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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好不容易重回京城,又鬧出不少事,傳出不少流言,名聲已然不是多好聽了,再加上慕輕晚又不是個長袖善舞的人,即使回京了也沒怎么與京城的夫人們有所往來,如今鳳止歌的及笄禮,這些向來眼高于頂的貴夫人們自然吝于捧場。
若沒有寒夫人相助,只以威遠侯府的名義下帖子,恐怕受邀之人十之是不會去觀禮的。
可如今卻是不同了,有了寒夫人的應允,慕輕晚特意吩咐了侯府去各府送帖子的下人不著痕跡的將寒夫人將擔任鳳止歌及笄禮上正賓的消息透露出去。
雖然慕輕晚也覺得這樣做難免有狐假虎威的嫌疑,可是為了讓鳳止歌的及笄禮能辦得更風光些,她這時也顧不得那么多,只得厚顏借寒夫人的面子一用了。
先前就說過,寒夫人這么多年從來沒在哪家小姐的及笄禮上擔任過正賓,如今乍然聽到名不見經傳的威遠侯府大姑娘及笄居然請動了寒夫人作正賓,受邀的夫人們哪能不驚訝不已。
正因為寒夫人在中間插了一腳,那些原本已經準備婉拒的夫人們幾乎沒作多想,便紛紛表示到了六月初五那一日,一定會去威遠侯府觀禮。
得到這么多夫人的肯定答復,一直心存忐忑的慕輕晚這才總算是放下了一顆心。
而在威遠侯府之外,那些應允了會來觀禮的夫人們心里,卻不約而同的有了同樣一個疑問。
鳳家大姑娘進京不過數月,也沒聽說過她與寒夫人有特別的交情,為何寒夫人這次會破例替她主持笄禮呢?
就算上次在寒夫人的壽宴上,鳳家大姑娘的表現出乎所有人預料的好,可是寒夫人嫁進寒家這么多年,什么樣的出色人兒沒見過,又豈會因為她的這點優秀就對她另眼相看?
眾人正自百思不得其解之時。便有人將皇覺寺里寒夫人與慕輕晚母女巧遇,并替慕輕晚解圍的事傳了出來。
難免的,那時慕輕晚與馮家二太太、馮伊人、連晴之間的爭執也一并傳了出來。
有的人關注的是馮家幾人與慕輕晚的爭執內容,因此還將馮伊人和連晴的往事都給扒出來了。一時間倒是叫馮二太太與馮伊人連晴又小小的出名了一把。
當然,這個出名不是什么好事就對了。
而另外一些人,卻是將注意力放在了原來寒夫人與慕輕晚母女的這段邂逅上,會不會就是這次巧遇,才讓寒夫人對鳳家大姑娘另眼相看?
這個問題只有寒夫人自己才知道。但誰也不可能會真的問到寒夫人跟前,所以眾人也只是猜測而已。
倒是有那腦子轉得快的,卻從寒夫人對鳳止歌的不同聯想到了其他的。
寒家不是還有位尚未娶妻的三少爺嗎,莫不是,寒夫人這是相中的鳳家大姑娘做自己的兒媳婦?
這樣的想法倒也不能算是完全沒有依據,聽說寒夫人這兩年可沒少為幼子的婚事而操心,偏偏寒家三少爺自己不上心,不管說哪家的姑娘都只道再等等,所以婚事才這樣一年年拖了下來。
鳳家大姑娘雖然下月才及笄,與寒家三少爺差著好幾歲。.`可就上次寒夫人壽宴上鳳家大姑娘落落大方的表現來看,配寒家三少爺可是正正好。
雖然說威遠侯府的門第比起寒家來說要差了些,可是寒夫人自己當年的出身就算不上高貴,還是寒老爺子相中了她的德才,這才聘來做了兒媳,有了這樣的前因,想必寒夫人也不會是個注重出身的人。
這樣一想,倒也真的有幾分道理。
京中許多夫人一邊尋摸著這個可能性到底大不大,一邊卻已經開始思索到時候去威遠侯府觀禮要穿什么衣裳戴什么飾了。
許是各家夫人對寒夫人到底為何待鳳止歌如此親厚太過關注,那些暗地里的猜測竟然都傳到了寒季杳耳里。
突然就被傳自己馬上要多個媳婦。寒季杳感覺莫名其妙的同時,亦有些不樂意。
寒家在子女婚事上向來沒有逼迫的,雖然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寒家長輩在訂下親事之前照例都會安排雙方見一面。待雙方都點了頭,才會訂下親事。
所以一直以來,寒氏族人成親之后夫妻和順在京城都是有名的。
寒季杳本就是寒夫人與寒凌的幼子,比起上面兩個哥哥來,父母對他的要求便稍稍松了些,倒是叫他養出一副不喜受拘束的性子。
寒季杳今年已經二十有一了。別家的少爺在這個年紀只怕孩子都能滿地跑了,就算有那成親晚的,這個年紀至少也都訂親了,哪像寒季杳,不僅至今未訂親,還一聽到寒夫人打算邀請哪家小姐進府,就一溜煙兒的跑得飛快。
如今外面都在傳,寒夫人這次之所以會擔任鳳家大姑娘及笄禮上的正賓,就是因為相中了鳳家大姑娘的品貌,想聘了鳳家大姑娘做兒媳。
外面都傳得人盡皆知了,偏自己這個當事人卻什么也不知道,寒季杳又怎么能樂意呢?
作為受寵的幼子,寒季杳在寒夫人面前向來是比兩個哥哥要跳脫些的,所以心里一個不樂意,他就直接沖到了寒夫人的院子里。
“母親,母親……”還沒進屋,寒季杳就已經扯著嗓子大聲喚了起來。
正房門上垂掛的門簾被人自內掀起,出來的正是被寒夫人派到威遠侯府回信兒的吳嬤嬤。
“哎呦,三少爺,快別叫了,夫人這時候可剛歇了午覺起來,人都還不大清醒呢。”吳嬤嬤一邊語帶責備,一邊卻殷勤的替寒季杳打起了門簾。
吳嬤嬤跟在寒夫人身邊幾十年,寒季杳本就是她看著長大的,說話之間自然便比旁人隨意許多。
寒季杳沖吳嬤嬤討好的笑了笑,然后幾步跨進屋,便來到了正半臥在榻上醒覺的寒夫人跟前。
“母親。”
雖然方才表現出一副肆意的樣子。但真到了寒夫人跟前,寒季杳該有的尊敬卻半點也不少。
寒夫人睜開眼,摩挲著手上的一串翡翠珠子,慢條斯禮地道:“咱家三少爺可從來都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說來聽聽,這次又是為了什么事?”
寒季杳聞言便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蹲坐在寒夫人腳邊,一邊殷勤的替寒夫人捶腳,一邊討好地道:“母親這樣說可就傷了兒子的心了。兒子就是走得再遠,不也得回到母親身邊嗎?”
做母親的,聽到這種話哪有不開心的,即使明知道這是兒子說來哄自己的,哪怕寒夫人向來理智,這時聽了寒季杳這話也不由展露笑顏。
“你這猴兒!”伸出食指在寒季杳額間一點,寒夫人揮了揮手示意寒季杳退到一邊,她這胳膊腿本來沒事的,被寒季杳這一通捶恐怕都得變成有事,“說吧。這次又是為了什么這么心急為燎的?”
寒季杳聞言忙挨著寒夫人坐了,然后疾聲問:“母親,那個威遠侯府的大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外面都在傳母親是相中她做兒媳婦了?母親可是知道的,兒子現在還不想成親,您可別看中哪家小姐就想塞給兒子。”
不這寒夫人有沒有這個打算,寒季杳決定先置人,先將話堵死了再說。
寒夫人聽了這話,卻是睨了寒季杳一眼,“都多大的人了。怎么還這么沒定性,旁人說些什么就急吼吼地沖過來,也不怕旁人看了笑話。”
寒季杳卻是毫不在意寒夫人的數落,從寒夫人的話中聽出她并沒有這個意思。他頓時松了一口氣,然后卻不可抵制的對那位人們口中的鳳家大姑娘多出幾分好奇來。
寒季杳本就是長在寒夫人身邊的,自然對自己的母親極為了解,寒夫人在京城女眷之中確實稱得上德高望重,可她從來都不是個熱心之人,一般人也極難得到她的贊賞。這位鳳家大姑娘,如果那些傳言沒錯的話,與母親最多不過兩面之緣,怎么就能令母親另眼相看呢?
心下好奇,寒季杳便直接問了出來。
“母親,那位鳳家大姑娘到底有什么特別之處?”
聽寒季杳問起鳳止歌,寒夫人卻是沉默了。
她打量著自己的兒子,再想想如今的鳳止歌,眼中不由便有些惋惜之色。
若是鳳止歌不是自己昔日的小姑,她與自己的兒子倒也確實相配……
“可惜了……”寒夫人輕嘆出聲。
這卻叫寒季杳有些驚奇了,在他眼里,寒夫人就算遇到再大的事,也從來都是冷靜沉穩的,何曾像現在這樣嘆過氣。
“可惜什么呀?”寒季杳問道。
寒夫人收回心里的惋惜,伸手拍在寒季杳的背上,刻意沉下臉斥道:“可惜你年紀不小了還沒個正形,母親就算真的有意讓人家姑娘前來相看,只怕人家也看不上你!”
寒季杳聽罷立即便忘了自己方才的疑惑,嚷道:“母親,人家看不上兒子可正好,兒子可不想這么早就成親,反正大哥二哥已經足夠支應門庭了,母親就讓兒子再逍遙兩年吧……”
說到這里,寒季杳腦中卻迅閃過一張明明稍顯稚嫩,卻清冷十足的臉來,心里一直以來的堅持瞬間便有所軟化。
“如果是她的話,成親,好像也不是那么無趣……”
這句話,寒季杳說得非常小聲,即使寒夫人與他離得這么近也沒聽清他在說些什么。
日子很快就到了六月初五這天。
因是鳳止歌及笄的日子,也知道慕輕晚有多么重視今天的及笄禮,威遠侯府的下人自打一早起來就各個都小心翼翼的,就怕不小心做錯了什么惹怒了太夫人。
反倒是鳳止歌這個當事人這里,卻顯得尤其的悠閑。
為表慎重,鳳止歌的及笄禮安排在侯府的家廟里舉行。
一大早的,鳳止歌就被慕輕晚讓人叫了起來,自洗漱并用了早膳之后,便被嚴令呆在布置好的東房中不能胡亂走動。
換好行笄禮前要穿的采衣,鳳止歌正由扶風服侍著梳了個雙鬟髻,李嬤嬤便推開門走了進來,附在鳳止歌耳邊輕聲道:“主子。侯爺回來了。”
鳳止歌揚了揚眉。
李嬤嬤口中的侯爺,自然指的是鳳麟。
自從鳳麟去了皇覺寺清修,鳳止歌便再沒見過他。
上回鳳鳴舞出門子時,慕輕晚也是派人去皇覺寺通知過鳳麟的。只是鳳麟不僅人沒回來,就連口信兒都沒往回捎一句,當時可把鳳鳴舞氣得夠嗆。
鳳止歌沒想到,她的及笄禮鳳麟會回來。
不過,鳳麟回不回來對鳳止歌都沒什么影響。她反正是沒把鳳麟當作自己的父親。
說起來,上一世她的及笄禮便是寒老爺子主持的,如今她換了個身份再一次及笄,遺憾的卻是父親不能光明正大的替她主持及笄禮。
在鳳止歌心里覺得遺憾的時候,慕輕晚卻正與鳳麟相對無言。
比起當初在侯府時,如今的鳳麟身形要清瘦了許多,但整個人看起來卻顯得精神了許多。
許是想著今天怎么也算是鳳止歌的好日子,鳳麟身上的衣衫雖然仍顯素淡,比起他在皇覺寺里穿的素色僧衣卻又看著喜慶了些。
看著對面盛裝打扮的慕輕晚,鳳麟一時怔住。原本以為已經如止水的心也跟著蕩起絲絲漣漪。
“你……”張了張口,鳳麟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么,好半晌之后才吐出幾個字來,“阿晚,你還好嗎?”
慕輕晚也是一陣沉默。
她很清楚,在生了這么多事之后,她和鳳麟之間再也不可能回到從前。
只是,看著鳳麟變成如今這個樣子,她心里仍覺十分難受。
“我很好,你呢?”慕輕晚道。
鳳麟只默默的點了點頭。然后便因心里涌上的酸澀而雙手緊攥成拳,當初他們之間的情意也曾令無數人艷羨,怎么就會走到如今這相顧無言的一步呢?
即使在皇覺寺里清修了這么久,鳳麟仍沒能得出這個問題的答案。
不過好在他也知道自己今天回來是做什么的。因此也沒在這個問題上多費功夫,而是換上一張笑臉,道:“今天是止歌及笄的日子,我這個做父親的往常也沒盡到自己的責任,至少也該回來主持一下她的及笄禮。”
似是怕慕輕晚有什么別的想法,鳳麟忙開口解釋自己為何會突然回到侯府。
慕輕晚點了點頭。
事實上。她還真沒派人去通知鳳麟,倒是沒想到,鳳麟居然還會記得鳳止歌的生辰是哪天。
如今的慕輕晚看得最重的,也就只是女兒了,這樣一想,她心里倒也高興了許多。
女子的及笄禮本就是由父母一起主持的,慕輕晚也不想鳳止歌的及笄禮上有什么缺憾,鳳麟回來了自然也是好事。
于是便也不再說什么,而是帶著鳳麟一起去準備待會兒迎客等事宜。
眼見時辰將至,也6續有各府的夫人們上門,整個威遠侯府便漸漸有了些熱鬧的樣子,而這熱鬧,在下人稟告寒夫人到來時達到了頂點。
雖然之前慕輕晚特意讓送請柬的下人點出寒夫人也會來,但大概是寒夫人平時不喜這種場合的印象太過深刻,其中有些夫人即使決定前來威遠侯府觀禮,心里對寒夫人是否真的會來卻仍存了疑慮。
直到這時,所有受邀的夫人們才確信,寒夫人是真的同意在鳳止歌的及笄禮上擔任正賓。
看著寒夫人與慕輕晚寒暄時的親切與溫和,莫名的,眾人對那個寒夫人有意于威遠侯府結親的傳言便多了幾分相信。
難道,以后還得巴結著威遠侯府的太夫人?
許多人這樣想著,看向慕輕晚的眼中便多了幾分熱切。
眼見吉時已到,前來觀禮的賓客也都到得差不多了,鳳止歌的及笄禮便正式開始。
鳳麟一番簡單致辭之后,鳳止歌被李嬤嬤攙扶著來到場地中間,跪坐在席上,由贊者為她梳頭。
今天的贊者請的是慕輕晚娘家大嫂,也就是鳳止歌的大舅母葉氏。
葉氏本就生性和善,更是心疼小姑和外甥女這些年所受的苦,眼見鳳止歌如今也長大了,她一邊仔細替鳳止歌梳著頭,一邊眼中卻是多了幾分晶瑩。
待葉氏梳頭完畢,作為正賓的寒夫人便在慕輕晚的陪同下于東階盥洗,然后走到鳳止歌面前,高聲吟頌祝辭。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
寒夫人本就溫和中透著威嚴,這幾句祝辭被她這樣吟頌出來,便立時讓人覺著莊嚴肅穆起來。
接著有司奉上羅帕和笄。
有司請的是慕曉曉。
慕曉曉長這么大還是頭一回擔任這么重要的角色,即使早已在心里演練過許多遍,這時仍有些緊張,端著托盤的手都有些微顫,還是鳳止歌抽了個空給了她一個微笑以示安撫,才讓她稍微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