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那王庭腹地,一派不同于往日的肅穆氣息。
    確切的說,這里并不是王庭,這里離王庭深處還有一定的距離,格日桑耶把十萬雄兵安置在此處,為的就是解決叛亂問題。
    哈爾汗對王庭發兵了。
    禁地之內,再也看不到平民百姓和悠閑吃草的牛羊,孩子嬉笑的聲音,相互追逐的身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神情緊張的士兵,還有嚴陣以待的戰馬,空氣里散發著濃濃的戰意,巡邏的人比平時多了一倍都不止,讓人好不緊張。
    格日桑耶最近很頭痛,不知道是不是流年不利,最近發生的事,沒有一件是好事。
    老二起兵造反,不管他是為了什么,總之他起兵逼位是事實。格日桑耶又氣又急,兒子不爭氣,耳根子還特別軟,這樣的人如何能繼位成為大汗?他雖然生氣,可是還沒到失去理智的地步,所以回到王庭后,他就把老二給囚了起來,命人日夜看守他,免得他再做出什么事情來惹怒了自己,那時,格日桑耶怕自己會失去理智,失手殺了他。
    還有一件讓他極為憤怒的事,就是賽托跑了。
    這個狗雜種!
    嚴格說起來,賽托也算對他盡忠了二十多年,他在大雍潛伏了這么久,方方面面做得都很到位,可誰知道他一回來,立馬就變了嘴臉,自己先前還暗暗提防這老家伙會與老六勾結。沒想到賽托到是個有眼光的,竟攀上了老二。
    事情敗露以后,他居然腳底下抹油溜了!
    格日桑耶覺得自己有一種被戲弄的感覺。賽托這老貨。最好別讓自己抓住,否則,他一定會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還有哈爾汗,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他們會對自己發兵,難道因為頓珠?
    不可能啊!多困鐸不是那么重感情的人。在他眼里,權力比什么都重要。頓珠只是他的姐姐而已,這姐弟的倆的感情根本大伙想像中的沒那么好!格日桑耶相信,老二在多困鐸眼里,也不過是一個可以保他富貴的棋子罷了。如今老二造反失敗。他多困鐸竟派兵來襲,這,這結果真是讓他百思不得其解啊!還有老六,秘密去哈爾汗有一陣子了,怎么就一去不復返了呢,這當中,還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呢?
    正在這時,有探子來報,“報。大汗,敵軍來犯,鐵蒙托合親自領兵。率兵三萬余眾,離軍帳只有三十余里的距離了。”
    格日又要耶雙眸一凜,“來得好快啊!”昨夜他就得了密報,知道多困鐸親自挑選了干將鐵蒙托合帶兵而來,兵貴神速,他們行進的速度。竟比自己想得還要快上一些。
    “報!”
    這個消息還沒消化完,緊接著又有密報到了。
    “稟大汗。鐵蒙托合命人在峽子溝安營扎寨,埋鍋做飯,現下大營已經安扎妥當,士兵們挖溝建壕,已經把營帳大門搭起來了。”
    格日桑耶冷笑一聲,“還真是迫不及待啊!傳我命令,讓托合塔將軍,巴木爾將軍及其幾位副將到軍帳來。”
    “是。”那侍衛抱拳領命,匆匆的出了帳子。
    沒過多久,格日桑耶的帳篷前就來了幾位行色匆匆,穿著甲胄的人。
    “托合塔將軍!”略微年輕一些的男子朝著年長的男子一抱拳,問道:“可是大汗命你來的?”
    “正是,想必戰況緊急,這才找你我來商議。”
    跟在他們身旁的,還有幾位年紀比較輕一些的副將,只不過兩位資歷深的老將軍在此,沒有他們說話的份罷了。
    “如此,就不要耽擱了,老將軍請。”
    托合塔年紀大,資歷也是最深的,他跟著格日桑耶南征北戰的,沒少立功。
    帳子門前立著的侍從,個個的低著頭,盯著自己的腳尖看,耳朵卻直直的支了起來。
    “老夫當仁不讓了。”話畢,那年長者便率先走向大帳。
    門口的侍衛不敢怠慢,連忙把氈簾高高的挑起。
    托合塔第一個走了進去。巴木爾緊隨其后走入帳中,緊接著,那些副將也依次進入帳入。
    格日桑耶的王帳很大,直徑近三十多米,內部空間十分寬敞,帳頂留了一個采光的窗戶,帳子四周也留有通風口,采光算是不錯。可即便是這樣,帳內四角處還是放置了幾盞高腳燭臺,上頭放置著好多的蠟燭,燭光微微閃動,給帳子里添了許多的光亮。
    瓦那人跟蒙古人差不多,都是以西北為尊,所以格日桑耶命人在西北方向放了一張大輿圖,靠北邊上首的位置,擺了一張極大的案桌,桌上井然有序的擺放著文房四寶,書冊等物。格日桑耶正坐在那案桌后頭,捧著什么東西瞧,眉頭皺得緊緊的,硬生生把額頭夾出一個“川”字紋來。
    幾個進帳后,紛紛向格日桑耶行禮。
    “坐。”格日桑耶指了指下道擺著的幾張案桌,吩咐眾人落座。
    案桌后頭是厚厚的氈毯,幾位將軍盤坐在氈毯之上,目不斜視的盯著格日桑耶看。
    大帳之內寂靜無聲,格日桑耶愁眉不展,從最初說了那個“坐”字以后,便一言不發,只盯著手中的東西看,仿佛上頭能開出朵花來似的。
    落座的眾將軍面面相覷,眼中全是驚奇之色。
    看樣子是有什么事情把大汗難住了,這事真是件稀奇事兒啊!
    “大汗,不知大汗召我等來,可是有軍情要事要商量?”托合塔在眾同仁殷切的目光中,硬著頭皮開了口。奶奶的,資力深,軍功多就得當出頭鳥嗎?他跟在大汗帳下幾十年了,最了解大汗不過,這個時候,是萬萬不能出聲打斷他思路的!托合塔在心里把一干人等都罵了一遍,這才覺得平衡了些許。
    格日桑耶終于放下手中的東西,順手翻開自己面前的一本書冊,把那東西夾了進去。他面露不悅之色,看得下首一干將軍個個心跳得如同擂鼓一般,紛紛暗道:好在開口的人是托合塔老將軍,他年紀比大汗還長幾歲,又跟著大汗東征西討的,戰功赫赫,這要是換了別人,只怕大汗就要開口訓斥了。
    格日桑耶看了托合塔一眼,果然沒有多說什么,他的目光在眾人臉上掃過,隨后才正色道:“多困鐸此人狼子野心,兇殘嗜殺,且早有不臣之心。本汗當初念在哈爾汗老酋長和頓珠大妃的面子上,對多困鐸一忍再忍,現在看來,確是太過放縱于他啊!這也是本汗的過錯。”
    格日桑耶這人很親民,往往不端著大汗的架子說些自謙自律的話,讓人聽了心里微微感嘆,這大概也是他拉攏人心的一種方式吧!
    “大汗何過之有?是那多困鐸不識好歹!呸,老酋長多好的一個人啊,竟生了一個狼崽子出來!”托合塔是粗人一個,他沒讀過書,更不會什么兵法,帶兵打仗一向是憑直覺!雖然托合塔是野路子將軍,可是整個草原上就沒有對他不服氣的,也許托合塔天生就是帶兵打仗的料吧!雖然人家不懂什么兵法,可是指揮起來卻是像模像樣的,十仗九贏,運氣好的讓人嫉妒。
    老將軍一開口,其他人自然附議。
    “就是,多困鐸太不知好歹了。”
    “大汗,他即不仁,您又何必對他客氣?”
    格日桑耶道:“密探回報,鐵蒙托合率三萬余眾,在峽子溝安營扎寨,你們說說,多困鐸派他來打前鋒,是什么意思?”
    峽子溝與格日桑耶的營地相隔三十余里的距離,這個距離說遠不遠,說近不近,著實尷尬!若說派兵襲營,這距離可遠了,難不成對方是想跟他們打遭遇戰,又或是讓他們主動出兵?
    峽子溝雖不是天險之地,可是地勢相對于一望無際的平坦草原來說,微微有些復雜。格日桑耶就是腦袋上長了包,也萬萬不會冒然向峽子溝派兵。
    托合塔想了想,便道:“多困鐸小兒派了鐵蒙托合來,有意思的很啊!”
    格日桑耶的眉頭又擰了起來,“老將軍不要賣關子,看出了什么直言便是。”
    托合塔連忙道:“大汗,這個鐵蒙托合年紀不大,聽說帶兵很有一套,凡是這世上有的兵書,他全都倒背如流。哼!”托合塔言語中譏諷之意甚濃,他就看不上那些舞文弄墨的小白臉兒,讀幾本破書,看幾個兵法,就會打仗了?
    格日桑耶沒說話,而是默默聽著。
    鐵蒙托合的事情,他也聽說過一些,聽聞此人十分聰慧,在帶兵方面,很有天賦。只是不知道為什么,托合塔似乎對他很看不上,難道就因為這人會看兵書,是個能讀書識字的?
    “托合塔,你似乎很不待見這個鐵蒙托合?老毛病又犯了吧?”格日桑耶的話里,是帶著幾分打趣成分的。整個瓦那草原誰人不知道托合塔最討厭那些動不動就賣弄兵法陣仗的人,在他眼里,他不會兵法,可是一樣能打勝仗。
    托合塔老臉一紅,“大汗,雖然老臣有點小心眼,可也不是那么不識趣的人。那鐵蒙托合若真是有本事的人,也就罷了,年輕后生,知勇上進是好事,可惜此人外強中干,不過一只繡花枕頭,他來進犯,莫說帶著三萬人,就是帶著三十萬人,老夫也定能讓他有來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