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笙

第九十一章 京城的蜘蛛網

(心漁努力地寫,爭取對得起特意去湊粉紅的書友)

鐘天政覺著意外正常。

因為文笙并不是那個生在離水,一直到十五歲還沒怎么出過門的小姑娘。

他縱然打聽到文笙擅畫會琴,其它的,就只有接觸了之后,才能逐漸有所了解。

留人在閆府外頭盯梢,文笙帶著其他人先返回林庭山那里。

房子租得很快,當天入夜之前便去看了兩處,林家下人很會辦事,兩處都不錯,文笙看過之后決定都留下來。

這時候錢才開始像流水一樣使出去。

文笙仿佛回到了前生。

但這時候,她沒有辦法考慮得太多。

她請林家人幫她收集奉京方方面面的消息,從皇城到玄音閣、國師府,從功勛世家、達官貴人到有名的樂師、商賈,甚至于街上的混混,他們之間的派系、趣聞,林林總總,能打聽出多少,她便要知道多少。

文笙覺著對方綁走了戚琴和師父,是為了《希聲譜》。

能指使得動閆寶雄的,肯定不是普通人。

更何況看樣子閆寶雄在其中還算不上頭目。

文笙下意識便想到了玄音閣,但是跟著她又覺著不像。

綁走戚琴,還可說是為了曲譜,同時綁走師父,有沒有可能是因為《希聲譜》到現在還無人能參透,師父彈琴自成一家。與天下的樂師都不相同,所以才強抓他老人家進京,為其研究《希聲譜》?

若她想的不錯。以玄音閣樂師們的高傲,不像是能做得出這種事來。

叫文笙沒有想到的是,林庭山的鋪子里竟然養了幾個閑人,專門就是做這個的。

聽林家下人介紹,奉京城里吃這碗飯的還不少,號稱“百事通”,很多初來京城的人都要靠他們提點。以免不小心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林家也是如此,林庭山到京城之后。還沒開始做買賣,便重金請了幾個“百事通”請教。后來發現還真是離不開這些人,索性就養了起來。

文笙就叫林庭山的管家幫著安排,她呆在屋子里。叫“百事通”們輪番進來給她講解,不論有用沒用,想到什么就說什么,想不起來就先出去,外間屋坐著喝茶接著想,叫其他的人進屋說。

一晚上下來,文笙但覺各種消息擠得腦袋里亂哄哄的,總算對奉京里蜘蛛網一般纏繞的各方勢力有了番全面的了解。

梁主建昭帝是先帝第七個兒子,弱冠登基。到今年在位已經是二十九年。他還是皇子的時候便結識了譚國師,后來更是迎娶了譚家次女,立為皇后。

只可惜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譚皇后肚子不爭氣。接連生了大公主、二公主、三公主,一晃建昭帝已經三十多了,這么大的國家不能后繼無人,譚國師親自入宮跪請,建昭帝才選了兩個小官的女兒立為嬪妃。

淑妃生下大皇子,賢妃生了四公主和二皇子。兩位皇子如今都已長大成人,在皇城外邊自行開府居住。

朝廷里的事“百事通”們不甚了解。只知譚國師雖然年紀大了,得建昭帝親允在家頤養天年,但他一手創下的玄音閣影響無處不在,朝堂上分為了兩派,一派是皇親勛貴,另一派便是同玄音閣有著千絲萬縷關系的文武大臣們。

這是最主要的幾股勢力,至于其他的趙錢孫李勛貴、周吳鄭王大臣,他們之間是什么關系,誰與誰交好,誰與誰又是姻親,文笙記性再好,也需借助于紙筆,先記下來,等回頭對上了號再來細細研究。

這其中文笙難免格外留意玄音閣,由此知道了許多樂師的大名。

玄音閣內部每年有春秋兩次比試,三年有一次大比,每到大比,建昭帝必帶著文武百官以及皇親勛貴們到場,樂師們互以音律拼斗,有時聲傳數里,堪稱奉京盛事。

通常大比結束好幾個月,里面某場精彩的比斗還被京城百姓們津津樂道。

所以玄音閣里不少樂師的雅號和擅長的樂器,在眾人口中流傳甚廣,文笙就從“百事通”口中聽到了“幽谷寒泉”費文友、“折竹手”梅縱等好幾個熟人的名字。

文笙想同羽音社的人聯系上,但羽音社的樂師們大多不顯山露水,在京里活動的也許有,但玄音閣勢大,想也知道他們肯定格外小心。

文笙就問了問幾個“百事通”,知不知道京里有誰精通音律,但又沒有得以進入玄音閣。

果然不出所料,他們提了幾個吹拉彈唱的好手,平時就在街坊巷里以此為生。

能夠不記身份的樂師,玄間社也只有戚琴一個,文笙聽的時候心里就已不抱什么指望。

忙了一夜,到天蒙蒙亮的時候,文笙才叫眾人散了,收拾好東西,打算小睡了一會兒。

剛剛睡著便做起夢來,夢到師父王昔和戚琴被五花大綁著不知送去哪里,押送的人連連推搡,她自夢中突然驚醒,坐起身,披上衣裳,怔怔地半晌不說話,到把聽到動靜進來伺候的丫鬟嚇了一大跳。

文笙在想那天高祁家中聚會,有多少樂師出席,哪位口音聽上去像是奉京人,是不是應該找紙把他們畫出來,叫幾個“百事通”來辨認一下。

可是如此一來,就有可能暴露他們的身份,事關重大,做還是不做?

心里有事,文笙困意全無,對幾個丫鬟勸說她再睡一會兒的話置若罔聞,起床洗漱。

洗漱完,清醒了很多,文笙也打消了適才這個危險的念頭。

戚琴、厲建章叫自己得以參加羽音社的盛會,本身是一種信任,也許羽音社的成員組成早通過別的渠道被旁的勢力知曉,但這消息絕不應該從自己手上流出去。

不能再多生事端了,還是由別的地方再想辦法。

便在這時,屋子外邊傳來問話聲:“顧姑娘可起來了?”來人竟是鐘天政。

小丫鬟對鐘天政沒什么抵抗力,紅著臉進來稟報。

文笙到門口請他進來。

鐘天政看上去十分適應奉京的環境,昨晚睡得不錯,整個人神采奕奕,更顯風/流俊逸,進門先關切地道:“夜里你這邊聽著好似折騰到很晚,你得注意身體,萬一累病了,豈不是讓人擔心?”

文笙這些日子已經習慣他半真半假的關懷,沒有接話,直接切入正題:“鐘兄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鐘天政無奈地笑了笑:“沒有事就不能找你?好吧,我是來告訴你個好消息的。昨天不是定下了兩處宅子嗎,方才我同林家人又去轉了轉,你猜怎的,東風巷那一處遇見一個熟人。”

“熟人?”

“呵呵,算不上太熟,只在沈大人家的寒蘭會上見過一面。”

文笙心中一跳,忍不住問:“羽音社的樂師?”

鐘天政笑望著文笙,仿若眉目含情:“我覺著像,適才我同他擦肩而過,沒有打招呼,我看他神色有異,應該是認出我來了。總要你親自去確認一下。”

那天沈家到場的人很多,羽音社的樂師夾雜其中,想來絕大多數客人對鐘天政這張臉都會記憶猶新。

文笙點了點頭:“可知道叫什么,住哪里?”

“我便說你運氣好,那人姓穆名同普,在西河伯家中做西席。就住在東風巷的巷尾,離咱們看中的房子不過幾步路。”

文笙一聽便坐不住了:“那我去見見他。”

擔心對方拒而不見,文笙特地寫了張拜帖,上面端正寫了自己的名字,其下又以一行清麗工整的小楷寫道:“伐木丁丁,行船欸乃。長暉一別,末學后進有要事請教,盼請賜見。”

雖然鐘天政眼巴巴望著她,頗有躍躍欲試想要同去的意思,但文笙只是權作未見,帶著林英出門,去到穆家扣門請見。

出來應門的是個大高個兒,一看就孔武有力的模樣。

文笙心中有數,將拜帖遞上。

她在帖子上隱晦地提到了兩首《希聲譜》的曲子,這位穆先生若是羽音社的人,曾到過高祁家中,自然一見便知,若是不然,只會茫然不知文笙所云。

但這會兒文笙憑著感覺,已經判斷鐘天政所說不錯,這一位十九就是羽音社的樂師。

高祁當日曾叫羽音社眾人分頭參詳兩首曲譜,并約定過一個月之后再聚,若按高祁的計劃,這時候羽音社的成員應該都在鄴州才對,怎么會還呆在京里?

只停了一小會兒,適才應門的漢子自里面出來,請文笙一個人進去。

這位穆同普年過四旬,之前確實曾在高祁家席上見過。

叫文笙沒有想到的是,這位穆先生親自迎她到二門,神色透著不安,見面即道:“前兩日我聽說戚兄出事,現在看來竟是真的了。”

文笙把情況簡單地說了說,她還想著羽音社高祁、張寄北等人不會坐視不管,想問問穆同普有沒有什么新的消息。

穆同普卻道:“除了戚琴,這段時間還有四五位樂師自長暉聚會后失蹤沒了音訊,果然是被綁到了京里?我猜定是那姚華所為,當日他以《希聲譜》為餌,就沒安著好心。我今日還看到和他在一起那姓鐘的。不行,我需得離京先避避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