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玉’死在了聽雨軒內。
關于紅‘玉’的死,眾說紛紜,但最后不知為何就達成了共識:紅‘玉’是被鬼妖恐嚇才自盡的。
而關于鬼妖是誰,大家心知肚明。
駱雪音見白家的奴才們進蘭庭伺候時都畏畏縮縮戰戰兢兢,不免心里郁悶,一時憂急上火。白‘玉’書差人去請郎中來給駱雪音看視,整個洛縣竟無有一個郎中愿意上‘門’,就連一向與白家‘交’好的劉郎中也稱身體不適,恐過了病氣給孕‘婦’,也不愿上‘門’。
白‘玉’書見駱雪音嘴角都冒了水泡,‘性’熱至極,不由憂心。他到聽雨軒找白云暖商量道:“你能去‘藥’房請一下劉郎中嗎?他一向給阿暖你面子的。”
白云暖旋即讓綠蘿給自己拿了披風來。臨出‘門’前,問白‘玉’書道:“父親相信奴才們的話嗎?”
白‘玉’書啞然失笑:“世上哪有什么鬼妖,皆是怪力‘亂’神之說。”
“如此說來,父親是相信駱氏的了?”
白‘玉’書點頭。
白云暖有些欣慰地離了聽雨軒。
離了白府,白云暖和綠蘿乘坐馬車去大‘藥’房找劉郎中。一下馬車,‘藥’房的伙計聽說是白家的人紛紛躲避不及,白云暖愣住。
竟連洛縣城里的人也對白府里有鬼妖之說深信不疑么?到底是誰四處造謠?
沒人通報,綠蘿不忿道:“也太氣人了,難道小姐也是鬼妖嗎?竟然看到小姐都這樣逃之夭夭的。”
白云暖道:“誰讓鬼妖之說是從白府里傳出來的?”
綠蘿氣餒:“都怪紅‘玉’,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不開呢?”
白云暖凝眉不語,紅‘玉’的死不是不蹊蹺的,只怪當時紅‘玉’的家人來吵嚷得厲害,父親想著盡早息事寧人,便多給了銀子,紅‘玉’的家人也就作罷了,裹了紅‘玉’的尸首回去入殮,沒有請仵作驗尸,而當時紅‘玉’死于鬼妖報復的說法還沒開始,紅‘玉’的家人與父親爭執時,是真娘極力游說父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花’錢消災的。
白云暖越想越覺得心里膈應。
“小姐,咱們還請劉郎中嗎?”綠蘿問。
“為什么不?沒人通傳,咱們自己進去便是。”白云暖說著,走在了前頭。綠蘿忙跟著她一起進了‘藥’房。
劉郎中聽聞白云暖到了,知道其是來請自己去白家給駱雪音治病的,便有心躲在了內院,不料白云暖竟從‘藥’房前面直闖入內院來。
白云暖見劉郎中很有些錯愕地看著自己,便笑道:“我還以為劉大夫不與世俗中人同,沒想到是我高估了劉大夫。”
劉郎中面上很是掛不住,他賠笑道:“白小姐誤會了,老夫真是身子不爽利。”
白云暖兀自在室內找了張椅子坐下,道:“那我就在此處等了,劉大夫什么時候身子爽利了,我就什么時候請劉大夫紆尊降貴去我府上給我娘開方子。”
“白小姐說笑了,您是準王妃,老夫在您面前怎么談得上紆尊降貴呢?”
“既然如此,劉大夫為什么又謊稱有病呢?”白云暖反問,劉郎中愣了愣。
“劉大夫,醫者父母心,你管他什么流言蜚語的?”
劉郎中終是拗不過白云暖去了白府。
給駱雪音開了祛熱降燥的方子之后,白‘玉’書千恩萬謝的。劉郎中卻不肯多呆,匆匆地起身告辭。
白云暖送他到府‘門’口,問他道:“劉大夫替我娘把過脈,可覺得我娘的體質不是凡人之趨,而是鬼妖之質?”
劉郎中臉‘色’都有些白了,他道:“坊間傳聞,白夫人是冤死鬼投身駱小姐的身體,駱小姐乃凡人之軀,老夫把的脈乃是駱小姐的脈,白小姐讓我如何作答啊?更何況,坊間傳聞白老爺和白小姐都被鬼妖‘迷’‘惑’,不然白老爺何以喪妻不滿百日就續弦?白小姐你也全不念自己親娘死的悲痛,而對繼母親密無間?這實在不合倫常。坊間還傳聞,白小姐生母的死壓根就是這鬼妖作祟,而白小姐的丫頭更因撞破白夫人鬼妖的身份就遭報復,死于非命……不說了,說多了,只怕被報復的就是老夫我了。”
劉郎中說著匆匆告辭。
白云暖郁悶不已,以訛傳訛的本事從來都是人類的強項。
次日,白云暖去蘭庭探望駱雪音,見駱雪音吃了劉郎中的方子,嘴邊的水泡倒是消了不少。
“娘最近不好過吧?”白云暖關心道。
駱雪音搖頭,“不好過的是你父親,你不知道縣太爺都將他請去談話了。”
“縣太爺也管起咱的家事來了?”
“讓整個洛縣都人心惶惶的,能只是咱家的事嗎?”
“可那明明是謠言。”
“謠言止于智者,可惜世上多庸碌之人。”
“縣太爺想父親做什么啊?難道休了你?如果你真是鬼妖,縣太爺就不怕你報復他?如若你不是鬼妖,縣太爺不怕駱知府報復他?畢竟洛縣還在永定州的管轄之下,縣太爺他不想做官啦?”
“所以他只是找你父親談話呀!”駱雪音穿了家常便服,懶怠梳妝,又兼懷了孕,整個人看起來很是憔悴,卻又有一份病態美。
“那父親是如何同縣太爺說的?”
“自然說了是謠言,可是使勁澄清又能怎樣?洛縣的人不是都說你們父‘女’倆都被我這個鬼妖‘迷’‘惑’了嗎?”
清者自清和‘欲’蓋彌彰本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事情。
白云暖道:“那就隨他們說去好了,悠悠之口豈能堵得住的?時日久了,他們便也說累了,反正紅‘玉’的死又不是娘你害的,娘你也沒有做其他傷天害理的事情,不是嗎?我母親選擇自裁,終也是白家祖訓導致的結果,若要怪罪你,其實也是牽強。娘你就安心養胎,不要受外面的流言蜚語影響好了,閑庭信步,笑看流言蜚語,好嗎?”
駱雪音剛想如白云暖所愿樂觀一下,縣衙的衙役就光臨了白家,且帶來一個炸天的消息:劉郎中于昨晚中毒身亡,死時咬破手指留下“駱鬼妖”三個血字。
幾個衙役來拿人之時竟還帶了江湖術士。一個驅鬼的,一個捉妖的。
白‘玉’書正在芝闌館內察看藏書,聽秦艽來報說官府來人,便去前廳迎候。到了前廳,為首的捕頭向白‘玉’書稟報了來意,白‘玉’書氣憤道:“劉郎中中毒而亡,與我夫人有何相干?”
捕頭道:“劉郎中死前不是留了‘駱鬼妖’的血字嗎?”
“駱鬼妖與我夫人又有什么關系?我夫人乃是永定州知府駱子云的妹妹,豈容你們惡意栽贓?”
捕頭道:“白老爺,整個洛縣都知道駱鬼妖是誰,白老爺為何就不能配合官府捉拿兇手?令夫人如果真不是鬼妖,又何懼隨我們去官衙自證清白呢?”說著便讓小衙役跟隨兩個江湖術士去蘭庭捉拿駱雪音。那些小衙役跟在兩個江湖術士身后縮頭縮腦的。白‘玉’書已經氣憤地追了上去。
蘭庭,白云暖正和駱雪音說話,猛不丁見兩個江湖術士引著幾個衙役撲了進來。
“你們兩個,誰是駱氏?”驅鬼術士問。
駱雪音道:“我是。”
還來不及回神,那兩個江湖術士已經舞刀揮劍撲向駱雪音,又是噴水,又是燒符的。駱雪音躲閃著,白云暖也去拉他們。
“你們這是干什么?‘私’闖民宅,‘騷’擾良家‘婦’‘女’!居心何在!”白云暖喝道。
衙役們先是縮在一邊,見兩個術士對著駱雪音一番比劃之后,駱雪音沒有任何反抗,而驅鬼術士見駱雪音并無招架能力,便壯著膽子道:“官爺,鬼妖身上的妖氣已被我們震住,不可能傷人了。”那衙役才壯起膽子來,幾個人一窩蜂上前捉住駱雪音,就要向外押去。
駱雪音掙扎著,喊著:“我駱雪音身犯何罪,你們要這樣對我?我不是鬼妖,那是謠言!你們不能這樣冤屈我!”
白云暖也攔在了‘門’口,急道:“你們不能平白無故抓人!”
一個衙役道:“駱氏牽連一樁命案,我們是奉命捉她回縣衙配合調查。“
“什么命案?”白云暖和駱雪音異口同聲。
衙役道:“昨夜,劉郎中被人下毒,一命嗚呼,死前用血寫出了兇手的名字:駱鬼妖!”
“一派胡言。”白‘玉’書和捕頭同時到了蘭庭。
“老爺救我!”駱雪音淚眼汪汪的。
白‘玉’書向眾人拱手作揖,乞求道:“我夫人昨夜一直與我在一起,并未離開過蘭庭,那劉郎中怎么會是她害死的呢?各位官爺趕緊把我的夫人放了吧,她有孕在身,經不起折騰的。”
捕頭冷笑:“白老爺,都說了尊夫人乃是鬼妖,她會分身術的,一半兒與你在一起,一半兒去殺人,也不是不可能的啊!”
白‘玉’書郁悶。
白云暖道:“如果我娘是鬼妖,能由著你們這樣將她捉走嗎?”
捕頭再次笑起來,“要不怎么洛縣城里的人都說白老爺和白小姐父‘女’倆都被鬼妖‘迷’‘惑’了呢?”
“我如果是鬼妖,一定將你們全都吃了。”駱雪音有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感覺,而那兩個江湖術士已經向捕頭獻媚道:“啟稟官爺,這鬼妖身上的邪氣已經被我們兩個震住了,她暫時施不了法,請官爺放心!”
捕頭‘唇’角一挑,“干得好,待會兒到了官衙,一定稟報縣太爺重賞你們兩個。”然后一聲令下,駱雪音便被帶走了。
白‘玉’書急得團團轉,白云暖道:“父親,為免娘在縣衙受苦,你趕緊張羅錢財去縣衙打點一下先,至少保住娘的安全先。為今之計,趕緊讓秦艽去永定州找駱知府幫忙。”
白‘玉’書經‘女’兒提醒,趕緊去忙乎去了。
而白云暖立即去梅香塢找白振軒,白振軒聽說了事情始末,便道:“如果秦艽是去永定州搬救兵,那可就遲了。‘春’闈在即,駱知府被‘抽’去京城當考官,這會兒應該在京城呢。”
“啊?哥哥的消息可確切?”
白振軒點頭,“昨日收到溫賢弟從京都寄來的信,信中提到過此事,只怕父親都不一定知道此事呢!”
“那可如何是好啊!”白云暖驀地想起從前自己一有事便差遣章乃‘春’,眼下章家舉家遷移,自己無疑是失去了一個好幫手,正惋惜著,白振軒道:“白家有難,我身為白家的一份子責無旁貸,無論如何,繼母她曾經救過我的命,于親于恩,我也該幫她一把。京城,我去一趟吧!”
京城有駱子云,還有溫鹿鳴、安宇夢、洛七尾,哥哥此去尋求救兵定是妥妥的,只是時間上一定要快。
事不宜遲,白振軒輕裝簡從,帶著松塔上路了。
劉郎中中毒而亡,留下了詭異的“駱鬼妖”三個字,整個洛縣頓時人心惶惶。
洛縣縣太爺曾因林光將的人妖事件受到刑部嘉獎,處理此次鬼妖事件,更是摩拳擦掌,自信滿滿。
白‘玉’書送來的錢財,他根本不屑一顧,正襟端坐,問白‘玉’書道:“白老爺這是想賄賂本官嗎?本官一心為民除害,管她是人是妖還是鬼,都一并嚴懲不貸。”
白‘玉’書道:“白某內子實是冤枉,且又是傷病未愈的有孕之身,還請縣老爺能夠法外開恩,還內子一個清白。”
縣太爺砸吧了下嘴巴,道:“白夫人是不是清白,等本官細細審問便知,本官定不會冤屈一個好人,但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兇手,無論這兇手的身份是什么。”
“是是是,”縣官不如現管,人在縣太爺手里,白‘玉’書只能使勁奉承著,“白某當然知道縣老爺是青天再世,白某只是希望縣老爺能照顧一下內子的身子……”
白‘玉’書將桌上的一箱金銀向縣太爺面前移了移,縣太爺這才展‘露’笑顏道:“白老爺只管放心,我們官府是絕不會對一個‘女’流之輩用刑的,不過就是想把命案早日破了嘛!”
白‘玉’書懸著一顆心回到白家,一方面擔心駱雪音在縣衙大牢里的情形,一方面掛心秦艽不知順利到永定州請到駱子云沒有。
到了白府,見真娘正攙扶著秦艽從別院里出來。r1aahhh25693625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