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伯煊的心呼哧呼哧的,氣的
他表面鎮定,裝不在意,就怕夏天評價自己小心眼:“嗯。注意影響。你倆是戰友,可別人不懂你們的關系。”還是沒憋住,露了口風,畫蛇添足裝作若無其事的補充道:
“我上午開會、下午參加你開學典禮。我直接去禮堂。”
夏天前腳騎著自行車出了家門,葉伯煊就掐上了時間。
曾經,裴兵送給她一幅畫,當時夏天很感動。
那副畫里就是一個男孩和一個扎著辮子的女孩,一起上學的畫面。
裴兵昨天問她:“能不能完成那副畫兒、達成所愿”
裴兵這個愛裝平民子弟的,現在也裝不下去了,他搬到了他外公家,正是京都軍區家屬院。
和夏天美其名曰:“躲我媽催婚。”和他母親信誓旦旦:“為了李思琪。”
很湊巧,或許緣分上只能讓他們當兄妹,因為太心有靈犀,最關鍵的是葉大少很配合。
裴兵今天穿了一件深藍色棉襖,白襯衫。
夏天穿著葉大少送她的天藍色大衣,白襯衫。
青年男女,一對兒渾身上下散發著活力的北大新生。
他們騎著自行車在三月天有點兒陰冷的天氣里,互相攀談著,你搖晃著車把,我側頭看著你聊幾句,幼稚的比拼誰的自行車鈴鐺更響亮,帶給觀賞之人以勃勃生機。
葉伯煊抄小路繞近道,跑到了大院兒門口一顆白楊樹下偷窺。
葉大少想戳瞎自己穿的那是啥情侶裝啊不是穿著差不多的就是兩口子
葉伯煊嫉妒了,嫉妒他們的年輕、嫉妒他們這一刻靠的很近,嫉妒他們能一起上學、一起去經歷這段特殊的大學時光。
“哼胖妞”嘻嘻哈哈的,顯你牙白啊
他小跑著回了大院。直奔臥室,翻箱倒柜的,小碗兒愣神了,爸爸也不要衣服了都給我
葉大少帶著“禮服”、一件深藍色棉襖開著車去了軍區開會。下午時,他換上
北大禮堂中,列席在葉伯煊周邊的,有從北大走出去的各行各業人士。
他們為了這一天。有很多人是從四面八方特意趕過來的。七七級。牽著他們每一個北大人的心。
也有很多像葉伯煊一樣的學生“家長”。
正如夏天所說、時代造就、國家選擇,多數的家長都是丈夫、妻子,還有年過七旬的老人。可想而知考上大學的子女年齡。
葉伯煊等啊等,上午開會延時拖至中午,他連午飯都沒吃,急匆匆開車趕來參加媳婦的開學典禮。
他就想等著夏天盡早出現。可他聽了半天振奮人心的話了,天下大同。軍區和大學的發言稿也差不離兒,沒勁透了
白襯衣、黑褲子,齊耳短發,一百三十斤的胖妞如果不是個頭足夠高、都會給人“敦實”的既視感。
“我是七七級新生代表夏天。
高考。讓我們與未名湖、博雅塔結緣,為古老的燕園注入新的活力”
葉伯煊笑了,這樣侃侃而談、意氣風發的媳婦。在座的各位誰能知道、她、胖妞夏天,昨個兒因為找不到合適的衣服、不能臭美上臺而亂發著脾氣。
可他知道這就夠了裴兵你能知道嗎你們那些大學生能知道嗎
不過葉伯煊發現了一點。他從掌聲里判斷,他媳婦已經到了一個高度,受歡迎的程度,絕對不是一名普通學生了。
“我告訴自己,四顧茫然時,請不要急躁,路永遠都在自己的腳下。
腳踏實地、埋頭學習實踐,守正篤實
咬定青山不放松、久久為功
從今天起,我們將時刻聽到這些召喚:愛國、進步、民主、科學、勤奮、嚴謹、求實、創新優良學風在我們身上傳承下去,我們要為之賦予新的內涵
我們這一代人,不只要緬懷過往、銘記歷史,更要開拓未來,眺望世界
十年后、二十年后,校史上嶄新的一頁,將記下我們的贊歌我們將用各行各業的業內答卷、向百年北大敬禮
今日我以北大為榮,明日北大以我為榮”
夏天已經敬禮走下了臺,可她的“大話”煽動著同學們心潮澎湃、掌聲不斷。
一群渴望知識文化、躍躍欲試的大學生,被夏天的演講帶動的就如能看到十年后的自己。
葉伯煊沉默了,如果他承認自己的內心,他有了小小的失落。
以前夏天總是十分臭屁的說:
“將來啊,我一定要比你能賺錢,咱家缺啥都我花。
我呢,還要和你一樣有社會地位,有自己的資源、朋友,家里出了什么大事小情的啊,我能出一份力,而不是當小透明,像鴨子聽雷似的搞不懂、參與不進去”
那時候的葉伯煊是“以高看低”的心態,他哄著夏天,覺得那樣也不錯。
身邊人變的越來越厲害還不好嗎他是放松的狀態,甚至深挖掘一些,還覺得夏天在天方夜譚。
今時今日,葉伯煊坐在大禮堂里,感受著只屬于學生時代的熱血澎湃,他們對一切都充滿理想,那一雙雙渴望且充滿野心的眼神中,葉伯煊懂了
夏天已經慢慢的張開了翅膀,她想要的那種幸福,她已經摸到了邊角,她的那份拼命追的執拗、熱情的發燙
如果說他自己是沒靠父親、只靠雙拼有了現在的天地,那他太矯情了,那是他想象中的一種美好。
然而就在他身邊,相信夢的存在,只憑自己的努力直達目的地的人出現了,那就是他的妻子夏天。
她什么都沒有,她沒依靠任何人,她每向上走一步都和他葉伯煊無關。以前的新兵、記者、英雄,現在的大學時代。
葉伯煊穿著藍色棉襖走出禮堂,他想自己該更努力了。小心眼坐那瞎琢磨的男人不能要
有一種愛很浪漫,拿個破花兒哄你笑;有一種愛很實在,你病時給你端屎端尿,你要飛翔時,他到你身旁,陪你共同楊帆葉伯煊堅信自己是后者,前者太無用。
葉小叔和季玉生坐在飯桌前喝著酒:“老季,咱終于又能一起混了不容易啊,多少年后才能聚首熱鬧熱鬧一個被窩、一個茶缸子”
季玉生抿抿唇:“瞎熱鬧什么啊西郊頤和園跟前兒,那里森嚴著呢,一個不好,咱倆都得被收拾掉層皮,咱可是黨校學習”
一九七八年三月,大批的中青年干部、軍人走進掛有神秘面紗的干部校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