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七說完,朝著軍旗再度抬手行禮。這是他血氣上涌,臨時加的一段誓詞。
這意外的插曲,令在場的女兵們都愣住了,片刻后方陣中響起了低低的議論聲。當然,她們并沒有在意他說了什么,她們驚訝是因為這個男兵居然不按規矩來,胡亂加了一段話。
“朱小七,入列!”唐娜的聲音有些不耐煩。
“是!”朱小七跑步入列,站到藍欣月身后。
“現在我宣布,列兵朱小七正式成為暮雪衛一員,大家歡迎!”唐娜輕咬朱唇,帶頭鼓起了掌。
每個人都在鼓掌,但掌聲一點兒都不熱烈。暮雪衛的多數官兵們,無聲地傳遞著一個訊息:這貨不受歡迎。
“停!”唐娜抬起了手,“下面,請隊長為列兵朱小七授皇家近衛軍軍徽,請藍副隊長為列兵朱小七授暮雪衛軍徽!”
李小婉手持一個紅色小錦盒,藍欣怡手持一個銀色小盒子,走到藍欣月面前。
“為什么不直接給我呢?”朱小七看著藍欣月伸手接過兩個盒子,一臉困惑。
藍欣怡離開時,朝他微微一笑。她的笑容,讓朱小七的心里發毛,不禁想起了在島上時她踹他的風\騷一腳,菊花一陣抽搐。
唐娜:“最后,請隊長講話!”
“我知道,對于朱小七入伍一事,大家心中有看法。事實上,我曾經和大家有著同樣的擔憂。但是,我最終決定給這個少年一個機會,讓他證明自己。今天,雖然舉行了新兵入營儀式,但并不代表朱小七已經是暮雪衛合格的士兵。”李小婉的話,清晰地傳進了每個人耳中。
官兵們都凝神傾聽著,期待著她的解釋。
“所以,兩枚分別代表皇家近衛軍、暮雪衛的軍徽,暫時交給四分隊長藍欣月保管。新訓結束后,暮雪衛將對朱小七進行一次全面考核,考官由去年比武中的武技、格斗、箭術等六個科目的冠軍擔任。新兵朱小七必須擊敗她們,才能獲得這兩枚徽章,否則他就得脫下軍裝,離開暮雪衛!”
李小婉的話音落地,所有官兵都驚呆了。初時,她們都排斥這個新兵,現在聽了隊長的話,許多在島上與他一起生活過的女兵,心里反而替他擔心起來。擊敗暮雪衛比武中六個科目的冠軍,這對一個流浪漢來說,比登天還難啊!既然擺明了要趕他走,又何必這樣為難他呢?
藍欣怡看著李小婉,表情很困惑。而藍欣月呢,則是一臉沮喪,甚至還有些悲傷。
朱小七感覺牙疼,扯得他的蛋也疼。漂亮女人啊,騙起人來不得了,盡他么的往死里整。好容易掙扎著爬出個坑,李隊長纖手輕揚,他就飛到更大的坑里去了。
希望似火,失望如煙,朱小覺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七處點火,八處冒煙……
“朱小七,對我的決定,你可有話說?”李小婉朗聲問道。
“沒有!”朱小七斷然答道。我說頂個屁用啊?就算我不要臉,一哭二鬧三上吊,又能改變什么?他心中恨恨地想著。
“好!男兒當自強,你是暮雪衛唯一的男兵,就得成為暮雪衛最強的士兵!明白嗎?”李小婉冷然看著他,大聲說道。
“明白!”朱小七發出一聲震天大吼,吼出了心中的憋屈,也吼出了不服輸的豪情。
儀式結束后,李小婉回到宿舍,愁眉不展地坐在書桌前。
“時間倒是來得及。可是,我真的要這么做?”她心中輕嘆道。
朱小七的身上,有太多變數。她的決定一旦做出,改變的不僅是她的生活,還可能對李家造成難以估量的影響。屆時,他的一舉一動勢必招來更多關注的目光,這完全是火上澆油的行為。難道,她要真的任他被暮雪衛掃地出門?
“隊長,軍務部、皇家近衛軍急件!”副官秦月薇手捧兩份文件,大步走了進來。
“念!”李小婉抬起了頭。
“皇家近衛軍、城衛軍所屬部隊:根據皇帝陛下命令,軍務部對海月城部隊年度新兵訓練工作作出如下調整:各部新兵務必于6月5日前完成相關入伍審批手續后集中至西山演兵場,由軍務部指派教官實施為期三個月的新兵訓練。此命令
帝國軍務大臣張陵風”
“我記得,我們今年沒有上報招募新兵的計劃吧?”
“回隊長,確實沒有。但暮雪衛有一個新兵。”
秦薇月脆聲應道。她的回答,令李小婉的心里有種不妙的預感。
“另一份呢,接著念。”她輕語道。
“皇家近衛軍暮雪衛:現命令你部于6月5日前,將新兵朱小七送至西山演兵場參加新兵集中訓練。此命令近衛軍參謀部”
李小婉陷入了沉默中。良久,她抬頭看著秦薇月問道:“這兩份文件,你怎么看?”
秦薇月出身于一個沒落的貴族家族,父親在軍務部任職。這個女孩生性文靜,喜好看書,平時少言寡語,但看問題的眼光相當毒辣,常常一語切中問題的要害。即使是一團亂麻,她也能輕易從中理出線頭,然后抽絲剝繭地將它繞好。這是李小婉對她的評價,也是任命她擔任副官的原由。
秦薇月早有準備:“在我說之前,有兩條消息要向隊長匯報。”
李小婉點了點頭。
“第一,西山基地的集中訓練結束后,帝國軍方將舉行一次新兵比武。海月城軍事學院今年的畢業生,將同期受訓并參加比武。公主病愈復出,將代表皇室蒞臨比武現場觀看并為優勝者頒獎。其二,根據軍務部擬定的參賽新兵選拔方案,作為公主衛隊的暮雪衛將獲得一個直接晉級決賽的名額。”
秦月薇說完,李小婉的臉色微變。
“現在說說你的看法。”她不用自己去思考這兩個消息里傳遞的信號,秦薇月會告訴她答案。
“我的看法有三點。第一,朱小七被人盯上了。”
“是的。”李小婉點了點頭,冷笑道,“君子可欺,小人難纏,朱小七得罪了一個自認為無人敢惹的小人。”
“第二,有人想讓隊長和暮雪衛難堪。”秦薇月又道。
李家沒落,雪中送炭者有之,落井下石者有之,不足為奇。只是,李家已然放棄屬于自己的權力,這些人又何苦如此相逼呢?難道一個小小的暮雪衛,也容她不下?
“接著說。”李小婉發出一聲輕嘆。
秦薇月走到了她的身邊,低語道:“這第三點呢,我覺得有人想打公主的臉。事涉皇家,我不多言,隊長小心應付。”
也許,這兩句才是秦薇月要說的重點,李小婉心中嘆道。秦薇月是在善意地提醒她:千萬不要卷進皇室的斗爭中。這個聰慧的女孩,通過分析雜亂的信息,從中理出了一條極為重要的線索:新兵比武,是皇家內斗的新戰場,朱小七成了一枚關鍵的棋子。
西征軍失敗,帝國大皇子龍戰天戰死飛龍城外,天龍皇位繼承人懸而未決,皇帝龍嘯天的三個兒子明爭暗斗不休,海月城平靜的表面下暗流涌動。
如今,公主龍雪靈病愈復出代表皇室觀看比武并頒獎,為天龍續位者之爭又憑添了許多變數。朱小七的出現,正可謂適逢其會,某些不愿讓公主出風頭的人,在他的身上動起了腦筋。他是暮雪衛的人,自然也是公主的人,他們決意把他送到高臺上去現眼。
“朱小七,你何德何能,竟然攪進了這淌渾水!”李小婉心內輕嘆道。從古到今,圍繞那把象征至高權力的龍椅,皇宮之內不斷上演著親人反目、骨肉相殘、兄弟鬩墻的人倫悲劇,可謂是世間一處不見血光、卻萬般險惡的戰場。
“薇月,以你的智慧,不從政真是委屈了。”李小婉看著副官,微笑道。
“我對那一池臟水避猶不及,怎會跳進去呢?”秦薇月笑了,“不過,冷眼旁觀下倒也有趣,這個戰場學到的,將來用于殺敵的戰場絕對好使!”
“你的心意,我懂了。你下去休息吧,我去見見公主。”李小婉說道。
“隊長,我最后勸你一句。當下之勢,讓朱小七離開暮雪衛,恐怕是最妥當的辦法。這樣,對你對他對暮雪衛對公主,可能都是好事。”秦薇月懇切地說道。
李小婉斷然搖頭:“前兩天這樣做可能是最好的辦法,但現在遲了。朱小七既然在軍旗下宣了誓,就是暮雪衛的士兵。戰斗還沒開始,身為指揮官,怎能拋棄自己的士兵?”
“我知道勸不了你。”秦薇月嘆道,“我也知道隊長應付得了。但我還是想提醒一句,新兵比武中,朱小七不能輸得太難看。否則,丟臉的不僅是公主,還有……”
秦薇月話沒有說完,但李小婉懂她的意思。皇帝龍嘯云對公主寵愛有加,這一次的指派更是意味深長,令海月城風云突變。倘若朱小七輸得難看,皇帝陛下的臉色也不會好看。到時候,該貶的貶,該殺的殺,誰也逃不掉。
“嗯。”李小婉應了聲。
一股火,在她心底猛地騰起!
既然你們把舞臺搭好了,我就配合你們演一場好戲,給你們想要的驚喜!將門李家,縱然沒落,但還沒淪落到任人欺凌的地步!我李小婉遇事不爭,甘于淡泊,卻叫人看輕了李家!那便罷了,從現在開始,讓李家重返你們的視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