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和氏璧二次加更。
張瀟晗一連串毫不客氣的言語,聽得巫行云是心驚膽戰,他和范筱梵是很要好了,可是這番不留情面的話,打死他也不會直截了當和范筱梵說的。
范筱梵是變了,他的身上帶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這個味道讓他很不習慣,好像范筱梵從此和他是兩個世界的人。
可是他不敢問,怕一問就觸動了范筱梵什么,讓他徹底成為陌生的范筱梵。
張瀟晗的這番話也聽得他膽戰心驚,張瀟晗怎么就敢這么直截了當呢。
出人意料的,范筱梵并沒有勃然大怒,也沒有申辯什么,張瀟晗的一番話好像真的警醒了他,他人站著,微微皺著眉,在思索著。
好像在他心內的某一個角落里,一直也隱藏著同樣的想法,和張瀟晗說的一致,只是被壓抑了,張瀟晗的話,一點點勾起他隱藏在心內的想法。
他一直將他擺在道義之上,可是他忘記了,修士是不允許有道義的,道義只站在強者的那邊。
從踏入修仙界的第一天起,他就明白了什么是逆天而行,既然要逆天而行,就不要再談什么道義,道義只是相對的,在不影響逆天而行的基礎上相對的。
已經修煉了近百年了,怎么竟然將修仙界最淺顯的道理忘記了呢,還要靠一個女修來點醒自己呢?
范筱梵不由反省自己,反省自己這近百年的歷程,從頭望過去,就好像第三者置身事外一樣。
他看到了他的過去,他曾經的沉穩。曾經的探尋,曾經的不解,看到了他無極宗的宗門,玄黃大陸的修士,他的朋友巫行云,他的……曾經的對手張瀟晗,也看到了進入魔幻禁地的一幕……
他就如一個局外人一樣。正捧著他的心一點點剖析著。從過去一直到一個月之前。
在這般的狀態下,他看到了他自己,那日殺滅魔族的一幕。那個一邊動手收取生靈性命,一邊在臉上出現悲天憫人的神情的人是他嗎?若佛族真是慈悲的,為什么不阻止他的殺戮呢?
魔族就在魔幻禁地內,萬年了。它們被禁制壓制著,從來沒有打擾過這個世界。可是人族進來了,為了修煉的資源,為了非我族類的心安理得在大肆屠殺,若佛族真是慈悲的。便該化解魔族的災難,而不是念著佛號在屠殺。
范筱梵本來就是玩世不恭的性子,得到舍利功法后宗門的不喜都沒有讓他記恨宗門。也是猛然接觸佛族的東西太多了,一時間才迷失了自我。就如同被洗腦一樣,這時從頭看來,以局外人的角度,立刻就看明白了。
他并沒有立刻從這個境地中離開,而是再一次細細地將這一個月的一切回顧一下,抽絲剝繭一般,就猶如在拷問他的心靈。
再回顧佛族的傳承,心便如止水一般,佛族的教義未曾有錯,佛族的傳承也確實可取,但是,這般傳承的方式卻是霸道了。
范筱梵站在那里,陷入了回顧之中,整個人的氣質也在發生著變化,張瀟晗和巫行云默默注視著他,臉上都漸漸出現了笑容。
他們小心地后退幾步,給范筱梵留下一個安靜的空間,巫行云望著張瀟晗,神色復雜中帶著感激。
張瀟晗擺擺手,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范筱梵這個樣子他非常熟悉,在宋辰砂的身上她見過類似的一幕。
心中便不由有了一點沮喪,這便是傳說中的頓悟了,和她相熟的人總會頓悟的,宋辰砂在她面前頓悟的,燕道也因為她的某些言語頓悟了,然后是范筱梵,可是為什么她就沒有頓悟的時候呢?
巫行云的表情也從復雜變成羨慕,范筱梵這算是因禍得福了,既得到了舍利的傳承,又擺脫了佛族的桎梏,并且還因此頓悟了,說不定修為再回提升一級,真是好運氣啊。
到了化神期,修為的提升就困難了,尋常的打坐修煉,百年修為都不會有明顯的增加,范筱梵剛剛進入化神中期就頓悟了,不是好運是什么。
不,也并非全是好運氣,若沒有張瀟晗的點醒,他不由望望張瀟晗,好像再一次認識了張瀟晗。
她所說的話很多是他沒有想到的,她怎么就敢有這樣的魄力,就敢這樣擲地有聲地說出來啊。
洛清越也是滿臉敬佩地望著張瀟晗,他是不敢和范筱梵這么說的,別說他沒有想到這些,就是想到也不敢說的。
張瀟晗沒有注意巫行云和洛清越的眼光,她伸手拍拍火狐,懷里的火狐又不安分了,見到巫行云望來,就想要對他做些什么。
現在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范筱梵在頓悟,頓悟都是難得的,據說頓悟的時間越長,修為晉升得就越快,范筱梵已經是化神中期了,這一頓悟,是不是會到化神后期?
一想到范筱梵進入化神中期的動靜,張瀟晗不由抬頭望望頭頂,唉,自己怎么就忘記了呢,怎么忘記借助火狐渡劫的時候也把修為提到化神初期了呢?元嬰期進入到化神期的天象一定是很異常的,這個可不好偽裝的。
火狐不情愿地扭扭身子,干脆將頭縮在了張瀟晗的懷里,張瀟晗抿著嘴笑笑,眼神就落在了天的盡頭那抹蔚藍上,要不,就把那次渡劫說成是自己晉級吧,眼前這幾個人想必還是能保守秘密的。
就算不保守又如何,如今身邊有了火狐,能動自己的人在這個大陸上就屈指可數了,若是小寶也能回來……
一想到小寶,張瀟晗嘴角的笑意更濃了,一個小松鼠,一個小狐貍,有它們陪在身邊,自己就再也不會寂寞了。
天黑下來,張瀟晗驅使著火狐布下一個幻象,這個幻想只影響外面的人,卻并不影響他們,火狐跳躍著跑了一圈,然后就又縮回到張瀟晗的懷里,它也孤獨了萬年,也希望有個依賴。
它還在幼年的時候就有了第一任主人,那個主人對它很好,所以這一次也沒有什么抵觸,而在靈魂契約的影響下,也沒有覺得有主人有什么不好。
遠處的天邊出現了一抹紅潤,那是初升的紅日,張瀟晗默默地望著那片紅日,心沒來由地安靜了許多,所謂世事難料,這片紅日會在魔幻禁地存在多久呢?
驀地,范筱梵所站立的位置金光大盛,張瀟晗不由瞇了一下眼睛,范筱梵整個人全都沐浴在金光里,整個人都好像成為他那個古怪的符號一般。
巫行云一下子跳起來,范筱梵的這個變化誰也說不清是好是壞,他煉化了舍利,還是擺脫了舍利?
范筱梵整個身影全在金光之下,連眉眼都看不清晰了,這一瞬間他像極了前世的某個畫像。
金光很快就內斂到范筱梵的身體里,好像就從他全身的汗毛孔鉆進去一樣,在金光完全被范筱梵的身體吸收之后,范筱梵的身上,一道威壓忽然間鋪天蓋地而來。
還沒等幾人身上布起防護的護罩,這道威壓就迅速消失了,范筱梵張開了眼睛,眼里有開心,還有一點點遺憾。
“他差一點就進階了。”火狐毫不客氣地點評著,當然這句點評只有張瀟晗聽得到。
“老范。”巫行云上下打量著范筱梵,他感覺出范筱梵的變化,這個變化是修為上的,而且范筱梵的身上那種陌生的感覺消失了。
“老范,你進階了?”
“沒有,還差一點點,我現在是化神中期巔峰。”范筱梵遺憾地說道,他若是頓悟的時間再長一些,就可以就此進階了,但是就在剛剛,他以旁觀者的角度回顧他看到的一切的時候,心底忽然產生一種心悸的感覺。
這是一種原諒,一種嘆息,一種大慈大悲,可是還帶著一種責備,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讓他產生心悸的感覺,仿佛他做錯了。
他迅速中斷了這種感覺,人便一下子清醒過來,心里不由出了一身的冷汗。
幸虧是終止了頓悟,不然……他仔細體會一下剛剛的那種感覺,把那種感覺牢牢地記住。
張瀟晗說得對,一邊打著大慈大悲的旗號,一邊將你陷入萬劫不復,自己先前怎么就沒有看透呢。
他面向張瀟晗,抬手施了一禮:“若非張道友指點迷津,我便不再是我了,我欠下道友一個人情。”
修士講究的是恩怨分明,有恩報恩,有怨抱怨,才不會留下心魔大患,若非張瀟晗前一日的點醒,他自忖也能看透舍利功法的誘惑,但是就要假以時日了,而說不得在期間就會受到人族的追殺。
張瀟晗微微一笑,承了范筱梵的禮:“好啊,化神后期修士的人情可珍貴著呢,我要留在刀刃上再用。”
范筱梵也笑了,然后轉向巫行云:“小巫,讓你跟著擔心了。”
巫行云臉上的笑容凝固了一下:“老范,這話說著怎么又不像你了。”
范筱梵慢慢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將剛剛頓悟的經過說了一遍,末了道:“幸虧我及時中斷了頓悟,不然……”
幾人都一陣唏噓,巫行云的心里原本是羨慕范筱梵得到的上古傳承,現在想來,這個傳承若是他得到了,大概就會迷失在這個傳承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