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兒折回來,將沈幼芙手邊的那本書,連同之前扔進柜子里的那幾本都拿出來。
抱著走了。
臨走的時候,還對著那些書本“哼”了一聲,像是十分不滿意它們主子的做法。
沈幼芙被露兒這嬌憨模樣逗得一笑,方才腦中遺漏掉的那點事情,就更想不起來了……
想不起來這個不要緊,要緊的是沈幼芙現在只要腦子一轉,立刻就會想起葉倫公子來!
這也是為何她今日什么都不做,就只窩在床上看書的緣故——以前想起葉倫公子,沈幼芙的感受就是賞心悅目。現在想起來,卻具象成一張極有震懾力的臉。
此時那一張臉,正帶著一種質問的神情,在她的腦中揮之不去。
她晃了晃腦袋,將那畫面搖得像水波紋一樣模糊不清,可很快,葉倫公子那一張好看的臉又重新在她眼前浮現。
沈幼芙無奈地撇撇嘴,忽然不知怎么想的,跳下床去,模仿著葉倫那種嚴峻的表情,對著一張空椅子步步逼近,口中還粗聲念道:“普天之下,只有我能出得起五千萬兩,不知幼芙小姐覺得如何!?”
沈幼芙念完之后,自己打了一個寒噤,趕緊墊著腳又跑回床上。
自己這是發什么瘋呢,容姨娘才誹謗自己中邪……要是這一幕給別人看去,怕是要真以為自己中邪了呢。
沈幼芙踢掉鞋子,索性鉆回被窩——她試著學了一下,這才知道,原來那種壓迫的感覺,并不是語氣嚴肅就能做到的。
所為上位者。那是多少奴才婢子天天跪拜,又有多少地位在他之下的人日日吹捧——他們那說一不二的威嚴,是從內而外的。也是沈幼芙這種人模仿不來的。
沈幼芙心中不服氣地琢磨著,要是她也讓人天天跪拜她……雖好是索性給她建個廟,拿香火供著——假人也能供出真神來!
為了不去想那張臉,沈幼芙唯一的辦法就是接著睡覺。
可惜這一夜,是注定無法安穩了。
沈幼芙睡到半夜。忽然被屋外的嘈雜聲吵醒。
她平日里睡覺不喜歡留燈。所以這時候,屋子里是一片漆黑的——沈幼芙一抬頭,變看見了窗外。影影綽綽地光亮,像是又許多人提著燈籠再行走。
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露兒!”沈幼芙叫了一聲。
在外間小榻上打盹的露兒一個翻身跳起來,眼睛還沒睜開就趕緊答話道:“小姐,奴婢在這兒。”
有了露兒的聲音。沈幼芙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
不等她吩咐,露兒也察覺了外頭的動靜。她披了衣服走進來。對沈幼芙點點頭,表示自己去看看。然后掌了一盞小燭燈,拉開了屋子的門。
門外果然有不少人。
露兒仔細看去,這些人都是沈家的下人。但有的卻不是他們二房這邊的……更有幾個,好像還是外院當值的。
這些人大半夜打著燈籠,匆匆忙忙地在廊下行走。光線當然會照到屋子里來。而且說話聲和腳步聲也都能聽見。
居然完全沒有顧忌主子們在睡覺的意思。
可見真是出了大事了!
露兒披著衣服,不便走出去。就用門降降掩住自己的身形,然后叫住一個打著燈籠路過的丫鬟:“你過來,小姐有話要問你。”
那丫鬟這才發覺自己是在幼芙小姐的門邊走著,不免有些忐忑。露兒沖她笑笑道:“小姐就問你幾句話。”
那丫鬟趕緊熄滅了手中的燈籠,隨著露兒一齊進了屋子,給沈幼芙行禮。
沈幼芙打量了一番這丫頭。
這不是他們二房的,但也是常來往的丫鬟,倒是沒什么要防備的。
“今晚這外頭是怎么回事?你們這么多人,跑到二房來做什么?”沈幼芙疑惑地問。
那丫鬟又行了一禮,便直接回答了沈幼芙的問題道:“回稟幼芙小姐,是初陽少爺突發急病,奴才們這時候趕過去,是為了治病的。”
門外吵吵嚷嚷,導致夜都不靜了。這丫鬟答話聲音也清脆大方,可見并沒什么遮掩瞞騙的。
不過沈幼芙卻是狠狠皺了眉頭。
沈初陽突發急病?
這事怎么聽著那么蹊蹺呢?
沈初陽的身子一向不錯,沈家不虧待庶子,加上容姨娘一直悉心照顧——反正沈幼芙是從沒聽說過沈初陽生病。更別說像今兒這樣,大半夜的鬧出這么大動靜了。
再說,小孩子夜中發病,又有什么大驚小怪的?值得這樣興師動眾?
關鍵是就算容姨娘想要興師動眾,別人也不聽她的呀。
她怎么可能使喚得動這么多人!?
“初陽得了什么病?你們去了又有什么用處?”沈幼芙眼睛微微瞇起。
她總覺得這事情太巧了,可巧在哪里,她又琢磨不透。
丫鬟接下來的話,卻像一道閃電一樣劈中了沈幼芙的靈感——
“起先初陽少爺只是發燒,容姨娘就趕緊回稟了老爺夫人,讓外院的人請了郎中來。可等郎中趕到的時候,初陽少爺已經手腳抽搐,口吐白沫……還,還有些發狂。”
“發狂?”這是什么病……
“是,是發狂呢,他四處亂跑亂撞,力氣大得很,容姨娘幾次險些按不住他,抱住他都能被他甩出去一樣——西廂那邊的家具瓶罐,全都撞碎了。容姨娘也被撞傷了,好在外院的人帶著郎中趕到,幾個男人合力先將初陽少爺捆在床上,這才得了片刻安寧。”
這哪是病啊,這才叫中邪吧?
想到“中邪”二字,沈幼芙心中一抽。臉色也變得不善起來:“接著說,那你們到這里又是來做什么的?”
“奴婢是來點燈的……郎中看過之后,說這不是病,可能是中邪了。需得拿許多鏡子,用鏡子里的光照著,這才能將邪氣祛除出去,這才能好。
“知道了,露兒,給她些胭脂錢,先下去吧。”
沈幼芙這氣是不打一處來,她就琢磨著哪里不對勁呢!
原來是在這兒等著她!
容姨娘那一招,引來桃扇,雖然能讓老夫人對沈幼芙的行為不滿,但問題就出在——只要桃扇一來,沈幼芙必然就知道這件事了,這樣不但效果甚微,還等于打草驚蛇,被沈幼芙知道了她的意圖。
所以沈幼芙才覺得容姨娘這計謀有些紕漏,根本就不像她的作風。
但現在,沈幼芙似乎總算捉到了一點頭緒——中邪和中邪,不會要把這事栽贓到她頭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