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眼前的男子一陣風般的消失,劉不凡還有些沒回過味兒來。
這到底是什么情況?他這徒兒今日是抽的哪門子瘋?
一開始對那畫像連看都不愿意看一眼,結果看完了問了一句在哪兒然后轉臉就跑出去找人去了!
在哪兒?
他哪兒知道在哪兒!
不就是想等他這邊兒明明白白的表明了有定親的意思再去打聽在哪兒嗎!
怎么他現在到比自己還急著知道人家在哪兒了?
沈南竹看著因為夜色鄰近而略顯空蕩的街道,四處繞了許久才冷靜下來。
他平復下稍稍有些急促的呼吸,走到一處正要撤攤的卦攤前用攤子上的筆墨紙硯隨手畫了一幅畫像,遞給了一旁的莫愁。
“找。”
莫愁應了一聲,又道:“今日天色已晚,怕是……”
“我今晚就要見到她!”
沈南竹咬牙低聲說道。
莫愁身子一僵,額頭瞬間冒出一層冷汗。
那日在北安城,二少爺宴請賓客到府上做客,世子爺本也在場,后來聽人說少夫人在花園里扭傷了腳,當即就起身前去尋找了。
因為是去內院,帶他們沒有帶著阿蠻方便,所以最終是阿蠻跟著世子爺一起去的。
這一去事情就不知出了什么變故,他們雖然后來幫著抓了幾個人并處理了那幾人的尸體,但具體發生了什么卻全然不知。
即便能猜出事情的大概,但其中內情他們卻是怎么也猜不透。
如果真的像他們所想的那樣,少夫人與鄭府的五姑爺有染,那世子爺是不可能像現在這樣滿天下的去找她的。
而且世子爺不僅在找。還不愿讓過多的人尤其是跟他們定南侯府打交道的人知道少夫人失蹤的事。
可現在這個時候,他們大部分的人手都留在外面尋找少夫人了,跟隨來到京城的人屈指可數,偏偏少夫人卻出現在了京城!
要想現在立刻就將人找出來,光他們這些人手一時半刻是肯定不行的,但是要動用其他關系的話,八成今晚就會有人知道少夫人并沒有跟隨他們世子爺一起進京。這段時間在府里“身體抱恙不便見客”的是阿蠻。而根本不知真正的少夫人。
這……這可怎么辦?這不是讓他們左右為難嗎……
莫愁正不知如何是好,一陣馬蹄聲噠噠傳來。
一身勁裝的阿蠻不待馬匹停穩就翻身而下,一把將莫愁手中的畫像扯了過去。
她抬頭看了一眼沉著臉的沈南竹。說了一句:“一個時辰”,便再度翻身上馬,雙腿一夾馬腹,揚長而去。
京城一條雜亂的胡同里。一扇黑漆大門被人哐的一聲踹開,門板啪的一聲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門內的人被嚇了一跳。抄起家伙蹭的就蹦了出來:“什么人!柳三爺的院子也敢闖!”
阿蠻看都沒看他,只沉聲說了一句:“讓你們三爺出來見我。”
男子呸了一聲:“我們三爺豈是你說見就見的!”
說完舉起手中棍棒就直直朝她襲來。
阿蠻自始至終沒有正眼瞧過這男子,側身一避長腿一踢就將這人踢飛到了一丈之外,然后一字一頓的說道:“告訴你們三爺。他阿蠻姐回來了!讓他趕緊給我滾出來!”
此時院中有聽到動靜的其他人趕了過來,見自己人被踹翻在地,二話不說罵罵咧咧的就沖了過來。卻在看清來人面孔后齊刷刷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場面蔚為壯觀。
“阿……阿蠻姐……您怎么來了?”
“對啊。您不是今年已經回來過了嗎?怎么又……”
“呸!”
旁邊有人狠狠地給了他一下,道:“什么叫又!這就是阿蠻姐的院子阿蠻姐的家!阿蠻姐想什么時候回來什么時候回來!你管得著嗎你!”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說,阿蠻姐您提前打個招呼,我們也好去迎一迎您啊,您看著這什么都沒準備,多怠慢您啊……”
“就是就是,真是怠慢了阿蠻姐啊……”
又有人指著那個被踢飛在地的男子說道:“那小子是前幾個月剛來的,不認得阿蠻姐您,沖撞了您還請多多擔待,多多擔待……”
“不擔待也沒關系,我們這就將他攆走!再不讓他出現在您眼前礙著您的眼!”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說著,讓那躺在地上的人嚇傻了眼。
阿蠻一抬手,眾人立刻安靜了下來,剛剛還嘰嘰喳喳的院子瞬間變得落針可聞。
“去叫柳三出來,我找他有事。”
“我去!”
“我去!”
“別跟我搶!”
安靜的院子頓時又炸開了鍋,跪在地上的男人們爭著搶著向內沖去,仿佛辦好了這件差事就能拿到多少銀子似的。
僅剩的那個躺在地上的人還沒回過味兒來,轉眼間這里就又只剩他和那個一身勁裝看上去有些清冷的女子了。
這女子自始至終臉上半點兒表情也沒有,只靜靜地站在那里,好似周圍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竟然踹開了京城大名鼎鼎的柳三爺的院門,而且還讓院子里的一眾人等對她惟命是從,甚至說是阿諛奉承……
這到底是什么人啊?
男子一臉莫名,不知為何忽然就想到每年二月柳三爺和他手下的一眾人等都會停下一切事宜恭恭敬敬的等候招待什么人,他以往沒來這里時只聽說過這件事,并未親眼見過,也不知道那被招待的人到底是誰,但現在……他似乎明白了……
可是……可是……怎么會是個女人啊?!
他剛剛還抄著棍子要打人家!三爺不會今晚就將他趕出去吧……
這可真是不小心踢到鐵板上了!
院內一間從外面看上去并不起眼,但內里去布置的十分奢華的廂房里。
一男子正赤.裸著上身與身下的女子糾纏。低笑幾聲半褪下褲子便要重重的壓上去。
房外卻在這時傳來一陣紛亂而又急促的腳步聲,還不待床上的人反應過來,房門便被砰地一聲推開,幾人你爭我搶的闖了進來。
女子一聲尖叫,男子也嚇得猛地躥起了身,當即便要擺出迎敵的姿勢。
誰知卻被半褪的褲子勾住了腿腳,姿勢剛擺了一半兒就咚的一聲一頭栽倒在了床板上。
男子幾下提好褲子直起了身。待看清來人后頓時怒火中燒。剛要開口罵人就聽闖進來的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搶著說道:“三爺!三爺!阿蠻姐……阿蠻姐回來了!”
柳三一個激靈,一把扯過衣裳胡亂地披在身上,趿上鞋推開眾人就沖了出去。
“阿……阿蠻姐……”
他喘著氣來到了阿蠻面前。還不待再多說一句,女子就刷的將一張紙扔了過來:“一個時辰內找到此人,你們已經耽擱了一刻鐘了,宵禁前我若沒有見到她。后果自負。”
柳三接過畫像,也不多說。點頭應了一聲,轉身就要去安排。
“動靜小一些。”
身后的女子補了一句。
身形魁梧高大的柳三咧嘴一笑:“阿蠻姐放心!”
這天晚上的京城看似安靜卻又有些不同尋常,街頭的流.氓混混乞丐們似乎都在蠢蠢欲動,卻又并沒有鬧出什么太大的動靜。在大概一個時辰后就又恢復了沉寂,恢復了往常的平靜。
莫愁隨著沈南竹來到一處院落前時,臉色有些不大好看。就連平日里沒什么表情的阿蠻神色也有些怪異。
“阿蠻姐……這院子不是……”
莫愁低低的說了一半,后面的話沒敢說了。
阿蠻看了看站在他們前方的沈南竹。無聲的嘆了口氣,走上前去敲響了院門。
桑子打開院門時,被眼前的人怔住了。
沈南竹繞過阿蠻,又繞過怔在門邊的桑子,走了進去。
桑子想要阻攔,卻又不知該不該這樣做,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眼睜睜地看著神情淡漠的男子就這樣走進了院子。
剛剛將凈房收拾干凈的趙媽媽一出來就看到了正大步走來的男子,當即掩嘴驚呼了一聲。
男子卻仿若沒看到她一般,直直的向眼前的房間走去。
夢寶剛剛沐浴完畢,此刻正坐在床邊用帕子絞著頭發,聽到動靜笑著轉過了頭:“媽媽怎么又……”
話音隨著看清眼前之人的模樣戛然而止,臉上的笑意頓時被驚愕所代替。
“……你……世……世子爺……你怎么……在這兒……”
世子爺?
一個月不見,他在她口中就又從阿竹變成了世子爺?
“這話應該我問你吧?我的好夫人!”
他咬牙切齒的說道,尤其強調了夫人二字。
夫人?
什么意思?
他們已經不是夫妻了啊……他怎么還稱她為夫人?
不對不對,現在最重要的不是這個吧?
而是他怎么會突然出現在這里!出現在京城!而且還是她的院子里啊!
“你……你怎么……”
“你為什么回來京城?”
男子不給她提問的機會,直接問道。
“我?我……我被鎮遠侯府趕出來了……然后……又遇到一些事情不能去找我爹……所以……就給他寫了封信,讓他來京城接我……”
原來是這樣……竟然是這樣!
沈南竹狠狠地握緊了拳。
難怪他在北安城附近怎么都找不到她,難怪在去往鎮遠侯就任之地的路上也找不到她!原來她根本就是向著反方向走了!
“那你又怎么會在這個院子里?”
男子又目光沉沉的問了一句,雖然看上去還是沒設么表情沒什么語氣,但夢寶卻莫名的覺得他動了怒,好像這個問題比剛剛那個還讓他不快似的。
這院子怎么了嗎?不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院子嗎?
“總住在客棧不像樣,媽媽就幫我賃下了這個院子……”
房內的低氣壓讓她覺得壓抑而又害怕。就像她最初剛剛認識沈南竹時那般,緊張的壓迫感讓她透不過氣,不明白他為什么要問這個,只能老老實實地如實作答。
“你可知道這院子是誰的?”
“不……不知道啊……隨便找的……”
她有些莫名。
而她的回答似乎讓男子稍稍松了口氣,目光不再像剛剛那般沉冷。
“這一路是怎么過來的?跟我說清楚。”
沈南竹自顧自的在桌邊坐了下來,一副準備長談不打算離開的樣子。
這算怎么回事啊?
夢寶腦子幾乎木掉了,完全轉不過彎兒。
他難道不該說說他怎么會出現在她的院子里嗎?難道不該說說他是怎么找過來的嗎?
“我在問你話。”
男子的聲音似乎又有些不悅。
“啊?就是……坐馬車過來的啊……”
坐馬車?
他當然知道是坐馬車!難不成這么遠的路她還能走著過來嗎!
沈南竹一口氣憋在心口。剛要再說什么就見一滴水珠順著她的發絲滴落下來。打濕了雪白的中衣。
因為他突然闖進來,她絞頭發的動作停了下來,半干的發此時正滴滴答答的滴落著水珠。將身前衣裳打濕了一片。
他皺了皺眉,下意識的伸出了手:“來。”
說完后他和夢寶都怔了一下,神情有些僵硬。
而女子回過神后的搖頭拒絕更加惹惱了他,他伸出的手并沒有落下。而是又說了一句:“過來。”
多一個字,就證明他是真的生氣了。夢寶現在對這點十分清楚。
可緊張的氣氛還是讓她下意識的拒絕,不僅沒有上前,反而縮著身子倒退了一步。
這個動作徹底激怒了沈南竹,他走上前拉住她的手腕兒一把將她按到床邊坐了下來。
夢寶嚇得正要驚呼。男子卻扯過她手中的帕子,有些粗魯的給她擦起了頭發。
發絲在男子的手中糾纏,夢寶怔怔的坐在床邊。鼻頭猛地一酸,眼眶就有些泛紅。
“我……我自己來就好了……”
她低聲說道。伸手去拿帕子。
沈南竹的動作微微停頓,卻并未將帕子還給她,下一刻動作越發輕柔,一點兒一點兒仔細將她的頭發擦凈。
“……真的不用了……”
夢寶側身稍稍避過,想要將自己的頭發從他手中扯出來。
男子卻忽然將帕子丟開,一手攬住她的腰,一手捏著她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頭轉過了臉。
帶著熟悉氣息的吻重重的落了下來,不似往常那般輕柔輾轉,而是席卷般的在她口中攻城略地。
夢寶一驚,身子頓時又僵硬的如木頭一般,兩眼圓睜看著眼前近在咫尺的男子皺著眉用力的親吻她。
“放……放開!”
她回過神推搡拒絕,男子卻將她擁得更緊,身子幾乎和她貼到一起。
“沈南竹!”
她用力的扭過自己的頭,男子灼熱的唇就落到了她的面頰上。
“我們已經不是夫妻了!你放開!”
這句話果然讓擁著她的人停了下來,但一陣凜冽的寒意也隨之而來。
“你說……我們已經不是夫妻了?”
沈南竹一字一頓的說道。
夢寶縮著身子點了點頭:“你……你給我寫了休書的,不記得了嗎?”
“休書?”
男子嗤笑一聲:“什么休書?沒有我的私印也沒有族中印鑒的休書嗎?”
房中陡然一片安靜,夢寶的眼睛漸漸睜大,嘴唇也漸漸輕啟。
印鑒……
印鑒??
古時候的休書還要印鑒嗎??
“那是……那是你親筆寫的啊……那是你的字跡啊!”
“單單我身邊就不止一個人可以模仿我的字跡,你說是我的親筆就是親筆?”
什么?
夢寶整個人都震驚了……
這個時候的休書……就已經這么嚴謹了?
不過好像也是啊……要是隨便什么人模仿一下字跡就將男子的妻室休了,那豈不是要亂套?
可是……
可是……
“那明明就是你親筆寫的啊!”
沈南竹的眼神徹底沉冷了下來,看著她滿臉驚愕的神情,沉聲問道:“所以……你是真的覺得被我休了?你是真的……打算離開我了?”
不是因為一時生氣負氣出走,不是因為還想回到他身邊才沒有給別人看他寫的休書,而是她真的以為這樣就可以了,以為這樣就能離開他了?!
這個想法讓他僅存的一點兒理智也銷毀殆盡,一把將身前的女子推倒在床上,翻身就壓了上去。
鋪天蓋地的吻落了下來,幾乎奪去了夢寶的呼吸。
她腦海中一片空白,愣愣的躺在床上完全不知該作何反應。
“蘇夢寶!你真是可惡!”
壓在身上的男子咬著牙一字一頓的說著,說完便再度封住了她的唇。
蘇夢寶……
蘇夢寶!
她才不是蘇夢寶!
鬼才是蘇夢寶!
“放開我!放開!”
她用力掙扎起來,聲音莫名的哽咽。
沈南竹不妨她忽然這么大的動作,差點兒被她掙了起來。
“蘇夢寶!不要逼我生氣!”
他緊緊地將她的手腕兒壓在頭頂,不讓她掙脫。
女子此次卻比往常任何時候掙扎的都要劇烈,紅著眼眶哽咽著不停地說著讓他放開,間或還罵他一聲混蛋。
混蛋?
沈南竹一手按住她的手腕兒一手扯開了她身上的中衣,露出里面藏青色的褻衣和大片雪白的肌膚。
“你干什么!放手!”
夢寶有些聲嘶力竭的喊著,掙扎的動作更加劇烈,他一只手竟然無法按住她,讓她掙脫了出來,一拳一拳的打在他的肩頭和胸膛上。
“你是我的妻,自然是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邊說邊要將她的手腕兒按回去。
誰知女子卻不知為何異常激動,胡亂的近乎瘋狂的揮打著手臂。
他又想制住她又怕當真用力傷了她,無奈之下只能兩手抓住她的手腕兒將她牢牢固定在了床上。
被徹底壓制住的女子卻還是不肯停止掙扎,四肢動彈不得竟然直接用腦袋撞向了他。
沈南竹無法,為了避開她的腦袋,只能直起身壓著她的手臂跪坐在她身上,任憑她胡亂的折騰。
身下的女子明知是徒勞卻還是在不斷掙扎著,小小的腦袋搖的如撥浪鼓一般,凌亂的發絲黏在臉頰上,眼里流著淚,口中唔嚕唔嚕的不知在說著什么,像只被人按在掌下動彈不得的小貓。
他忽然就被她這模樣氣笑了,又欣賞了一會兒她狼狽的樣子,這才再度俯身壓在了她的身上,卻并未再做出什么其他舉動,而是將頭埋在她的頸側,輕聲低語:“好了好了,不鬧了夢寶,聽話,不鬧了。”
女子聽到這話卻哭的更大聲了,口中仍在說著什么。
他仔細的分辨,這才聽清她不斷地在重復著一句:“我才不是蘇夢寶!我才不是蘇夢寶!我才不是……”
這丫頭又在說什么胡話?
沈南竹嘆了口氣,柔聲安慰:“好,不是就不是,你誰都不是,只是我的妻。寶兒,你是我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