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萬籟俱寂,漆黑一片。崎嶇不平的山石和茂密的植被更是增加了夜行的難度,周衛極卻好像沒有受到任何阻礙,沿著支流的水聲,一路向深山追去,他快捷的身影驚起夜出尋食的貓頭鷹和老鼠,嘎嘎吱吱的驚叫聲在空曠的山間回蕩,遙遙有狼嚎傳來,更添幾分神秘。
若細看,能發現周衛極的雙目隱隱發著藍光,他急行之中一直注意著水面。匪人是駕快船離開的,先尋到尖頭快船便能查獲賊人的行蹤。
又前行約一炷香的時間,前邊有幾人舉著火把緩緩行動。周衛極追近辨認一番,隔著幾丈喊道:“我乃周衛極,前面可是常大哥?”
“正是常某,衛極你也進來了?”
腰刀入鞘,周衛極快步走過去,“常大哥,可有發現。”
馬軍副尉常玉扯扯衣領,焦躁地說:“他娘的!老子帶著弟兄們找了半天,啥都沒發現。衛極,都是我沒管好手下,白朋川那熊貨,老子回去就用馬拖死他!”
“我已讓白朋川護送商船先回去了。常大哥,你和弟兄們辛苦了,先在此稍事歇息,小弟前去看看。”
常玉搖頭,“你一個人不成,林間兇險,除了匪人還有狼豹等畜生,咱們一道走吧。”
周衛極搖頭,“機不可失,一兩個畜生還奈何不了我!”
常玉見他如此豪氣干云,扯衣領左右晃頭哈哈大笑:“好兄弟!你的火把落了吧?這把你拿著,常某帶這弟兄們跟在你身后。”
周衛極略一猶豫還是接了過來,“常大哥,小弟先行一步。你等需小心謹慎,山間干燥,用火把時小心樹木。”
周衛極舉著火把快速前行約兩里路,水路分做兩支。他左右觀察,抽出腰刀砍斷右側支流旁一棵手臂粗細的樺樹,熄滅火把放在樹下繼續前行。本著天生直覺,他覺得匪人就在前面。
又前行六七里,前邊果然傳來夜鷹驚起之聲。周衛極壓低身體,分荒草以樹掩形向前快速靠近。
水面上。一艘尖頭無蓬快船半隱在一處巨石之后,似有人聲。
周衛極悄無聲息地靠近巨石,但聽有人低聲言道:“你倆在這守著,若有情況,以三短一長鷹鳴為號。”
“末將遵命!”
末將?!周衛極一肅。壓緩呼吸趴在荒草間,不敢貿然露頭。
“李大哥,咱們這次收獲可不多。”但聽留守的兩人低聲交談,不是登州口音。
“恩,黃縣貼了告示,商船不敢貿然進山,這兩艘還是我倆愣忽悠進來的。”
“呸!區區一縣的烏合之眾罷了,若是放在以前,小爺帶人一圈就踏平了它!”
“還提這些做什么!為今之計,咱們只有平安度過此冬為上。”
“李大哥。不如和拓跋將軍商量商量,咱們干他兩票大的,這樣小打小鬧得到什么時候!河面可快上凍了,難不成咱們還要去劫馬隊不成?”
“這不是咱們該操心的,你閉嚴嘴巴做好本分,將軍自有考量。”
“哼,他若有考量,咱們能落到這一步——”
“閉嘴!”
兩人安靜下來,周衛極把腰刀藏于石間,拔出短刃繞過巨石。藏好身形觀察。
火把已經熄滅,快船上兩人背靠背蹲坐,隱約間可辨認出他們在黑色夜行衣外又裹了獸皮,頭戴皮帽。手中的彎刀發出寒光。
“李大哥,那邊好像有動靜!”
姓李的握刀轉頭,向周衛極藏身的地方望了望,拿起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猛投過來。
周衛極向旁邊微微一側,石頭落在荒草爛葉上,響聲沉悶。
“沒有啊。你是不是看錯了?”
那人嘀咕一聲,“許是有蛇吧。李大哥,你餓不?我這里還有吃的。”
說完,他猛地又抓起三塊石頭,向周衛極所在方向扔了過來,“咚!咚!撲通!”兩快石頭落在岸上,一塊落進水里濺起水花。
周衛極此時已經后撤幾米,險險躲過。
“果真是小弟看錯了,來,來,李大哥,咱們吃點東西,黃縣的醬肉做得倒不比咱們那里差,價錢還公道。”
周衛極不敢再貿然觀察,他知道殺這兩人不難,但是殺了他們定會驚動山內之人,打草驚蛇。
既然他們在這里把糧食卸船,藏身之處離著定不遠。
他慢慢地回撤到安全距離,仔細打量山形,轉頭折回去水路岔口,沿著西側的支流去追常玉。
常玉幾人才前行了不足兩里,周衛極在他耳邊耳語幾句,常玉點頭,“弟兄們,就到這吧,咱們先且回去。”
周衛極隨著他們撤到水路分叉口,將先前砍倒的那棵半人高的樺樹樹樁齊著土皮砍倒,用荒草掩埋,又將樹干砍成小節,“常大哥,讓兄弟們帶著這些做火把吧。”
說完,他又把樹冠用刀解碎,扔入水中。常玉曉得周衛極是要消去行動痕跡,便讓兄弟們把帶著的布條拿出來纏在木節上,澆上油制成火把,一行人向外快速撤去。
出山后,周衛極沒有撤回沿河守衛的捕快廂軍,吩咐眾人繼續留守觀察。他則和常玉騎快馬趕回縣城。
“常大哥,此事事關重大,你去告知趙大人請趙大人速到縣衙,小弟這就去稟報周知縣,切記不可驚動旁人。”
已知情況的常玉面色凝重地拉拉衣領,“衛極,可否要知會登州禁軍?”
“為時尚早,且等驢子他們打探消息回來再說。”
“也好!老子正閑的皮癢呢,這次可要好好舒活舒活筋骨!駕!”
已近卯時,周衛極到縣衙旁周知縣的府邸,讓門人向內通報。
周知縣和夫人周氏正在安睡,聽得外邊有婆子叫起,說是衙門的周班頭前來付命。
周夫人倏得睜開雙目,“周班頭?老爺,您趕緊起來看看,周衛極這個時辰過來,定有要事。”
周長海睜開迷蒙睡眼,呆愣片刻才反應過來,迅速起身,周夫人幫他穿好常服。
廂房內,周衛極向周長海稟告事情經過,“大人,此時非同小可。”
周長海驚得站起,雙手緊握桌邊,“拓跋將軍,鮮卑拓跋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