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煦正聽得入神,卻沒想到趙顏忽然問起他若是胡大善人,當時會如何做,這讓他幾乎毫不思索的就回答道:“雖然我現在知道酸肉吃不死人,而且還十分美味,但這卻是大宋律法禁止的,所以我若是胡大善人,肯定不會用那些酸肉做包子。⊥,”
趙煦畢竟還只是一個孩子,無論再怎么早慧,思想也還是太過理想化,根本沒有考慮當時胡大善人的處境,因此這時趙顏開口提醒道:“煦兒,你生于帝王之家,并沒有體會過普通人喜怒哀樂,這是你身上的一大缺陷,你現在認真的想一想,若是胡大善人真的把那些酸肉給扔了,那么接下來他會如何?”
“這個……”趙煦聽到趙顏的提醒先是一愣,接著這才想起來,剛才三叔已經說過了,胡大善人家中已經沒有余錢再買新肉了,若是沒有原料,胡記包子鋪自然也開不下去了,而之前三叔也說過,胡家上下十幾口都人,都靠著包子鋪來養活,若是沒有了這個收入來源,那胡家上下豈不是要被餓死?
看到這時趙煦臉上露出的遲疑表情,趙顏也知道他終于體會到胡大善人當時的為難處境了,當下再次開口道:“煦兒,胡大善人當時面臨著兩難的選擇,一邊是他們胡家上下十幾口人的性命,一邊則是他的良心道德,以及可能面對的大宋律法,不過最后他終于還是選擇了親情,這對于一個一心向善的人來說,實在是一個十分痛苦的決定。”
“那后來呢?”趙煦這時也體會到胡大善人當時的矛盾心理,對于他做出這樣的選擇也可以理解,同時也對這段舊事更加的感興趣了。
“呵呵,后來的事情就更有趣了。也許是胡大善人以前做多了善事,使得老天都保佑他,他用酸肉做的包子竟然無比的美味,第二天買他包子的人都稱贊不止,之后又吸引了更多的人前來買包子,結果短短月余時間。甜水巷的胡記包子就傳遍京城,這也使得胡記包子的生意暴漲,胡家也為此賺了不少的錢。”
說到這里時,只見趙顏忽然露出一個淡然的微笑,然后對趙煦再次開口問道:“煦兒,還是剛才的那個問題,若你是胡大善人的話,這時應該會怎么辦?”
“呃?”聽到趙顏的這個問題,趙煦卻是愣了一下。然后一臉莫名其妙的道,“這還能怎么辦?壞事變成了好事,胡大善人自然為此十分高興,然后好人有好報,胡家肯定憑借著酸肉包子賺到很多錢財,日后再也不用為一日三餐而發愁了。”
“呵呵,煦兒你這樣想可就錯了,或者說你太低估胡大善人了!”趙顏這時卻是再次微笑著開口道。當然他聽到這里時,也與趙煦的反應差不多。認為故事到這里就該結束了,卻沒想到整個故事到這里卻才剛剛開始。
剛開始時的確像趙煦說的那樣,憑借著酸肉包子,胡大善人一家的確是賺到了不少的錢財,家人也過上富足的生活。但是胡大善人心中卻有一根刺,那就是他一直覺得自己將酸肉做成包子賣出去很不仁義。心中也充滿了愧疚,而且家里賺到的錢越多,他的愧疚也就越深。最后胡大善人終于承受不住內心的愧疚,竟然主動去了開封府那里自首。
“啊!”趙煦聽到這里也禁不住震驚的輕叫一聲,他萬萬沒想到胡大善人竟然做出這樣的選擇。雖然他年紀小,但也知道若是換做其它的人,肯定會選擇把這個秘密隱瞞下來,然后安心的發財養家,像胡大善人因良心不安做出報官自首的決定,實在是太過難得了。
看到趙煦驚訝的樣子,趙顏也是微微一笑道:“很意外是不是,胡大善人雖然沒讀過什么書,但他這樣的舉動卻可稱為真正的君子,這點連我也自問做不到。”
“那后來呢,后來胡大善人怎么樣了?”這時趙煦也是十分焦急的再次追問道,他對胡大善人也是越發的敬重,這時急切的希望他不要因此而獲罪。
“說起來也是巧了,當時擔任開封府伊的正是包拯包龍圖,對于主動自首的胡大善人,包拯也十分的頭痛,若是依照律法懲處胡大善人的話,實在對不起胡大善人的仁義之風,但若是不處置,又有違大宋的律法,于是包拯在考慮了幾天后,終于做出一個判決,那就是胡大善人雖然明知豬肉變質而售賣,但并沒有造成什么損失,而且事后他還能主動投案,所以就網開一面,免去胡大善人的流放之刑,不過卻又給胡大善人一個奇怪的懲罰。”
趙顏說到這里時,一雙眼睛笑呵呵的看向趙煦,不過沒等他開口,趙煦就立刻擺了擺手道:“三叔你就別再讓我猜了,包龍圖可是仁宗陛下時期的名臣,他的心思我可猜不到。”
聽到趙煦如此說,趙顏也沒有再難為他,當下繼續道:“包拯雖然免去了胡大善人的流放之刑,但胡大善人畢竟違背了大宋的律法,于是包拯就規定,胡記包子鋪的酸肉包子雖然美味之極,但是卻不能因此而漲價,反而還要比市面上的包子價格低一些,這個規定到現在已經三十多年了,胡大善人也早在多年前無疾而終,但是他的后人依然遵守著這個規定,市面上的包子一般都是五文錢一籠,但唯獨胡記的酸肉包子是四文錢一籠。”
“妙!包龍圖果然不愧是一代名臣,這個處罰真是出人意料的妙!”趙煦聽到這里也不禁拍案叫絕,緊接著只見他又扭頭看了看窗外的胡記包子,然后又有些贊嘆的道:“不過包拯處罰的雖妙,但是胡家后人能夠一直遵守著官府的處罰也極為難得,難怪外面那些排隊的人中除了不少貴族家的仆人外,還有不少衣著簡樸的普通人,估計如此美味而又如此便宜的美食也只有這一家了。”
“呵呵,煦兒你的觀察倒是敏銳,胡記的酸菜包子已經成為東京城最有名的一道吃食,凡是來京城的人,必然會跑來買上一籠細細的品嘗,說起來胡記包子雖然比其它的包子便宜,但薄利多銷之下,胡家也因此獲利,成為東京城有名的商家,現在胡家的生意已經不僅僅局限于這個包子鋪,不過就算是這樣,胡家對包子鋪的經營也是沒有絲毫的放松,每年都會到開封府備案,并且定下當年的價格。”趙顏這時再次笑著開口道。
“哈哈,殿下說的不錯,胡記包子鋪的確每年去府中商議價格,去年他們掌柜的還是王某接待的呢!”趙顏的話音剛落,就聽包間外傳來一個中年人的聲音,緊接著門一開,一個胡子拉碴身穿公服的精悍中年人走了進來,趙顏和趙煦在這里吃飯,外面自然是警戒森嚴,這個中年人能夠上來,肯定是得到了守衛的同意,事實上他正是趙顏要等得人。
“哈哈,王朝你怎么來的這么晚,我們可是都吃過飯了,可沒你的什么事了!”趙顏看到這個中年人當即也是大笑道,這個中年人正是當初協同趙顏辦理皇宮后苑失火案的開封府捕頭王朝,十幾年過去了,他現在已經成為開封府的總捕頭,不過樣子卻沒太大的變化,依然那么邋里邋遢的,如果不認識他的人實在無法相信他就是東京城有名的破案高手。
“嘿嘿,殿下恕罪,本來我應該早就來的,但是路上遇到幾個小賊,順手就收拾了,這才耽誤了時間,至于吃飯就更好辦了,下面的胡記包子給我們這些公門的人開了方便之門,隨時都可以買到包子。”王朝說著揚了揚手中的油紙包,這里面裝的是剛買的包子。
“既然如此,那我今天就不請你吃飯了,改天去我府上再好好的款待你,現在天色也不早了,咱們這就出發吧!”趙顏看到王朝竟然已經買好了包子,當即也沒有和他客氣道,雖然身份相差懸殊,但他們也都是十幾年的老朋友了,平時遇到一起也沒少喝酒。
王朝平時也是事務繁忙,今天為了趙顏的事才抽出一段不多的時間,所以他也沒有再耽擱時間,只不過他對趙煦還是有些好奇,目光上下打量了趙煦幾眼,似乎是在猜測著對方的身份。
趙顏知道王朝身為京城第一破案高手,一雙眼睛十分毒辣,所以生怕他看出趙煦的身份,于是笑著解釋道:“這是我新收的弟子,這次也是帶他見一見世面。”
聽到這個十歲左右的孩子是趙顏的弟子,王朝當即也對趙煦露出一個親切的微笑,以趙顏的身份,他收的弟子肯定不凡,而且他也發現趙煦雖然年紀不大,但看穿著與氣度絕對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估計是某個王公貴族的孩子,只是趙顏沒有過多解釋,他也不好再問。
當下三人出了酒樓上了馬車,這時趙煦也十分乖巧的開口問道:“先生,下午咱們要去做什么啊?”
“帶你去見一個人!”趙顏這時笑呵呵的道,只是當他想到要去見的那個人時,眼睛深處卻不由得閃過幾分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