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過是個凡女,平時玄武連正眼都懶得看上一眼。在她想來,這不過就是螻蟻般的生物,揮揮手就能滅殺之。
然而血肉爆作一團的聲音,并沒有響起。
寧小閑雖然巧笑晏晏,心里卻緊張得要命。她平時說話絕無這樣尖酸刻薄,不過是方才長天與沉夏對話時,悄悄傳音吩咐她:“觸動禁制,激怒玄武!”她不知長天打的什么算盤,只知他絕不會害她,因此毫不猶豫地照辦了。
她的確辦得很徹底,連長天都佩服不已。能一開口就將神獸得罪死的人,這世上當真不多。
玄武秀手方才抬起,長天已經踏前一步,將一件物事拋向前去。彈指聲響起的時候,這件物事驟然放出土黃色的強光,隨后化作了直徑一米的巨盾,擋在她面前。
這正是先前在紅谷,長天使出來阻攔過蠻祖出手的玄武龜甲!
緊接著,就有一道澎湃而無形的波勁擊在龜甲上,而后被彈開,旁觀者甚至能望見盾牌前方的空氣瞬間扭曲,像是熊熊篝火上頭經常出現的異象。
喀喇喇一聲脆響,這面傷痕累累的龜甲完成了自己最后一次使命,在半空中就已經解體,裂成了無數塊掉落至地上,露出了被護在后方、毫發無傷的人兒。
玄武這才輕輕“咦”了一聲,面露訝色。她如何分辨不出來這龜甲正是自己真身上的零件,并且祭煉手法也是自己的?可是她實不明白,她什么時候給出過這樣的東西,又為什么會在凡人身上出現?想到這里,她眸中露出了興趣,終于直直望向寧小閑,后者已經被長天向后一拉,直接拉入自己懷里。
他早在祭出龜甲時就輕喝道:“再不出手,待我倆身殞,你可休想再逮到木之精!”
他說話的對象,自然是沉夏了。望著他金眸中露出的笑意,這俊美郎君一向沉著的面容上,終于換上了少見的氣急敗壞。
什么撼天神君,這就是倆瘋子啊,居然給他整這一出!然而眼前情況容不得他再多想,因為玄武伸手拂了拂鬢角,往前踏上一步。他在固隱山河陣出入無數次,深知這反而就是她動怒要下殺手的前兆,只得祭出法器,一邊大怒道:“我拖住她,你們快些出去!”
“偏不!”寧小閑到了此時,也明白長天意圖,反倒是舒舒服服地倚在愛郎懷里,笑嘻嘻道,“聽說玄武神通廣大,看樣子你也不差。這么精彩的戰斗,觀摩起來必然大有收獲,我們怎么能錯過?”
說話間,玄武右手尾指輕輕一抬,仿若勾住琴弦拉開。眾人立覺腳下一軟,竟是地面突然變作了沼澤,莫說邁步了,連抬腿都不能。這一招,長天二人在第二幕天地中已經見識過了,不同的是此時沼澤中又有粗若竹筍的地刺飛快升起,其鋒銳處細比針尖,以它們這般密集的程度,當真是要將獵物扎出滿身的血窟窿來!
沉夏卻是料敵奇準無比,吐氣開聲,提早喝了個“定”字,地面頓時重新凝實,連剛剛成形的地刺都凝固不動了。長天二人小心翼翼抬腿,離開這一塊長滿了銳刺的地面。
玄武側了側頭,目中精光一閃,沉聲道:“你到底是誰?”她如何看不出來,沉夏使出來的神通和她同質同源,只不過將口訣顛倒過來而已,于是產生了相反的效果,正好兩兩抵消。
并且他一動手就暴露了自己的真實道行,卻也不過就是渡劫前期大圓滿的修為,想像她這樣舉手抬足間就施放出這一套法術是不可能的,必要先在腹中默念完整段口訣。
也就是說,這小子早在她出手之前,就已經料到了她會用出什么樣的神通,或者說,她喜歡用什么樣的神通?
這世上,居然有如此了解她,偏偏又和她使用同種力量之人?
結果沉夏方張了張口,還未來得及回話,寧小閑就再度搶發:“堂堂玄武,連一個沒渡過雷劫的人都打不過,還好意思自稱神獸?”
她的作法,令沉夏和羊總管都覺得荒誕無比。這么上趕著找死,并且能夠花樣作死的人,他們還是頭一次見到啊。可是沉夏卻壓根兒笑不出來,喊完一聲“閉嘴”之后只覺得滿腹苦水倒不出,因為寧小閑的行為再荒唐,他也要給他倆收拾善后;她罵得再兇,他也要替他們擋住來自玄武的含怒之擊。
因為,特么的這兩人要是死了,他就要永生永世被困在固隱山河陣里頭了!
玄武眼角肌肉一跳,怒氣反而收斂起來,淡淡道:“你找死。”伸手一指,地面上頓時凝出一頭身長五丈的黑龍,張大了嘴撲向寧小閑二人。
若是仔細看,這頭黑龍也不是活物,而是地面的黑色土石凝成,因而全身也是黑的,不過其身形比最大號的水桶還要粗壯許多,鱗片須爪宛然,血盆大口中的銳齒也顆顆可數,沖過來時亦有勁風撲面、龍威赫赫,誰也不會懷疑這頭石龍能不能吃人。
寧小閑卻未躲開,反倒往長天懷里一縮。果然間不容發之際,沉夏已經趕到,擋在他們面前,而后一劍削在石龍腦門兒上,將這碩大的腦袋都抽得偏了半邊。
石屑翻飛之際,巨大的龍身依舊循著慣性砸了過來。
沉夏深深吸了口氣,左拳上漾出一層黃光。寧小閑以凡人的眼力也看不清具體情況,只覺得這層黃光似乎稍稍變了形,后來居然變成了晶瑩璀璨的白光,隨后隨著沉夏的拳頭重重擊在石龍身上!
她對力量的理解頗深,只看他這下出拳,就知道他并不以氣力見長。然而這一拳打出去,石龍以巖石凝聚的身體當中,那無數的縫隙里頭居然就透出了耀眼的白光,隨后龍身在撞上三人之前,突然無聲無息地裂作了不及指甲大小的碎塊!
那樣看起來堅不可摧的身軀,居然像豆腐一樣被削成了無數薄片!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