就要看京查的結果了,戶部右侍郎,繼任者是哪一位?不會是王正志大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