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何道理,為父都被你弄糊涂了。”錢綸光一聽大有深意立刻收了眼淚,換上副好學不倦的樣子。
錢卿瑛笑了兩聲,安撫道:“父親別急,其中種種,待女兒同您細細道來。眾人都以為烤煙是何等容易之事,可其工序之繁雜瑣碎,煙草種植栽培之難又有幾人知曉?!大清在關外時就嚴厲禁煙,不止是因為吸煙所費不菲,更是因為種植占領了良田,導致糧食產出大減,若是劉知府建議開放禁煙,沒有一個妥善解決糧食問題的對策,上頭是不會采納的,因為百姓只會趨利種植煙草而愈發的荒廢糧食種植從而動搖國本,也就是說劉知府是在自掘墳墓。”
錢綸光壓制不住狂喜,他已經可以預見劉知府下臺自己上位的美妙前程了,轉瞬又頹喪下來:“這么說,你的作坊規模是擴大不了了?!”話說的很巧妙,是從錢卿瑛的切身利益出發,而不是自己的仕途。
錢卿瑛搖搖頭胸有成竹的說:“當然不是,在劉知府撓到朝廷逐利的癢癢肉,又沒法解除他們的饑渴,父親就可以站出來收拾殘局,女兒做事豈會管頭不顧尾呢,他是門外漢,可女兒是吃這碗飯的,看家的本領總是要有的。”
錢綸光好奇的問:“這招是借東風嗎?”
錢卿瑛目光灼灼的回視,語笑嫣然:“不,這招叫移花接木,在官場上混,沒本事的人會把別人的功勞當作自己的功勞,這樣做很容易露餡,一旦露餡,就會威信掃地,還會失信于上峰和同僚。高明的人,是會把別人的失敗,變成自己的功勞,這叫高明!”
錢綸光心中巨震:她真是太可怕了,什么都不做,任由對方被貪婪驅使,眼睜睜的看著對方走投無路,再輕輕的推他一把,讓他跌入萬劫不復的深淵,自己在萬眾矚目的情況下扮演救世主的角色,踏腳石已然沒有回擊之力……
“父親?”錢卿瑛抱著小狗,歪著頭笑等他的回答。
“就聽你的吧。”錢綸光努力的咽下了口唾沫,他忽然覺得自己在她面前無所遁形,還好是無法割舍的父女關系,錢綸光這樣安慰自己。
“好,那我就不多留父親了,免得旁人惦念。”錢卿瑛笑的很甜,錢綸光卻知道這是一顆包裹著糖衣的毒藥,她已不像兩年前以死相搏了,她在變的強大,自己卻原地踏步,強弱之分正在改變。
錢綸光走后,錢卿瑛撫著松松的皮毛,站在窗前看著月色,幽秘妖嬈的輕笑:“酷愛權利的人哪,有什么是比讓你看得到摸不到權利的邊緣還更讓你痛苦難耐的事呢,我的確是要一個高官的父親,卻僅僅需要名,一旦有實,你又該動腦筋對付我了,別人也容易讓你犯錯連累我,只有什么都做不了才不會犯錯不是么?如今我在官場的依仗可不再是你,而是我的佛門師傅們在怕死官員們的影響力和真金白銀堆砌出來的善人名聲,呵呵,帶著你的寵妾與寶貝兒女閑云野鶴去吧,我要讓你從此與權利絕緣,這就是我對你的報復。”
“汪汪!”松松很應景的應和一聲,每逢錢卿瑛對它喃喃自語,它就知道睜大霧蒙蒙的雙眼附和幾聲,這樣主人會更愛它,給它吃好吃的菜菜和肉干喲
果然它又成功的戳中了錢卿瑛這個絨毛控的萌點,狠狠的親了它幾下,又開始無厘頭的夸獎它了,當然少不了獎品肉脯。
過不了幾日,劉知府的折子直達上聽,在朝中引起公論,發回的各府衙的邸抄滿腹滿篇的都是各派關于此事的論調,在錢卿瑛的意料之中,折子馬上被駁了回來。又在意料之外,遠在千里外的京城發生了這樣的一幕。
“四弟,你今兒是怎么了,今天廷議竟然幫著駁斥自己人的折子,如果此是皇阿瑪松口,那烤煙的方子在咱們手中攥著,真如那劉卞所言,往后何愁沒銀子呀。”皇太子一臉的不虞,但他也是滿腹才華博古通今之人,老四算是得用,所以辯解的機會他一向會給手下的。
“二哥,正是因為那劉卞是效忠于您的,咱們大清自在關外便禁煙,原因就在一個糧餉上,皇阿瑪愛重二哥自然會為您留著面子隱忍不發,可大哥和明珠豈會坐視不理,這么一來他老人家心里總是為難的。二來,皇阿瑪最討厭皇子結黨營私,咱們自己提了這事,不就表明二哥始終是把江山社稷放在首位,而不計較個人一時得失的。其實二哥您想,這大清基業將來是要交到您手里的,這鼠目之利的營生可要傷及國本的。”回話人的聲音低沉而柔和,力度有增,鋒芒盡斂。
“四弟,多虧有你時時提醒,日后當哥哥的不會忘了你的。”皇太子望著,拍拍他的肩膀贊許道。
“那臣弟先去辦差了。”謙恭溫順,告退時依舊微笑著,眼睛愈發的深不見底。外表看起來這樣文雅的英俊皇子,轉過身去,那張臉卻分明有太多不一樣的東西。
分明有同樣的機會,有同樣甚至更強大的能力,九五至尊的父親只青睞了一個人,而連平等展示的機會都未有過的他卻只能匍匐在金階之下,向可能遠不及他的人俯首稱臣。同那擁抱烈陽的女孩一樣,他不甘心……
大阿哥遠遠的叫住了正要上馬的,拉住他就要往自己郡王府的方向去,熱絡道:“四弟,走,到大哥的府里喝杯水酒去。今天的朝會多虧你說了句公道話,皇太子的人才沒把大哥手下人的功勞搶了過去。”
溫和的笑笑,只說:“自家兄弟何必客套,臣弟就是擔心皇阿瑪……”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大阿哥就氣得臉色發青,恨聲道:“皇阿瑪偏心是眾所周知的事,四弟也就是你好脾氣,被皇太子指使的團團轉,大哥可不服,哼,不讓我得臉,大家一拍兩散,誰也別想討得了好。”
又耐心的勸了幾句,淡淡的幾句話就把大阿哥的心擾亂的如一團亂麻,而大阿哥只覺知音難逢,同他風花雪月喝起小酒來。
傍晚,落日西陲小醉微醺的回道四貝勒府,亦師亦友的幕僚鄔思道急忙來見,不解的問:“四阿哥,今日朝堂之事,我實在不明白,為何不順水推舟加深皇太子和大阿哥間的矛盾,反而替兩人在皇上面前解了圍?雖說皇上會覺得您友愛兄弟,卻著實不如坐收漁利之利來的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