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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卿瑛知道自己此刻帶來的震撼,可只要躲過了皇權的傾軋,其他勢力對她垂涎互相角力也好過直接動了殺心,這場鋼絲舞她是不跳也得跳,待她爭取到時間羽翼豐滿,便不用戰戰兢兢了。
禛見錢卿瑛目不斜視直直的越過自己,就氣的兩眼發黑,這女人感情是看不上他,奔皇阿瑪或皇太子去的,心可真夠大!忍不住眾目睽睽下冷聲道:“且慢,御前不能攜帶兵刃,過去前需搜身。”
前面的宮娥轉身告了罪:“四貝勒吉祥,奴才疏忽大意,這就搜查。”說完草草的向錢卿瑛一禮,不由分說的搜起身來。
眾人心道:“嘶,真夠冷情的,這樣的穿著打扮能藏什么兵刃去,一點都不會憐香惜玉。”
“四貝勒吉祥。”錢卿瑛跟著宮娥一樣畫葫蘆的行禮,繼而張開雙臂任宮娥搜查。她對搜身一事接受的不錯,這才是皇權崢嶸的小小頭角,后面還會有同樣類似的事件不斷發生,羞辱感什么的還是算了吧。雖然心里拼命忍耐,告誡自己不要造次,她還是忍不住抬頭去看那個低沉聲線的未來帝皇。
線條剛硬的俊臉,如刀削斧鑿般,微薄的雙唇緊閉,烏黑的眼睛映著搖拽不定的火光透著勃勃英氣,就那么居高臨下的騎在馬上俯視著她,暗藏著鋒芒和讓人心慌的侵略性。錢卿瑛本能的轉移開視線。不想同這樣的男人有半點交集。
宮娥一連搜了兩邊才回道:“回稟四貝勒,錢九小姐并無攜帶危險物品。”
“恩,帶去皇太后跟前復命吧,凡是要小心,不得出任何紕漏!”禛略微頷首調轉馬頭,追著鑾駕先行隊伍的方向揚長而去。
眼見仍跪在路旁的前排官員吃了一肚子的灰,錢卿瑛的郁悶輕了些,天潢貴胄什么的都是混世魔王,誰不吃點虧啊。
錢卿瑛順順利利的叩見了皇太后,她的裝扮果然讓皇太后的眼底起了波瀾。不過康熙此行一項很重要的舉措就是賑災扶貧,在駐蹕揚州、杭州行宮時就聽聞錢卿瑛的卷煙作坊為不少窮苦百姓提供了生計來源,細究起來每日支付的薪資金額頗大。為示皇恩浩蕩破例讓錢卿瑛同乘鳳輦。
“哪年生人?”皇太后面上不露頗為慈靄的笑問。她五六十的年紀,保養的不算好,完全一副老年人的穿著打扮,這個女人一生榮華卻寂寥清冷,心恐怕早已是形同槁木了。
錢卿瑛柔聲回道:“回皇太后。民女是康熙三十一年生人。”
“平日里都看些什么書,玩些什么?”皇太后又問。
錢卿瑛答:“愛看經史子集,孫子兵法,雜記和游記,沒什么時間來玩,作坊離不得人的。一有空閑就要忙著抄經供奉佛前。”
皇太后的眉頭幾不可見的皺了皺:“女孩兒這樣豈不是太辛苦了?!”
錢卿瑛便笑:“民女每每做事力求盡心,不甘落人后的,只是習慣罷了。”言語間的情態已然透著無奈和嘆息。
早已聽聞其父錢綸光寵愛青樓女子及其所出的庶子庶女。倒是和自己同病相憐,不掙扎拼命就沒有容身之地吧?起碼她對自己說了實話,皇太后的態度不覺軟了幾分,帶上了憐惜,另開了一個話頭:“同哀家說說寧波府地界兒有什么好吃好玩的吧!”
錢卿瑛笑彎了眼。霎時朝氣蓬勃起來,說的眉飛色舞:“我們寧波府有海。有沙灘,朝觀海上晨曦、午享沙灘風情、晚賞日落彩霞,夜聞濤聲陣陣。漁民們天不亮就出海捕魚,然后在碼頭就地擺“海鮮集”,肥美鮮甜的九節蝦,色彩斑斕艷麗個頭又大,吃上七八只就覺的有些飽了,有一種魚魚肉是粉紅色的,鱗小刺少,肉質特別的細嫩鮮美,做了魚湯顏色奶白,口感濃郁溫純,極為養人……”
錢卿瑛素來能說會道,從路上到萬琉哈別院的臨時行宮,愣是把寧波府好吃,好玩的,連同俚語典故,繪聲繪色的全說了一遍,很多明明吃過的東西,被她形容的色香味俱全,還帶著玩樂的意趣,讓人不禁齒頰生津,食指大動。
皇太后所過的生活重復而單調,何曾有過這樣鮮活的體驗,不由對錢卿瑛所說的:“親自逛海鮮集,吹著溫柔的海風,嗅著略帶咸味的潮潮的空氣,享用著來自深海純凈水域的海鮮,讓味蕾也在寧波府轉一圈,才不枉此行呢。”十分向往。
夜色已深,皇太后仍然意猶未盡,就發話讓錢卿瑛在別院里歇了,明日引她親自到廚房看看新采買的海鮮,照錢卿瑛的說的本地法子做了呈上,這可愁壞了監察御史萬琉哈大人和夫人朱氏,那些哪是寧波本幫菜,除了取料講究新鮮口味原汁原味,什么紫蘇、檸檬去腥,根本就沒聽過。
錢卿瑛就寢了,朱氏不得不巴巴的趕來求見一面,她也不拿喬,痛痛快快的說見了。
“錢小姐,你說的哪是寧波本地特色菜,咱是聽都沒聽過的呀。”朱氏氣急敗壞的搶白道。
錢卿瑛也不著惱,看著她不動聲色的笑,半晌才沉吟道:“哦原是小女誆騙了太皇太后。只是小女請問一句,所謂本地特色菜,難道就是家家戶戶一板一眼的互相抄襲么?烹飪的妙處,在于每個細節的迥異都會給食材帶來截然不同的味道,若是監察御史大人能在寧波府的兩個酒樓,不,是民戶里找到一樣菜完全一致的口味,那盡可到皇上和皇太后面前告我一狀,左右小女人微言輕,處置起來是極便宜的,呵呵!”
“你……”朱氏的胸口堵的慌,這話甚是刁鉆,哪家哪戶放個蔥姜的順序能一樣?可不會引進完全不同的配料和烹飪手法好不好!她這兩年多過的是眾星捧月的日子,早已忘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這句話了,憤憤然的拂袖而去。
錢卿瑛“呵呵”的笑了兩聲,就早早的上床就寢了,明日還有許多仗要打呢,沒有精力可是不成的。
那邊萬琉哈大人也拉不下臉求錢卿瑛,憋著股氣,正連夜把寧波府的各系廚子都召集起來,奈何錢卿瑛說的東西連自己都弄不清到底是日式、法式、還是意式與中菜的結合做法,要從這個時代的廚子口中猛然問起來,那就是要娶“沒姓的媳婦”,不可能。
“錢小姐,醒醒。”錢卿瑛被嚇了一跳,萬琉哈府的丫頭真是粗魯,把人當沙包似的揉,心里又給他們記上了一筆,勉力爬起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問,“幾更天了?”
“快四更天了,皇太后那邊已經派人來催了。”因為只指派了兩個丫頭給錢卿瑛,丫鬟手上忙個不停,又是擺鞋又是掛帳子,另一個則忙著去打水。
“知道了,衣服我自己會穿的,你把我家里送來的包袱給我拿過來。”錢卿瑛雖說是奉召陪駕,原本是昨晚拜見過皇太后就回家安置的,等康熙視察完甬江碼頭,東錢湖堤壩和錢卿瑛新辦的義學,乘船過海上普陀山才隨侍左右的,誰知錢卿瑛妙語連珠勾勒的外來天地把皇太后給哄住了,家里才把錢卿瑛原先就準備好的行禮匆匆忙忙給送過來。
昨晚的衣物是暗夜妖嬈,那么白日之下就應是端莊大方了,錢卿瑛換上了秋香色孔雀妝花金線紋章云錦長襖,織造的色暈層層推出月白和橙紅兩色大團牡丹,色彩依舊濃艷卻是莊重渾厚。雖是梳了凌云髻,卻只斜斜的插了只蟾宮折桂扁金簪,帶了條水滴形紅寶赤金額墜,當真是富麗典雅。
監察御史接駕但求無過,早餐仍舊是按著宮里的陳例,宮廷奶卷,糖蒸酥酪、墩餑餑等,皇太后就覺得沒有新意,食不下咽。
錢卿瑛趁機笑道:“皇太后,民女覺得美食之味貴乎天然,不若按著民女的法子親自選材做道早餐如何?”
皇太后懷念道:“是啊,自己親手做的總是別有滋味,想當年……”表情傷感,片刻又收了情緒,把注意力轉了回來,“哀家的手藝都生疏了,哎,怕是做的不好吃。”
錢卿瑛就捂著臉羞臊的說:“太后這樣蕙質蘭心的都說手藝不好,那像民女這般粗鄙愚笨的可怎生是好。”
這般奉承的話被錢卿瑛說的極具小女兒情態,皇太后被逗的笑了,笑罵道:“你個鬼靈精的丫頭,你這樣的還叫粗鄙愚笨,這天下就找不出幾個聰明伶俐的來了,快說是什么簡單易做的好吃食。”
錢卿瑛就問在旁服侍的朱氏:“御史夫人,廚房早上可曾熬了白粥。”
朱氏忙答:“做了的。”
錢卿瑛就向她鄭重一福,說:“勞煩夫人讓廚房撇了粥油來裝在砂鍋里,用泥金小風爐煨著呈上來,另外還要新出的芹菜芽,蔥、姜蒜切絲,鹽糖、料酒,撥殼去沙的海蝦,切段的帶魚,墨魚切片,新鮮的牡蠣,總之每樣海味都呈上來些,全要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