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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三,上巳節,春闈在即,老夫人帶著侯府女眷到郊外的天源寺上香祈福。
陽春時節,天朗氣清,一路鳥語花香。
侯府的馬車在午時前到達了天源寺。
為表誠意,老夫人率領兒媳孫女們登百階石梯,步行上山。
住持空遠大師早已候在寺廟門前,見眾人到來,立即迎上前來,念了句佛號,道:“齋菜已備好,安老夫人與各位夫人小姐里面請。”
“有勞大師了。”老夫人虔誠回禮。
一行人遂到飯廳用齋飯。
天源寺的齋飯在盛京也是出了名的,很多人慕名前來品嘗,許是一路奔波累著了,安若瀾幾姐妹比往日都多吃了些,吃飽后,她們便坐不住,想出去玩兒了。
老夫人看出了丫頭們的小心思,也不拘著,只道:“一會還要上香,你們別走遠了。”
而后便請了一個小和尚帶路,領著她們到寺廟后山轉轉。
一起來的只有安若瀾四個嫡女,四姐妹到了后山,就如出籠的鳥兒,收不住心了,這兒瞧瞧哪兒看看的,滿山跑,把負責照看她們的小和尚累得嗚呼哀哉。
四姐妹在后山瘋玩不提。
寺廟中。
老夫人用完膳后,就向主持請教佛法去了,五位夫人閑著無事,便在寺廟中閑逛轉悠。
二夫人與三夫人向來與慕容氏親近。三人自然是走在一處,四夫人與孟氏與三人說不到一處去,就落后幾步。跟在三人后面。
許是陽光太過明媚,孟氏的心情也跟著明朗起來,她與四夫人邊走邊聊,從詩詞談到歌畫,因為太過投入,兩人都沒有注意到慕容氏三人轉了彎,等回過神時。才發現前面早已沒了慕容氏三人的蹤影,她們竟是跟丟了。
而且。她們不知怎么竟走到一處十分偏僻的地方,連一個人影都看不到。
孟氏與四夫人當即慌了。
“怎么辦啊?!”四夫人慌亂地跺腳,她連自己從哪條路過來得都分不清了。
孟氏也是一樣,她嚇得臉都白了。就怕突然冒出歹人了。
正當兩人焦急不知所措之際,前面突然閃過一抹灰影,那顏色,瞧著很像是寺廟中的僧衣。
孟氏與四夫人大喜過望,以為是路過的和尚,連忙大喊著追了上去。
“師傅,等一等,請等一下!”
兩人追在后面大喊,然而前面的人似是沒有聽到她們的叫聲般。始終步履匆忙,沒有片刻停留。
一路追趕,孟氏與四夫人絲毫沒有發現。她們走的路越來越偏僻,離寺廟正殿越來越遠。
待轉過一個彎,灰色的身影瞬間失去了蹤影,跑的氣喘吁吁的兩人下意識停下腳步,猛然一抬頭,才發現周圍的景致比她們先前所在的地方還要偏僻荒涼。也不知是否還在廟里。
若說之前是心慌,現在就是害怕了。孟氏與四夫人緊緊靠在一起,打起了哆嗦。
“哈哈哈,釣到兩只大魚!”
一陣猖狂的笑聲驀地在背后響起,兩人下意識轉身望去,只見兩個衣衫襤褸,手持大刀的彪形大漢大笑著走來,也不知是打哪兒冒出來的。
“啊!”孟氏恐懼地大叫,瑟縮著躲到了四夫人身后,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四夫人被她撞了一下。
四夫人比孟氏還要瘦小單薄,眼下被孟氏一撞,當即往前踉蹌了幾步,幾乎栽倒在兩個壯漢面前。
好不容易站穩身子,四夫人臉都白了,哆嗦著往后退。
見狀,兩個大漢笑得愈發猖狂放肆,他們耍猴似的,將地上的石子踢到兩人身上。
“啊啊啊!”孟氏躲在四夫人身后哇哇大叫,把四夫人推出去擋石子。
四夫人本身就體弱,眼下又被這般對待,一口氣沒喘上來,險些閉過了氣去,她想把孟氏從身后拖出來,奈何孟氏抓得比什么都緊,也不知是哪來那么大的力氣,她竟然一點也拖不動。
其實孟氏根本就不用躲,仔細觀察就會發現,石子都是往四夫人身上踢,根本傷不到她。
四夫人拖不動孟氏,為了少受些罪,只好鼓起勇氣,故作鎮定道:“住手,你們想要銀子,我給你們就是了。”
聞言,兩個壯漢對視一眼,停下了動作。
見暫時沒了危險,孟氏從四夫人身后探出頭來,聲厲內荏道:“你們是什么人?究竟想要做什么?我們可是侯府的夫人!你們快放了我們!”
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兩名壯漢當即哈哈大笑,粗聲粗氣道:“原來是侯府的夫人,看來咱們兄弟這次發了,哈哈哈!”
孟氏嚇得瞪大了眼,眼中又聚起水汽,嗚嗚抽泣起來。
四夫人暗恨孟氏愚蠢,對方明顯是為財而來,她竟然還敢自報家門,嫌銀子多了打手么!
再惱也沒有用,四夫人只能壯著膽子,撐著發軟的腿,道:“你們要多少銀子,我們都給,只要你們放了我們。”
“對對對!只要你們放了我,多少銀子我都給你們!”孟氏邊哭邊道,六神無主。
她說的是我,而不是我們,四夫人心中又是一陣膈應惱怒。
聞言,兩個壯漢再次交換一個眼神,其中稍矮的一個搓了搓手,賊兮兮道:“大哥,我瞧著兩個娘們都挺標致的,不如咱們……”眼角一挑,意味不言而喻。
壯漢臉上流露出的猥瑣神色,將孟氏與四夫人嚇得連連后退。
“不……不要過來,五爺……救我……”孟氏淚流滿面。嬌弱清麗的臉龐愈發顯得楚楚可憐,兩個壯漢當即眼前一亮。
當粗壯黝黑的手臂伸向自己,孟氏再也承受不住。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孟氏隱隱聽到一陣焦急的呼喚,她緩緩睜開眼,看到的是四夫人慌亂著急的臉龐。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四夫人松了口氣。
孟氏茫然坐起身,腦子混混沌沌的,懵懂問道:“這里是哪兒。我……啊——!”說到一半,她突然想起了昏迷前的遭遇。當即驚叫起來。
“別怕!已經沒事了,賊人已經被趕跑了!”四夫人趕緊安撫她。
“真的?”孟氏瑟瑟發抖,含著淚花問道。
“千真萬確,不行你自己看看。”四夫人點頭。
孟氏當真環視四周一圈。見沒了歹人聲音,她露出劫后余生的神色。
放松下來后,她這才注意到,四夫人的身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白衣蒙面的歲女童。
“這是……”孟氏詫異地望向四夫人。
四夫人面上一喜,激動道:“就是這位小姑娘救了你我!”
之所以如此激動欣喜,是因為四夫人知道,眼前的這位,極有可能就是傳說中的神女。
為免孟氏冒失,開罪神女。四夫人連忙湊到孟氏耳邊低語道:“我瞧著,這位可能就是神女。”
聞言,孟氏雙眼一亮。眼底被驚喜淹沒。
稍稍拾掇一番,整理好儀容,孟氏起身向著女童頷首示意道:“多謝小姑娘出手相救,大恩沒齒難忘。”
“五夫人不必客氣。”女童的聲音輕柔空靈,似能洗滌人心。
孟氏對眼前人是神女的可能又信了幾分。
“不知小姑娘為何獨身一人到這偏僻荒蕪之地來?”四夫人壓抑著心底驚喜,試探問道。
女童眉梢微彎。可以想見她面紗下的笑容是何等柔和慈悲。
“有道是,有緣千里來相會。有緣人讓我來到此地。”女童輕笑道,清澈靈動的眸子安靜祥和,柔柔望著孟氏。
“有緣人?”孟氏不禁心底一震。
四夫人注意到女童的目光,頓時明了,心中不免有些不甘。
“那……不知道小姑娘尋有緣人所為何事?”孟氏小心翼翼問道,心口因激動而狂跳。
女童回眸一笑,道:“自是化解災厄,免除煩惱。”
“災厄?!”孟氏與四夫人皆是心中一跳。
女童微微頷首,望進孟氏眼底,道:“高門有女,命不絕,八字未變,命盤已改,脾性驟變惹人喜,都道是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實則是亂親人運道,奪至親福氣,長此以往,必將家宅不寧。”
大難不死,脾性驟變,亂運道,奪福氣……
反復念叨著這句話,回想著這段時間發生的種種,孟氏瞳孔微縮,腦海中漸漸浮起一張稚嫩熟悉的笑臉。
那個在半年前還將自己視作所有,傾心依戀,如今卻對自己視作無物的孩子……
四夫人也有所悟,當即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大跳。
“也不算是脾性驟變,瞧著和以前差不了多少。”四夫人低聲道,想要開解孟氏。
孟氏咬了咬唇角,并未將四夫人的話聽進去。
眼中含著透徹,她誠心問道:“不知要如何才能化除厄運?”
“改命。”女童擲地有聲。
“如何改?”孟氏眼中一亮,只要能消除厄運就好。
女童彎了彎眼角,道:“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此因孕育它的土地不同,而人是由父母所孕育,其命運自然受父母的影響。”
“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孟氏輕聲念道,她明白其中的含義,只是卻無法從中體會出辦法來,她不由急聲問道,“可是生都已經生了,現在要怎么辦?!”總不能把人再塞進肚子里吧?
女童微微一笑,輕輕指點兩人身后,道:“你們看。”
孟氏與四夫人下意識轉頭望去,什么都沒有看到,等她們再回過頭來,眼前已沒有了女童的身影。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出了這家門,自是別家人。”
女童的聲音從空中傳來。
孟氏抬頭望去,只看到一片碧藍天空。
“別家人……”她喃喃念叨,眸光忽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