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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凌妝的問話,宮娥們總是回答得小心翼翼,甚至連走動的腳步聲也幾不可聞。
然而她究竟也知道了此處在關雎宮大火前即已開始改建,只是她對容宸寧的舉動漠不關心,才什么也不知道罷了。
想見的人不得見,不想見的人卻****出現在面前,這種滋味并不好受。
可不論她是默然以對還是怒容相向,容宸寧總是和煦如春風朝陽,絲毫不惱。
好在他到同輝堂待著的時間也不長,避免了許多尷尬。
宮人們殷勤侍奉,樣樣不缺,如此遷延了幾日,連梅香也疑惑起來。
時氣漸暑,同輝堂中的冰鑒絲絲冒著白霧,凌妝早間起得太急,到這時側臥在外間的斑竹湘妃榻上,闔了眼即入了夢鄉。
她本想安排梅香離開,可同輝堂侍奉的宮娥內侍,伺候人萬分恭謹,額外的命令卻是絕不奉的。調遣不動人,梅香與她一般出不得興慶宮范圍,也做不了任何事。執著團扇在一旁替姑娘打了會扇子,瞧著姑娘的珠玉容顏發了會呆,百無聊賴,梅香尋出針線,坐在一旁替主子縫制起貼身小衣來。
剛縫了盞茶時分,門上珠簾微動,梅香撩起眼皮子一瞧,竟又是景律帝來了。
夏日的午后,少年天子穿得單薄,一襲月白色的團龍便袍,長發只以玉笄綰起,披垂在肩頭的絲絲縷縷好像隨時能撥動人的心弦。
即便見過多次,梅香也不曾這般直愣愣地盯著看清楚景律帝,一時竟忘了行禮。
待得她醒悟過來,容宸寧已經走至湘妃榻前。
梅香急急跳起來。
容宸寧做一個噤聲的手勢,揮手讓她退開一些,在她方才坐過的青花瓷圓杌上坐了下來,且還掇近了湘妃榻幾分。
梅香立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出,手上拽著縫了幾針的白綢,不知不覺用了很大的力氣。
容宸寧低頭靜靜地看著睡夢中的女子,神色溫柔已極,良久,伸出手在她的眉弓上虛虛掃過,似在替她描,又似要刻畫下她的模樣。
梅香的心從咚咚急跳漸趨平緩。
此情此景,委實叫人生不出對他的惡感。
當初見了鳳和帝,她以為世間無人能與其比肩,心下暗暗立誓,即便肝腦涂地,也要效忠鳳和帝與姑娘,令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但此刻,眼前人光彩灼灼,竟是星有星的婆娑,月有月的多情,任何女子能得這般****,該是死亦無憾的。她忽然覺得,假若鳳和帝像再不出現,那也不是一樁憾事……
不過梅香很快為此內疚。
再怎么說,鳳和帝才是姑娘的夫君,景律帝橫刀欲奪愛,怎么也該是壞人!
梅香就在這種兩難的糾結中神游太虛,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想起來,至少該為皇帝奉上一杯茶。
她舉步欲走,容宸寧抬頭盯了她一眼,帶著警告的意味。
梅香不知觸到了他哪一根神經,嚇得一動也不敢動。
好在這時候凌妝轉了個身,扶了扶額頭,似要醒轉過來。
容宸寧輕咳了一聲。
凌妝睡眠本淺,聽到這聲咳嗽,自然真的就醒了。
梅香待要過去扶,容宸寧又盯了她一眼。
他自有不怒而威的氣勢,明明是至未完美的一張臉,沉下來的樣子卻令人畏懼,梅香被他一看,腳下就像生了根般,一步也挪不開去。
容宸寧伸手相扶,凌妝擰身躲開,撐著湘妃榻坐起來。
他亦不以為忤,恍然一笑。
這一笑,恢復了梅香見慣的和煦,室內的氣氛瞬間緩和下來。
只聽他緩聲道:“杵著作甚?主子醒了,還不趕緊倒茶來侍奉!”
梅香下意識了“呃”了一聲,三步并作兩步到門上傳喚奉茶宮女。
興慶宮的茶湯是一直備著的,她接過手來的時候不涼不燙,溫度將將合適。
容宸寧坐得離湘妃榻太近,氣氛曖昧,凌妝稍稍整理衣裙,正待起身,他好整以暇地開口了:“你我同床共枕多時,阿眉何必拘謹?”
對于他下藥迷惑自己的心智,凌妝是深恨的,聞言一時惱得玉面緋紅,咬牙道:“非君子所為,你有臉提,別個還沒臉聽!”
容宸寧含笑道:“咦,即便是同床共枕,我做了什么值得阿眉這般生氣?”
經過多番交鋒,凌妝也清楚與他糾纏這些,是永遠也糾纏不完的,何況仔細想來,他明明有許多機會,卻始終沒有在她失去心智的時候乘人之危越過雷池,是耶非耶,委實對自己算不得大奸大惡……
她這一愣神,容宸寧更是笑了,索性伸手飛快地刮了下她的鼻子,“我這幾日來得少了,阿眉是在生我的氣不成?”
凌妝側頭想躲,他已經得逞收回手去,目光中滿是促狹。
她看不得他這般得意的樣子,但是怎么反應也無濟于事,索性不當回事,輕描淡寫地說:“你不來更好。”
“怎么能不來呢?”容宸寧追著她的眼睛,“你猜我這幾日在做什么?”
他幽深若潭的眸子中溢出歡喜之意,頗具感染。
凌妝本是要口出不遜之言的,終是震懾于他這股難得的喜氣,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容宸寧見她似乎集中注意聽著,笑容越發深了,目光卻掠過她,飛向了窗外,喃喃道:“我在籌備咱們大婚的一應典儀,你不喜歡興慶宮,我令人拾掇出了龍騰苑,里頭花木扶蘇,想必能稱你的心。”
聽他自說自話,凌妝驚得冷笑起來:“大婚?何謂大婚?”
“朕是天子,大婚當然是要迎娶皇后。”容宸寧伸手托起她的下巴,面上盛開的笑容卻已消失,神色無比莊重,“我和他之間,只能活一個。貓捉老鼠的游戲,我也不耐煩繼續玩下去,如果咱們大婚他都不出現,你何不權當他死了?”
凌妝別開臉,剛想狠狠啐他一口,他已轉了語調,“他若來了,我亦不打算占他的便宜,我會與他決一雌雄,如此他死了,你再難受也會過去,必會與我諧魚水之歡……”
容宸寧說這番話的時候,眉宇間竟滿是悲涼,以至于凌妝無法打斷。
“如果不幸我死了,想必你更不會傷心,詔書就陳在交泰殿御案上,到那時,你們將我鞭尸也罷,化骨揚灰也罷,我總歸是無知無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