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琰讓水綠密切注意著玉堂院的動靜,若是顧瑋一直安安靜靜那就最好,顧琰就是怕顧瑋像那冬眠之蛇,醒來后會狠咬一口。
雖然知道萬沒有百日防賊的道理,但除了更加審慎地防備,顧琰并不打算對顧瑋再做什么,若此刻對顧瑋動手,那么她和前一世的顧重庭和連氏又有什么差別呢?
重活一世,她是心腸冷硬不假,卻沒有淪為豺狼,這一點,顧琰拎得清。
這一日,安靜已久的尺璧院,響起了陣陣笑聲,銀鈴般的笑聲,令籠子里面的小圈忍不住掩掩耳朵。
“阿璧,你什么時候養了個這么好玩的小東西?你看,它還會掩耳朵,太好玩了!”尺璧院內,一個姑娘好奇地看著籠子里的金環鼠,這樣問道。
她身穿一身金絲濤水波繚綾,黑鴉鴉的垂鬟分肖髻上插著飛燕金釵,這樣富貴飛揚的打扮用在她身上,顯得無比熨帖,并沒有時下經常出現的衣釵勝人的情況。
這姑娘,容貌太艷麗了些,就算尺璧院這里站著姿容上好的顧琰,所有人第一眼見到的必定就是這姑娘。
顧琰見到這姑娘的樣子,笑得眉眼都彎了起來,一點都不覺得這姑娘容顏優于自己是件惱怒的事情。
這姑娘,就是刑部尚書陸清的嫡孫女陸筠。她能肆意張揚地穿著價值千金的繚綾,不僅僅是因為祖父陸清是刑部尚書,還因為她娘親是赫赫有名的長邑郡主。
長邑郡主是薨逝的榮親王之女,榮親王當年是為了救崇德帝而身死,故而世人皆知崇德帝因此對榮親王唯一的掌珠長邑郡主恩寵有加。
長邑郡主甚至要比崇德帝所出的安昌公主、安榮公主還得崇德帝的喜歡。陸筠是長邑郡主唯一的女兒,莫說她是穿著繚綾了,就算她穿著云錦,也沒有人會說什么。
“我都不明白娘親,似我等人家,又不用憑著賞花宴才能嫁得好,為何要拘我學什么賞花宴禮儀!”見顧琰只是笑著,陸筠想起自己長時間沒能出門,一徑地發著牢騷。
“郡主也是為你好,再說,就算不為著嫁人,難道還讓人說行儀有失不成?”顧琰笑著勸慰她,心想著長邑郡主的確將筠姐姐保護得太好了。
陸筠比顧琰還年長兩歲,聽這些話,卻恍若她比顧琰還要小。若非父母疼著護著,她又怎么如嬌兒一樣?
“我也知道……我見到過娘親郁郁寡歡的樣子,我就是氣她什么事情都不告訴我……”陸筠低下了頭,在顧琰這個最親密的好友面前,她沒有掩飾自己的心思。
陸筠的父親陸居安是個大才子,大定都有名的大才子,素來無心仕途,近年來更是寄情山水,一年之中難得有兩日在京兆。
陸家能有今日勢盛,是靠陸清和長邑郡主撐著的,陸筠知道這些,可總是不滿娘親當她長不大一樣。
“那不就好了?郡主只有你一個孩子,當然是為你著想的,她既然拘著你學習禮儀,自然有她的道理……”顧琰微笑著說道。
長邑郡主,的確是最疼陸筠的,不然后來也不會為了給陸筠報仇,幾乎戮盡了崇德帝的血脈。
當年筠姐姐死了之后,她親眼見過長邑郡主顛狂悔恨的樣子,長邑愛女之心,顧琰絕對不會懷疑。
想到這些,顧琰臉上的笑容倏地隱了下去,當年筠姐姐死了之后……她見到舊友只顧著高興了,卻差點忘了,眼前肆意張揚的筠姐姐,是如何凄慘的死去!
顧琰忍不住打了個冷顫,筠姐姐這樣備受寵愛的人,出嫁之后竟然會受那樣的折磨,誰能想得到?
“阿璧,今年的賞花宴你會參加吧?我可不想跟著安昌她們,到時候我們一道,還不至于那么無聊。”陸筠的目光仍在小圈身上,并沒有發現顧琰的變化。
“好的……我應該去參加……”顧琰點點頭,強露了一抹笑容。
她的目光掠過了陸筠身邊的兩個丫鬟,她們氣度沉著,雖是下人,言行間卻是不卑,想必這兩個人是長邑郡主精心的。
這兩個丫鬟在,顧琰不能透漏什么,此刻的長邑郡主,還是一心想著將陸筠嫁入皇家,若是她知道自己想壞了這事,說不定不但救不了筠姐姐,還會為自己惹來禍事。
顧琰不懼禍害,卻不能平白受這禍害。
陸筠似乎也有話單獨和顧琰說,她看了一眼那兩個丫鬟,說道:“滄海,桑田,你們兩個先退下,我有話和顧家姑娘說。”
這是命令的語氣,那兩個丫鬟對望了一眼,立刻說道:“是的,奴婢在門外聽候姑娘的吩咐。”
說罷,那兩個丫鬟就和水綠、杏黃等丫鬟一起,退了出去。
顧琰一直看著那兩個丫鬟,見到她們腳步輕盈的樣子,不禁眼一瞇。這樣的腳步,似曾相識,善言就是這樣行路的。
這兩個人,是練家子,想必在門外,可以清楚聽見內里的說話聲,難怪會這么順從就退了出去。
“阿璧,你在空翠山發生那么大的事情怎么也不告訴我?這是怎么回事?現在可好了?可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嗎?”
屏退丫鬟后,陸筠小聲地問道,眼神甚是關切。
原來她讓丫鬟退下去,是問這樣的事情,怕傷著自己的自尊,又怕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讓丫鬟聽到,這才慎重起見。
顧琰感到眼眶一熱,這就是筠姐姐,雖然肆意張揚,但對自己情真意切的筠姐姐,前一世就算在那如牢籠之地,仍想方設法救濟自己的筠姐姐!
顧琰搖搖頭,語氣有些沙啞:“已經沒什么了,筠姐姐放心,如今我一切都好。”
“那就好,那就好,若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跟我說啊,就算我辦不到,你知道我娘是很厲害的,沒有多少人敢惹她!”
陸筠既驕傲又得意地說道,臉上的笑容絢麗得奪人眼目。
可惜,這樣的笑容,自顧琰去福元寺之后,就再也沒有見過了,筠姐姐,自那年的賞花宴后再也沒有這樣笑過。
這一世,絕對不能再讓她嫁給三皇子那樣的人,絕對不能讓她凄慘地死去!——顧琰暗暗下決心,同時也疑惑不解。
崇德九年的賞花宴,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不但長隱公子在其上病死,就連筠姐姐也被爆與三皇子有私,更因此成為三皇子妃,為什么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