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笙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一師難求

鳳嵩川閉著眼睛,淡淡“嗯”了一聲。

符良吉難為自己到不至于,只是他善于籠絡部下,這么多年手底下早成了鐵桶一塊,自己短時間內插不進手去。

至于外邊帶兵的大將,紀南棠那是他的學生,好歹飛云江統帥朱子良和他關系一般,卻是建昭帝的人,要不然那老皇帝哪會對飛云江失守,駐軍接連戰敗諸多容忍。

若是能把朱子良拉到自己這邊就好了。

他興致不高,孟蓁卻好似全未發覺,自顧自念叨著今日又有誰送來年禮。

鳳嵩川昏然欲睡。

孟蓁卻突然提到了王光濟:“江北的王家今日也送了禮來,王光濟一個平頭百姓,竟也聽說了大人的威名。”

鳳嵩川哼了一聲,閉著眼睛問道:“送的什么?”

孟蓁便將那幾樣“薄禮”輕描淡寫說了一說。

鳳嵩川聞言有些不高興:“這只鐵公雞,知道爺要查走私了,還不肯拔毛。”

孟蓁裝作很吃驚,“啊”了一聲:“王家竟敢走私?通過飛云江,那不是同南崇那邊有勾結?怪不得王家那么有錢。朱帥離得那么近,竟不知道么?”

鳳嵩川猛然睜開了眼睛,“騰”地坐了起來,到將孟蓁嚇了一大跳。

其實江北王光濟同鳳嵩川從來沒有打過交道,要送禮也會托熟人先搭個橋,絕不會就這么貿然上門。再說他是民,鳳嵩川是官,這個時候送禮,到頗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之意。

故而王光濟在江北雖然聽說鳳嵩川管了緝私,卻也只是按舊例給朱子良和他的部下們準備了厚禮。京城這邊還準備觀望觀望。

冒充他上門送禮的,卻是將軍府這邊杜元樸派的人。

在他和李曹看來,王光濟早有反意,就像個膿包一樣,不如借著鳳嵩川的手,早早把它擠破了,叫這兩方以毒攻毒去。

他們也好借這機會在東海趕緊打兩場勝仗。

為此文笙還特意跑了趟程國公府。她受了鐘天政那番話的啟發。專程找李承運借錢去了。

賺了那么多,好歹也分點給她花花。

不然拿什么算計鳳嵩川?

麗姬已經入土為安,李承運沒有驚動旁人。只帶了幾個貼身的侍從將她的棺槨運至西山別院,選了個向陽的山坡。

麗姬下葬之后,李承運下令將這方園里許單獨圈起來,閑雜人等不得踏入。他要在這片地上種草種花,搭起帳篷。一切都仿照著文笙先前畫的那幅畫來。

秦和澤趕了這個時候,來山莊要見二老,惹得李承運甚不耐煩,連見都未見他。只派了個手下去,告訴秦和澤,二老受傷很重。太醫正在搶救,叫他等人好了再來。

忙完了這件大事。距離過年還有好幾天,李承運振作精神,看著與從前沒什么兩樣。

文笙來見他的時候,發現國公府氣氛有些古怪,李承運竟是準備在正月里納妾,還一納就是兩位。

這叫文笙頗感意外,她覺著李承運應該沒那么快忘記麗姬。

“國公爺,您這是……”

李承運正站在窗前,拿著剪刀好整以暇地修剪花枝,聞言淡淡一笑:“人都言有了新人忘舊人,府里添兩個新人,多點喜慶,也好叫圣上和我娘放心。”

文笙明白了李承運的意思,事到如今,他越表現的對麗姬念念不忘,對麗姬的身后之名越沒有什么好處,自古以來,哪怕貴為天子,有時也不得不將自己的喜好藏起來,不敢示人,何況李承運。

只是國公爺,您是有婦之夫,有心裝相,好好和國公夫人過日子就是了,也可叫延國公對自己少些敵意,何必又折騰著納妾?文笙暗自腹誹。

李承運道:“我按你說的,找人查了一下大皇子那棟私宅的歌姬。短短幾日,先前的歌姬不見了大半,換上的都是些新面孔。”說話間手里剪刀“咔嚓”一聲,剪斷了一根長枝,“我也不查了,左右這件事有幾個人脫不了干系。麗姬出府的時間、走的路,知道的寥寥無幾,有膽子做這事的,就更少了。”

這是說麗姬出事,李承運的岳父延國公也牽扯其中?

文笙有些無奈,只是這都是李承運的私事,文笙也相信此番他因為麗姬吃了教訓,以后做事會更加謹慎,而且有長公主看著,他也不會貿然報復延國公、大皇子和二皇子這些人。

文笙便將李承運納妾的事放在了一旁,轉而向他借錢,又提出想把那馬場收拾布置一下,過年的時候將二老接過去住。

李承運痛快應了,又送了她一些下人奴仆,免得到時沒有人使喚,并將山莊的護衛借她先用著。

馬場不單純就是養馬的地方,李承運之前常帶了一幫權貴過去游玩,興之所至,會在那里留宿,除了養著幾十匹駿馬,有一片很大的跑馬場,其它與山莊別院也差不多,若非如此,也不會引得一幫權貴垂涎。

地方歸了文笙之后,她養不起那些好馬,除了那塊金貴地方,其他不管人還是馬,都退了回去。

故而這個年,文笙他們是在西山馬場過的。

那二老聽說文笙竟然參悟了《希聲譜》的兩支曲子,既好奇又代她欣喜。

只可惜文笙傷了手,只能演示《行船》的一小段散音,而《希聲譜》的妙處又非是語言可以形容。

戚琴心癢難熬,和王昔將三張曲譜反復研究,最后無奈地得出結論,同一支曲子,自文笙手里彈出來,和旁人所彈韻味就是大不相同,這種東西,是《希聲譜》所特有的,學不到,模仿不來。

對戚琴而言。與其不切實際地望《希聲譜》興嘆,還不如看看有什么辦法能醫好手指,恢復昔日水準才是正途。

三十晚上,文笙親自操持,指揮著丫鬟下人忙了一大桌團圓飯,請王昔、戚琴坐了上座,她和云鷺陪著。

四人說說笑笑。其樂融融。若不是換了地方。環境不同,簡直就好像回到了青泥山一樣。

只是對于以后,大家都有意避而不談。

那二老經此劫難。有些心灰意冷,尤其是王昔,身體受到重創,以后無法獨立生活。雖然文笙一早就表示不用擔心,一切有她。老爺子仍是提不起精神來。

文笙則是存了改天換地的決心,眼下還不敢對人言。

正月里文笙應邀赴了幾回宴,有符家兩位小少爺做東的,定在孤云坊。專門為慶祝她得了狀元,滿滿都是顯擺炫耀之意。

還有項嘉榮請她和另幾個同窗聚了聚,玄音閣正月十六開學。他們已經打聽到正月里是給新人適應的時間,學生們會在這半個月找好自己的師父。拜到閣里某一位樂師門下,以后遇到不會的也好有人指點。

譚令蕙又請了她一次,席上認識了幾位女學的閨閣小姐,這回人多,文笙頗為低調,沒有說什么叫人側目的話,加上楊蓉和魯雪芝對她表現出熟識來,明顯不是初見,其他人看文笙也頂多是透著好奇,并沒有人上來為難。

到是魯雪芝覷了個空問她知不知道程國公這兩天要納妾,文笙裝了糊涂。

除此之外,還有李曹的送別宴。

李曹返回離水,文笙猶豫了一番,還是寫了封報平安的書信,請他幫忙捎去李家。

如此忙忙碌碌,轉眼就到了正月十六,玄音閣開學了。

此次玄音閣收徒,共計收取“甲等”一百二十人,“乙等”九十六人,“特選”五十四人。

這二百七十人不會集中在一起上課,對這些新人而言,進閣第一件事就是拜師。

玄音閣內部除了當擺設的女學,分為南北兩院,北院的院長是譚大先生譚睿博,譚大先生為人嚴謹方正,北院的樂師對他都是既敬又畏,而南院的院長譚二先生譚睿德溫和寬厚,南院便聚集了很多因興趣而成為樂師的世家子弟。

兩院教學風格大相徑庭,南院寬松而北院嚴苛,譚老國師的五個兒子三個在南院兩個在北院,兩邊實力相差無幾。

玄音閣每年的春秋比試以及三年一次的大比,其實都是南北兩院的較量,從結果上看近幾年個人戰南院占著優勢,但團戰無一例外每次都是北院獲勝。

閣里的規矩是拜了哪個院的師父,以后就屬于哪個院的人。

玄音閣建閣這么多年,唯一的例外只有譚錦華,他自幼跟父親譚大先生學琴,成為樂師之后卻自稱已經被父親逐出門墻,投奔了二叔的南院。

文笙上來便遇見了這么一件叫她犯難的事。

她需要在閣里認一位師父。

正常而言,不要說入學的狀元,就是乙等、特選的學徒,認準了哪一位樂師要拜入門下,都不會遭到拒絕。

樂師們都知道這是壯大本院和自身的好機會,就算日后成不了材,誰還在乎多一個沒出息的學生呢。

但文笙卻不同。

因為她是女子,加上鳳嵩川的刁難,使得樂師們都敬而遠之,唯恐招惹上這個大麻煩。

擺在文笙面前有兩個選擇,要么通過譚瑤華在譚家拜一位師父,要么請李承運幫忙,拜到南院的米景煥門下。

不過這兩條路都不是文笙想要的,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一旦拜譚家人為師,來日必然要為之束縛住手腳,她做不到鐘天政那般絕情,到時候師父說一句叫她忠于建昭帝父子,她聽還是不聽?

至于米景煥,文笙直覺認為他不會想要收自己。

師徒這等事一定要你情我愿,勉強就沒意思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其他學徒都開始跟著師父學習了,她不禁暗暗著急。

若是到下個月她還拜不到師父,就只好去女學上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