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為凰

第六章 疑云重重現

人人都道皇宮是天子所居,是世間權利與富貴的象征,可誰又知在這金碧輝煌,宏偉壯觀的紫禁城里,還有那么幾處千瘡百孔,破敗不堪的小宮殿,長陽宮便是之一。

是夜,燈火籠罩著整個皇宮,絲毫不見漆黑,可唯獨長陽宮一片漆黑,僅內殿的燭臺上燃著一支將要燃盡的紅燭,微弱的燭火照在老婦人的臉上,竟有幾分暖意,可那老婦人面色憔悴,雙目微閉,躺在臥榻上,卻毫無生機,狹小的內殿里,亦是死氣沉沉。

“娘娘”,黎老老緩步走近,臉色凝重,“奴婢今日在咸陽宮見著二小姐的遺孤了,她長得與二小姐極像,眉眼間與娘娘也有幾分相似。”

那老婦人終于睜眼,漠然問道:“是枼兒嗎?”

“是”,黎老老緊蹙眉頭,“她臉頰上有顆淚痣,又喚作張均枼,奴婢斷然不會認錯,她,的的確確就是枼姑娘。”

老婦人似乎有幾分悲慟,輕嘆了聲,“他到底還是將枼兒送進宮了,可憐玄妹一片苦心。”

“當年若不是金氏心狠,二小姐又豈會白白送了性命,只怪二小姐輕信了她,還視她如姊妹,沒想到,她竟是那樣一副小人嘴臉。”

“該來的終究是躲不掉,這都是命啊。”

“枼姑娘騎龍抱鳳而生,生來就是做娘娘的命,此次進宮選妃,倒是有很大的勝算,娘娘也不必太過擔心。”

“伴君如伴虎,誰又知她日后的路到底是平坦還是曲折,若是她的性子隨玄妹可如何是好。”

黎老老聞聲抬眼,略帶試探的口氣問道:“娘娘,要不,奴婢待會兒去咸陽宮把她請過來?”

“不”,老婦人突然抬高了聲兒,頓了頓又返常態:“還是不要見她了,她自小由金氏撫養長大,這些事讓她知道了,反而讓她難以接受,畢竟,她還只是個孩子。”

“是”,黎老老這聲答得并不干脆,似有幾分失落,又有幾分無奈。

左鈺坐在一側伸來頭上卸下的珠釵在張均枼眼前晃了晃,“張姐姐?”

張均枼恍然回神,滿目困頓的看著左鈺,“怎么了?”

“姐姐怎么看著心事重重的,可是有什么心事?不妨說來聽聽,說不定,我還能為姐姐分憂呢。”

“沒事,只是有些念家了。”

聞后左鈺收回手坐回原處,也未言語,似乎張均枼此言戳到了她的痛處。

有卉忽然埋頭一聲不吭的進來,引得左鈺目光緊隨,見她捧著銅盆出了門去,左鈺終于藏不住心中的疑惑,貼附在張均枼身側,低聲問道:“姐姐,你說,這么晚了,周姐姐方才出去那么久,她是從何處回來的呀?”

張均枼聞言怔然,當日進宮時,她就覺得有卉來頭不小,如今是愈發覺得異常了,這個有卉,一直獨來獨往,且時常出門許久不歸,燕綏姑姑平日里似乎對她多有照顧,難道,她是萬貴妃的人!

“姐姐?姐姐?”左鈺見她像定住了一般,連喚了幾聲,卻打斷了張均枼的思緒,她回過神,嗔怪道:“你管她是從何處回來的,你還能跟著她不成?”

“我是覺得”,左鈺忽然掃視了一眼空蕩蕩的屋子,壓低了聲,“她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張均枼不禁噗笑,“每個人都有秘密,就像妹妹你”,她突然認真起來,“你也有一些秘密,是我并不知曉的。”

左鈺心下一驚,慌忙掩飾,訕笑道:“姐姐又拿我尋開心了,我能有什么秘密呀,連我是回回人姐姐都知道了,怕是我在姐姐跟前,都快成透明的了。”

張均枼假意譏笑,“瞧你緊張得,我不過是跟你說個笑罷了。”

“兩位姑娘,適才皇后娘娘備下些小東西,姑姑請你們過去挑一樣回來”,巧兒無聲無息的走到屋門前,細聲提醒道。

“知道了”,左鈺答得有些急切,倒是巧兒這一喚使得屋中氣氛不再尷尬。

王皇后賞賜的多數還是珠花玉釵,并不非常引人胃口,加之張均枼二人來得遲,木托上的賞賜早已所剩無幾。

張均枼方隨手拿起一只玉笄,巧顏便伸手過來作勢要搶,“你干什么呀,這是我先看中的!”

巧顏說得大聲,幾乎已將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引了來,爾音當即跑到巧顏身后。

張均枼未曾理會,只暗暗用力將玉笄朝后拉去,巧顏自也是不甘示弱,伸出另一只手來與她搶奪,揚唇冷笑道:“怎么,妹妹這是要壞了規矩?”

“既然巧顏姐姐喜歡,那我這便讓給你就是了”,話音未落,張均枼便松了手,巧顏方才與她卯足了氣力,這會兒自是沒站穩,險些跌倒。

見張均枼這般嘚瑟地拿過木托上的珠花,巧顏便更是來氣,呼著大氣便將玉笄扔下,“誰稀罕!”

“誒,姐姐!”爾音并非愚笨之人,見巧顏此舉便大驚失色,殿內一眾淑女與都人的目光亦是緊隨玉笄落下,燕綏方才進殿便見巧顏這般無禮,當即變了臉色,“放肆,王巧顏,你好大的膽子!”

張均枼見巧顏神色有幾分張皇,便搶在她前頭撿起了玉笄,見玉笄上已有了條細細的裂痕,心下尤為欣悅,溫婉笑道:“巧顏姐姐方才手滑了?”

巧顏不語,慌張奪過玉笄戴在頭上,作罷轉身便要離去,燕綏當即拂手摔下幾案上的茶盅,“王巧顏!你可知你方才已犯了大不敬之罪!”

“姑姑”,巧顏作了和色,回身一面摘下手頸上的玉鐲,一面又笑臉迎著燕綏,拉著她的手便將鐲子塞去,“今日之事,可否當作不知,我已知錯了,日后定不會再犯。”

燕綏向來記仇,自然不吃她這套,推開她的手,笑道:“這么多雙眼睛可都瞧見了,你要我如何給你瞞著,何況此事若是叫人稟報到皇后娘娘那兒,別說是姑娘你,便是我,怕也得吃不了兜著走”,她因那日之事,對巧顏本就有成見,今日這意外來得不易,她自是要借此機會好好兒滅滅巧顏的威風。

左鈺在燕綏說話間已走至張均枼身側,拐住她的手臂與她對視了一眼,張均枼見巧顏正望四下,便佯作不知,詢問道:“姑姑,那此事若是叫皇后娘娘知道了,巧顏姐姐會如何?”

燕綏聞后睨了張均枼一眼,“輕則賜板著之刑,重則賜死。”

“姑姑!”聽及賜死時,巧顏便愈加驚怕,忙跪倒在地上,“姑姑,我知道錯了,求你不要將此事告訴皇后娘娘。”

眼下見巧顏如此,爾音便后退了幾步,已不像方才那樣貼在巧顏身邊。

“姑姑,求你了,只要你幫我瞞著,你想要什么我都給你”,巧顏忽而回首,楚楚可憐的望著殿中眾人,“求你們不要將此事告訴旁人,你們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給你們,金銀珠寶,翡翠瑪瑙,這些我統統都可以給你們,只要你們幫我瞞著此事。”

“姑姑”,張均枼身子微微前傾,悄聲說道:“要不今日這事兒就這么算了吧,大家都不說,皇后娘娘便也不會知曉此事了。況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相信姑姑這般善心之人,也不愿看巧顏姐姐葬送性命吧。”

張均枼說這話時左鈺看她的臉色顯然有幾分驚詫,待她說罷,她便愈發不解,“姐姐糊涂了?為何要幫她說話?”

“人命關天,你我既是與她同為淑女,便該助她化險為夷才是,怎可袖手旁觀呢,何況此事因我而起,若我見死不救,怕是于心難安哪。”

左鈺未語,只垂首吁了口氣。

有卉不知是何時也走近了,凝著跪在地上的巧顏,輕咳了聲,隨后便見燕綏目光移來,有卉便也側目瞧了眼,暗暗與她點頭。

“既然有人為你求情,那此事就罷了,你日后可得吃住今日這教訓,若有下次,莫說皇后娘娘那兒不會放過你,就是我,也定不輕饒!”

“謝姑姑,謝姑姑”,巧顏站起身時,燕綏也朗聲與眾人提醒,“今日之事你們全當什么也不知道,切莫透露出去半個字,知道了嗎!”

“知道了!”

待燕綏走后,爾音又疾步走近扶起巧顏,低聲問候,“巧顏姐姐,你沒事兒吧?”

“我沒事兒,好在有驚無險,可嚇死我了。”

“你今日得以逃過此劫,可全靠張姐姐為你求情”,左鈺一臉不平。

“我謝她?”巧顏冷噗,“方才若不是她與我搶這支玉笄,我會無意弄掉嗎!”

左鈺忽然收回拐著張均枼的手,“無意?你方才那是無意嗎?你竟還反過來怪張姐姐,可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你說誰呢!”巧顏當即生了怒意,“你再說一遍試試!”

“我就說你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怎么了,我哪兒說錯了,你給我指點指點!”

張均枼和顏悅色的拉回左鈺,“好啦好啦,別吵了,你與她還一般見識做什么。”

“她就是狼心狗肺!”左鈺仍是忿忿不平,細聲與張均枼抱怨。

“天色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歇息了”,就如燕綏姑姑所說,殿里頭這么多雙眼睛都瞧見了,即便無心透露,也定會有人隨口調侃,更何況,這個王巧顏在這里囂張慣了,若說無人厭她,那當真是說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