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容好奇地看了過去。

原來是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了一個長相俊朗的少年郎。少年約莫十歲，穿著一件淡青色的圓領窄袖長袍。那少年應該是才下了馬，右手正勾著韁繩，左手撫著褐紅色的馬頭。對上小娘子明亮的目光，他惡劣地呲著牙，看到小娘子因此捂著眼睛鉆回仆婦的懷里，方才得意地一笑。

這么大的人欺負一個小女孩，不以為難看還頗為得意。

只怕不是個乖順的！

王婆子側了側身，用后背擋住那少年，才低頭輕聲安撫小娘子。

少年一聲笑，移開視線，走向那迎出來的柳家下人，下頜高揚：“柳老爺子大壽，我奉家父之命，請來賀壽。”

“敢問這位郎君是？”

“顏季和。”少年朗聲答道。

沈妙容記吃不記打，才被少年郎嚇過一回，被王婆子哄了哄，聽到那叫顏季和的人說話，小手又扒著王婆子的肩膀，探出腦袋。

柳家下人見了小娘子，笑著上前：“是沈家小娘子吧，沈相公在里頭，特讓奴才來接了您進去呢。”

柳松言桃李成群，輩分高。但凡來賀壽的人，大多都是已經到了，只少部分有事要稍稍來遲。沈攸就被柳松言叫了去陪客，只心里惦記著沈妙容和沈憬，托了柳家的下人在府前等候。

柳家下人本是為了接沈家姑娘而來，順帶也迎了那叫顏季和的小郎君一塊進府。

柳家下人一面安排人負責顏季和帶來的馬和沈家的馬車，一面領著人去見柳老爺子。

在此之前，小娘子基本上只在沈府活動，突然來了一個新鮮地方，這眼睛就不夠看了，東瞧瞧西望望的，一下子就眼花繚亂了。

顏季和看得有趣，孩子氣地伸出手指揪了沈妙容的發鬏。小娘子頭發還不長，勉強被抓了兩個小鬏鬏，發鬏上綁了鵝黃色的蝴蝶結。

小娘子腦袋動一下，蝴蝶結上的黃帶子就晃一晃。

一動一輕晃。

顏季和看得心里癢癢的，等手伸過去，小娘子不明所以往左邊一動。

那只發鬏就散落了下來。

顏季和手里拿著那條鵝黃綢帶，滿臉尷尬。

沈妙容頭皮有些痛，好像被拉扯了一下。只小娘子平時就沒有受過這樣得委屈，沈府下人哪一個不都是輕手輕腳地伺候著她。小娘子一回頭，對方手里正抓著得鵝黃綢帶上還掉落了幾根頭發。

沈妙容癟了癟嘴，眼中就立時有了淚花。

“姐兒不疼，嬤嬤吹一吹。”王婆子被這突如其來的事情給嚇得呆愣住了，卻也很快注意到了小娘子的情況。

一直在藤七懷里好好呆著的沈憬不甘落后，他不懂其他，只是看見了王婆子的動作，就把身子往沈妙容那邊探出去。

“憬哥兒吹，吹吹……”

因為太過于激動，沈憬噴了小娘子一臉的口水。

顏季和突然放聲大笑了起來。

沈妙容一聽，再也忍不住大哭了起來。

屋里，沈攸正坐在下首陪著一位四十多歲的儒士說話。除此之外，還坐了好幾個人，大家都笑著同鄰近坐著的人絮語。

外頭的聲響由遠及近，哭聲也漸漸明顯起來。

沈攸笑容一頓，猛地站了起來。

“玉池……”

“恩師。”沈攸面露抱歉，躬身正要說話，他覺得外頭那哭聲聽著像自家的女兒，著急之下就情不自禁地起立。

正在這時丫鬟打起了簾子，屋里人就清清楚楚地看到外面的情況。

沈妙容扒拉著小短腿拽著沈憬沖進屋里，那陣勢就好像后面有可怕的怪物正在追趕著她。

小娘子哭得滿眼通紅，還打著嗝，但就算如此，手里還是牢牢地抓著憬哥兒不放。兩個小孩穿得都不少，人矮腿短。

旁人走一步就抵得上他們跑三步。

跑著跑著，臉上就帶了焦急害怕。

“阿香……”

沈妙容聽到熟悉的聲音，抬頭看見沈攸，立刻就松了手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得分外委屈。“父親，有壞蛋。呃……”

“壞蛋，欺負我。”小娘子打了一個嗝繼續在沈相公面前求安撫。

“對，壞蛋。”沈憬在一旁跳著腳。

好好的一個香噴噴可愛的女兒，不過是小一會兒的功夫沒見，就變成一個頭發亂了一邊，哭得一張臉都憋紅了的小花貓。

沈攸心疼得都忘記了恩師還在一旁，彎腰就把人抱起。

“嬤嬤呢？怎么就你一人來了？”

沈妙容把小臉貼在父親身上，糊了沈相公一臉的鼻涕眼淚。

她越是不說話，沈攸周遭的冷氣就外散地越厲害。

“不就是不小心揪了一下嘛，都跟你道歉了，你怎么還哭成這樣。”屋里是柳老爺子在，未有下人通稟，顏季和也是不敢直接就闖進去，只在外面嚷了嚷為自己辯駁。

之前把小娘子弄哭，他心中愧疚也曾主動道歉。只是小娘子一言不發，就把自己悶在那仆婦懷里。

聽著哭聲漸歇，顏季和還在心中覺得這沈家姑娘脾氣不錯。哪知才到了地方，那沈家小娘子下了地，還沒有拉住那小郎君就開始嚎了。

顏季和目瞪口呆之余，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兩個小不點沖了進去。柳府得丫鬟不敢阻攔，只得打起簾子，一切順利地讓小娘子告到了狀。

到底是少年心氣，別看他之前與柳家下人對話頗為老成，顏季和隔著簾子聽那沈家姑娘哭得凄慘，若非事涉自己，他都要以為那欺負她的人有多么的罪大惡極。

然終于還是忍不出出聲為自己說話。

顏季和說完后，不由紅了臉，覺得自己同一個小女孩計較實在不應該。余光一掃，發現那沈家的兩個下人皆是眼觀鼻鼻觀心，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又覺得憋屈。

他真是手欠。

顏季和伸了左手朝上，右手高高舉起，正打算給自己一拳，簾子再一次從里面掀開。

“顏崇是你的父親？”清冷的聲音從那個好看的男子嘴中吐出，只是似乎在說到父親名字的時候，那人的眉頭有微微皺起。顏季和心中覺得怪異，一低頭，就看見了沈攸懷里的小女孩。

小娘子好似有了父親在旁，變得底氣十足，對上顏季和的目光毫不怯弱。“父親，就是他，壞人，阿香的頭好痛，鬏鬏都掉了。”

顏季和倒吸一口氣。

這還不只，沈攸的后面同樣探出一個腦袋，正是憬哥兒一手抓住沈相公的下擺，一手指了指顏季和。

“父親，揍他。”說完還不忘揮一揮拳頭。

顏季和眼睛一瞪。

沈攸輕輕地“嗯”了一聲。

顏季和頓時滿臉通紅，說不出話來了。腦海中響起來時父親曾同他說過的話，若是在柳府見了那沈狐貍，就得夾著尾巴做人，現在的你還不是他的對手。少年郎本是不信的，但見了人，不過一個照面，甚至一個聲音，他就手足無措了。

“你的父親是顏崇。”沈攸的語氣變得篤定。

“是。”顏季和慢慢鎮定下來，朝沈攸勾唇一笑：“家父不在延陵，無法親至，讓季和代他請來給柳老爺子賀壽。”

“顏季和？”沈攸輕輕一笑，把懷中的小娘子遞給王婆子：“帶姑娘去洗漱一番。”話落自然就有柳府下人過來帶路。

沈攸牽著沈憬，朝顏季和點了點頭：“進來吧，你的父親……”頓了一頓，搖搖頭就丟下了才集中了心神準備聽下文的顏季和。

“是誰？”屋里似有人在問。

“是顏崇那老混蛋的兒子。”明明粗魯的話從沈攸的口中出來又覺得那只是一般的形容詞，不會讓人覺得不妥。

只是……顏季和默了默，父親是老混蛋，那他這個兒子呢？豈不是小混蛋？將才看那沈相公云淡清風，還以為他不計較小娘子哭的事情，卻原來是等在這里，他算是有些明白父親對沈攸的不同了。

顏季和摸了摸鼻子，正經了表情掀開簾子進去。

（感覺我也應該寫重生復仇文，這樣會不會看得人多一點，嚶嚶嚶。要不穿越一下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