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太子楚王身側的青年男子,一身玄衣,身姿挺拔,濃眉冷眸,英俊冷凝,渾身散發出奪人的氣勢。將相貌平庸的太子和清秀文弱的楚王映襯的黯然無光。
正是多日不見的陳元昭!
往日見面,他最多是淡淡看她一眼就會移開目光,今日進了花廳之后,卻毫不避諱的定定的看著她,目光專注,閃著奇異的光芒。
就像一個獵人牢牢鎖定自己的獵物
許瑾瑜的心漏跳了一拍,想移開目光。然而,身體自有意志,楞是被牢牢地吸引住了全部的心神。
眾少女都在忙著向太子和楚王行禮,并未留意到陳元昭和許瑾瑜的對視。唯一例外的,就是站在楚王身側的葉秋云了。
葉秋云臉上維持著笑容,一顆心卻直直的往下沉。
所有的猜測都敵不過親眼所見!
她自小戀慕陳元昭,可陳元昭生性冷漠,即使對著嫡親的表妹也不假辭色十分冷淡。不止是對她,對著所有戀慕他的少女,他都一樣的冷漠,從不會多看誰一眼。可今天,自從進了花廳之后,陳元昭的目光就一直落在許瑾瑜的身上
陳元昭竟是真的中意許瑾瑜!
這個事實,令葉秋云心痛的快要滴血了。然而,她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能說,甚至不能流露出半點異樣,用力的掐著掌心,用盡所有的自制力維持著平靜。
留意到兩人對視的,還有陳元昭身側的陳元青。
一碰了面就看個沒完,還說什么兩人一點關系都沒有,鬼才相信!
陳元青既欣慰又免不了泛起些許酸意。不過,他很快就將這絲酸意按捺下去,由衷的為陳元昭高興起來。就算兩人之前鬧了些別扭,今天相見之后,應該很快就會和好吧!
這一幕,說來話長,其實不過是眨眨眼的功夫。
待眾人見禮過后,許瑾瑜終于回過神來,故作鎮定的收回目光。臉頰微熱心跳加速手心冒汗這些詭異的反應暫時還是別深想了。
陳元昭深深的看了不遠處的許瑾瑜一眼,這才移開目光。
自從那一次不歡而散的攤牌過后,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她。這段日子,大概是他生命中最特別最難熬的一段時光。
白天忙于操練士兵和軍營瑣事,無暇多想。可每到夜晚,她憤怒含淚指責的俏臉總在他的腦海中閃動。像著了魔怔一般,讓他在長夜漫漫里難以入眠
于是,陳將軍多了一個不為人知的怪癖。每天夜里燃著燭臺,將蕓香和周勇傳回來的消息看上一遍又一遍。看著所有和她相關的點滴小事,心里那種難以言喻的空蕩的感覺才會稍好一些。
這種奇怪陌生的感覺,前后兩輩子加起來還是第一回,讓他有些慌亂,也有些不知所措。
他隱隱的猜到了自己的心意。然而,想到自己曾那樣的傷害過她,她又是那樣的厭惡他,心情又難以抑制的陰暗起來。
這樣糾結又復雜的心事,他當然不會告訴任何人。
身邊的人只知道他近來心情不佳,卻無人知道其中的原因。陳元青察覺出他的情緒有異,明里暗里試探過幾回,都被他面無表情的瞪了回去。
昨天回府的時候,陳元青隨口說起葉家的賞菊宴,還說許瑾瑜也會赴宴。他表面不動聲色,心里卻暗暗上了心。于是,就有了今日的葉家之行
興致頗高的太子笑道:“你們各自回席入座吧!孤今日厚顏叨擾一回,嘗一嘗葉家的菊花宴。葉表妹,孤留下不會掃了你們興致吧!”
葉秋云從滿心的嫉恨痛苦中回過神來,定定神笑道:“太子殿下肯留下一起品嘗菊花宴,我們高興還來不及,怎么會被掃了興致。”
葉家是太子和楚王的外祖家,楚王又和葉秋云定了親,親上加親愈發親密。
太子笑著打趣楚王:“五弟,你不會怪我擅做主張吧!我一片苦心,想為你和葉表妹制造些機會說話親近。你今日怎么變成了個悶葫蘆,到現在一句話都沒說過。”
葉秋云略有些羞澀的紅了臉。
楚王倒是鎮定自若,笑著應道:“大哥,你嘴饞了想品嘗菊花宴,又何必拿我當借口。”
太子被逗樂了:“就算看出來,也別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說出來,好歹給我留些顏面。”一派兄友弟恭和睦融洽。
眾人都很捧場的笑了起來。
許瑾瑜忍不住抬眼看了楚王一眼。
略顯單薄的清秀少年,臉上浮著笑意,看著溫和又無害。誰能想到,就是這個少年最終坐上龍椅成了大燕朝的天子?
此時太子尚未遇刺,魏王按捺不動,秦王暗中小動作不斷尚未搬到臺面上來,楚王還只是一個沒有實權的小皇子。陳元昭要報仇雪恨,必然要阻止前世的一切上演。殺一個皇子,總比殺皇帝要容易多了。
陳元昭會怎么做?是站在太子這一邊,還是會投靠魏王或秦王?
太子等人坐了一席。
隔著屏風,太子等人肯定看不見各人的舉止。可一眾名門閨秀依然更矜持了幾分,就連紀妤也比平日安分老實多了。
許瑾瑜的心不在焉,也沒惹來任何人的矚目。因為大家都差不多
太子年齡大了一點,相貌也不算出眾,可尊貴的身份擺在那兒,若是入了太子的眼,就是嫁到太子府做個側妃,將來也是貴不可言。
年輕英俊性情冷漠的陳元昭,更是眾少女心中的最佳夫婿人選。雖然有傳聞陳元昭中意許瑾瑜,不過,只要一日沒定下親事就做不得數,大家還是都有機會的嘛!
還有陳元青和葉凌,也都是極優秀的少年。
至于楚王,還是別多想了。皇子側妃和太子側妃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就算楚王最受葉皇后寵愛,日后也免不了要就藩。
眾少女心思浮動,可惜了葉府的廚子們費盡心思做出來的菊花宴,根本沒幾個人用心品嘗。各自草草吃了幾口,就擱了筷子,三三兩兩的湊在一起竊竊私語起來。
“奇怪,好端端的,太子他們怎么會到葉家來了。”紀妤到底憋不了多久,湊在許瑾瑜的耳邊低語:“還有陳二表哥,今日居然也來了。他可是出了名的不喜歡赴宴!”
難道,陳元昭是知道她會來赴宴,所以特地也到葉家來了?
許瑾瑜鬼使神差的冒出了這個念頭,然后暗暗啐了自己一口,俏臉有些發熱。
一個個總愛把她和陳元昭扯到一起,害的她也跟著頭腦發昏胡思亂想了。
紀妤絮絮叨叨說了半天,一直沒得到回應,有些不滿:“瑾表姐,你在想什么呢,今天怎么一直在發呆。我和你說了半天的話,你一句都沒搭理。”
許瑾瑜揮開紛亂的思緒,掩飾的笑了一笑:“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太子殿下,所以有些驚訝,一時沒回過神來。”
紀妤立刻壓低了聲音,興致勃勃的八卦起來:“其實,我也是第一次見太子殿下。早就聽說太子殿下相貌平庸,氣度遠不及秦王,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太子的相貌也不算差,至少是中上。可和秦王一比,就不夠看了。今日偏偏又是和英俊逼人的陳元昭一起來的,在陳元昭奪人的相貌氣質下,太子簡直快成路人了。
男人湊到一起喜歡談論美人,其實,女子到了一起最愛談論的也是英俊男子。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生的一副好相貌的,天生就要占很多便宜。比如說,陳元昭冷漠無情,在少女們看來是冷酷有型,換一個丑八怪整日板著臉試試?
許瑾瑜一不小心,又走神了。
“瑾表姐,我說的對不對?”紀妤一臉興奮期待的問道。
許瑾瑜壓根沒聽清她說的是什么,胡亂點了點頭。其敷衍程度,連粗枝大葉的紀妤都看出來了。
紀妤不高興的撇撇嘴,轉過身和陳凌雪說話去了。
耳根總算清凈了!
許瑾瑜松口氣,然后,思緒飄飛心神不寧。
上一次她已經和陳元昭攤牌說清楚了,從今以后兩人再無瓜葛。可今天碰面,他為什么一直盯著她看?是在記恨她那天的出言不遜,還是另有打算?
另一席上,少女們也在各自低聲說話。
“你剛才留意了沒有,陳二公子進來的時候,看了許瑾瑜許久。”左姣娘像是喝了一缸的醋,語氣里全是酸意。
趙慧也是又嫉又恨:“當然留意了。”
她一直偷偷看陳元昭,可陳元昭從頭至尾看都沒看她一眼,他的眼里,只有那個許瑾瑜。
“那個許瑾瑜到底有什么好。”左姣娘咬牙切齒的低聲說道:“不過就是長了一張有幾分姿色的臉,論家世,哪里比得上你我,根本就配不上安國公府。陳二公子該不會真的娶她吧!”
如果不是冒出個許瑾瑜來,或許,安國公府現在已經到左家來提親了。
趙慧恨恨的說道:“這也未必。陳二公子中意許瑾瑜,安國公夫婦可未必愿意要這么一個門第不顯的兒媳。陳二公子如今是神衛軍統領,將來還要承襲安國公的爵位,娶妻總得娶一個門當戶對的。許瑾瑜想嫁進安國公府,根本是癡心妄想。”
左姣娘聽了連連點頭:“你說的對,她簡直是白日做夢。”
兩人往日是情敵,見了面少不了爭鋒相對冷嘲熱諷。今天遇上許瑾瑜,倒是生出了同仇敵愾的情誼來。
葉秋云就坐在她們兩個身邊,她們兩個說話也隱約聽到了一些,心里的憋悶也稍稍散開了一些。
是啊!就算陳元昭中意許瑾瑜,姑父姑母也不會同意這門親事!以許家的家世,根本高攀不起安國公府。
現在就暫且讓許瑾瑜得意好了,將來,有的是她哭的時候。
屏風那一邊,少女們壓低了聲音竊竊私語。
屏風這一邊,男子們免不了要推杯換盞。太子身份最尊貴,眾人自然要以太子為尊,一個個輪番向太子敬酒。只有楚王例外。
楚王先天不足,自幼體弱多病,不知喝了多少補藥才平安長大。一直忌口,生冷辛辣一律不吃,滴酒不沾。
陳元昭今日顯然心情不錯,喝酒十分爽快。一杯一杯幾乎沒停過。陳元青看在眼里,既覺得好笑,又有些擔心,低聲提醒道:“二哥,你可千萬別喝醉了。”
陳元昭不以為意的應了句:“這點酒還醉不倒我。”
陳元青眼珠一轉,聲音壓的更低了一些:“二哥,你今天怎么忽然到葉家來了?是不是為了瑾表妹來的?”
陳元昭當然不會回答這種無聊幼稚的問題,甚至瞪了陳元青一眼。
陳元青被他瞪慣了,也不放在心上,低聲道:“今日人太多了,你們兩個又都引人注目,想私下說話只怕不容易。你若是有什么話想和她說,不如告訴我,我待會兒替你去傳話。”
陳元昭動作一頓,看向陳元青的目光愈發不善。
自己不便和許瑾瑜說話,難道他就可以嗎?
“二哥,你這是什么眼神。”陳元青被看的不滿了,低聲抗議:“馬上就要秋闈了,我忍痛犧牲了一天溫習書本的時間,特意跑到葉家來,還不是為了你。”
二哥怎么可以懷疑他?
他以前確實很喜歡許瑾瑜好吧,就是現在也不能完全忘懷。可自從他下定決心成全許瑾瑜和二哥,他就很努力的放下所有的少年情懷,一心為二哥和許瑾瑜牽線搭橋。
二哥這樣的眼神,太可氣了!
陳元昭見陳元青不高興了,總算生出些許類似歉然的情緒來。此時此地不便多說,他只淡淡的說了句:“你不必煩心,我自有計較。”
在親眼見到許瑾瑜的那一刻,這些日子聚集在胸膛的焦躁難安奇跡般的消失不見,只有無法形容的愉悅和釋然。
他想,他終于知道該怎么解決這個問題了。
既然他喜歡見到她,那就娶她好了。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