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狀子開審的那一天,臨上衙前,劉師爺在順天府尹汪全煥耳旁說道:“老爺查到那片田是一戶姓王的祖田,戶籍司的老王和卑職那常在一塊喝酒,交情很好,卑職就請他查這王家是什么來歷。
老爺您猜怎么著,居然查不到。小的哪里能罷休,又通過老王拜見了戶籍司的經歷——”
“停,表功的話就不要說了,說關鍵,老爺我馬上就要上衙了”。
汪全煥不耐煩的打斷道。
“是,老爺。這片田的主家聽說是得罪了通天的人物,散了家財,就是您知道如今汝陽候,南昌候,還有南安候,那些田都是這姓王的祖產呢”。
“乖乖,那得有萬頃吧,就是每年的租子都能吃一輩子吧。這王姓人家究竟得罪了誰啊,這田地恐怕還是散出去的一部分吧”。
“噓,老爺,這些事情不是你我能打探的”。劉師爺鬼祟的作個噤聲的動作,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上。
“對對,你提醒的很是”。汪全煥趕忙停止這個話題。
“老爺,還有更驚人的呢,聽戶籍司的說,當年來了宮里的內侍,讓戶籍司把這王姓人家的卷宗給封了。”劉師爺聲音又小又帶著濃重,一種慎重神秘的氣氛縈繞在低聲的兩人周圍。
“那這樣的話,這老孫頭的銀子不能收,他那片田的事,你不要搭理他,這就是個燙手貨,誰知道里面有什么麻煩”。
“是,老爺,不過這今天的案子可不關那片田的事,老孫頭打的主意我們只當不知。這王家是犯了通天大事的,不然能散盡家財,躲到外鄉去嗎?
這個叫王生的本人都不知道他的主家如今怎么樣了,這些年在京城過得潦倒的很,斜路胡同的人說他婆娘不管他,他在家都吃不上飯,餓的直喝水。
要不然哪個男人能放任自己的老婆在外面勾搭漢子,如今還能倒打一耙?,不燒死這賤人就是族里都不能同意。
所以這王生就是這孤魂野鬼一個,沒有主家,沒有族人。老爺,這樣的賤民在老爺這連螻蟻都不如,不捏他捏誰。”
劉師爺搖著手里的扇子,自以為很有名士風范的說道。
“師爺高見啊”。汪全煥這下放心了,拍拍劉師爺的肩膀,夸獎道。
他這個官做得穩,還虧得他姓的好,和宮里的太監總管汪瑾一個姓,就是頂頭上司要抓他的把柄,都要想想,他有沒有走通汪大總管的路子。
汪瑾是誰?那可是當今圣上身邊的第一紅人,東廠的總督,如今又為圣上建造通仙樓,紅的簡直發紫。
他汪全煥姓汪也跟著沾光,從劉師爺那得到的消息,吏部的人本來要把他外放,還是托了這個姓的福。
這件事讓他變得更加小心了。為了避開那些貴人們,他有一系列的防備措施呢。
“威武”,殺威棒咚咚咚的敲在地上。
“升堂”。
“堂下所跪何人?”汪全煥一拍驚堂木,喝到。
“回青天大老爺,草民是城郊孫家莊莊頭老孫頭,孫良”。老孫頭長相帶著小市民的油滑,和京城里的小店鋪掌柜們一樣,帶著自以為是的小聰明。
“草民是斜路胡同的王生”。
“草民是揚州府的王三”。
“原告道來,所告何事?”
“回大老爺,草民是為女兒所告,這王生是草民的姑爺,但是不事生產,家計全靠小女一人一力承擔,這也就罷了,這王生聽信謠言,拈酸吃醋,把小女生意里的伙計給打死了。
那個叫王三的是他的幫兇。望大老爺明察”。
“胡說八道。明明是你女兒——”
“放肆,竟敢咆哮公堂,來人掌嘴”。
王生聽到老孫頭的說辭,氣的七竅升煙,辯解道,被汪全煥一個驚堂木拍下來,掌的嘴都腫了。
掌完了嘴,汪全煥這才慢悠悠的問道:“被告有辯解的嗎?”
“大人,那死了的是草民老婆的奸夫,草民根本沒有碰他,他是自己以外被刺死的,大人孫氏不守婦道,求大人按律法處置。
還有孫家莊根本就不姓孫,那是小人的主家讓小人代管的,這些年來,被孫家父女侵吞了去,求大老爺公平處置,把孫家從小人主家的田地上攆出去”。
“今日是殺人案,至于你說的侵吞田產案,你若有冤,再另遞案子”。汪全煥義正言辭的說道。
老孫頭則是在琢磨大老爺話中的意思,難道是說送的銀子只夠這件案子的,要想要田莊,還得再送銀子?
老孫頭雖然沒有多少見識,也知道田莊是有田契的,如今他沒有田契,還是得把這王生逼死了,那自然就落在自己女兒身上了,這田地還有誰能有比他家有資格占有的。
“來人,傳仵作,證人。”
仵作的證言是那劉黑漢被王生家的撥火鉤子刺死的,證人是劉黑漢找的那幾個嘍啰,平時就是跟著劉黑漢的,何況還有他們的老大梁捕快撐腰。
又有老孫頭的銀子壯膽,自然齊齊的一口咬定是王生殺死了劉黑漢,王三是幫兇。
“人證物證俱在,你們還有什么能狡辯的。殺人償命,判王生和王三兩人秋后處決”。
汪全煥拿著令簽,就要擲在地上,王三忽然站起來大叫:“你敢”。
汪全煥一愣,接著大怒:“大膽刁民,我不敢?就你們的狗命,我還不敢殺,真是笑話。今日讓你看看老爺我敢不敢,真是大了你的狗膽,敢對著老爺我瞎叫喚”。
“我不敢?我要是不敢,就是你龜兒子”。汪全煥是蜀地人,此時辣椒的性格發作,從官椅上站到了桌案上。
“給我拉下去,先打五十大板,等著秋后處決,他們兩人不準吃斷頭飯。哼,喂狗都比給他們吃好”。
令簽扔在了地上,衙役正要拖著王三和王生兩人去打板子。
衙門口的官差,匆忙從外面跑到公堂上,道:“老爺,闖,闖進來了”。
“廢物,誰闖進來了?”
“不知道啊,外面那個人牛氣轟天,小的們攔不住啊”。
攔不住?是你們怕得罪人吧。汪全煥知道門口的官差們見慣了各色人,最有眼色,他們不敢攔的人,定是有些來路。
“什么來路?”汪全煥把那名官差招到跟前道。
“小的看那做派,很像東廠的那些公公們”。
“哦?他要干什么?”汪全煥慎重的問道。
“說是要放了我們前幾天拿的犯人”。
汪全煥讓人把王三和王生松開,在王三身上轉來轉去,難道這是東廠的人?
那就怪不得說我不敢置他的罪呢,東廠的人就是刑部和大理寺的人都不敢得罪,何況自己小小的順天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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