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金珠又何嘗不是覺得不可能呢?
可偏偏他們就是沒有證據。
“施工方是甲方長年合作伙伴,在帝都也算是有點名氣了,他們一直強調說沒錯,警方調查取證也說是沒錯,事實真相如何也只有他們自己清楚了。”金珠的語氣里有幾分無奈也有幾分憤慨。
曲封找警方問過好幾次了,警方一直說沒有找到施工方違規操作的證據,而圖紙上的錯卻是白紙黑字寫著,黎想他們想不認栽也不行。
“這樣吧,我過幾天給你送兩個人,對外就說是你老家來的親戚,有空的話你指點指點她們刺繡,價錢的話,我給你翻一番,不過我有一點要求,你得把看家的本事拿出來,在你家學藝的這段時間,你得教會他們繡出兩個大件來,繡什么你來決定。”李玉媛權衡了一下,說道。
她也是糾結,想要金珠手里的技藝,可又不想明目張膽地跟康家作對,所以便想出這么一個折中的辦法。
而她之所以主動開口給金珠抬高了一倍的價錢,一是她認為這錢給的值,畢竟是失傳的絕技,誰不想拿到手?二是她知道金珠這會困難,這個時候拉一把,肯定比錦上添花的時候更讓人金珠感動,也更能讓金珠記住這份情;三是她也開出了一個條件,她知道金珠畫的繡品花樣有特色,說不定這兩件繡品便能給她帶來更大的驚喜呢。
因為前幾年她靠著金珠的荷包很是掙了一筆呢,所以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金珠也權衡了一下,她自然知道對方的用意,不過這樣也好,彼此也不算相欠了。
還有一點就是對方提的這個法子正對了金珠的心思,她也不想弄得世人皆知,尤其是在這敏感時期,所以略一思忖金珠便點頭答應了。
兩人剛達成共識,潘曉瑋就拉著西岳來了,金珠沒有留下來。謝老師那邊還等著她去查地方志呢。
誰知就在金珠剛走到謝老師的辦公室樓下時,正好看到李睿鐘送康馨過來,見到金珠,他把車子停在了一旁。對著身邊的康馨說了幾句,康馨點點頭,下了車,走到金珠身邊,隨后李睿鐘也推了車門下來。
“我正要找你呢。聽說那小子打算把責任都攬過去,是不是真的?”
金珠瞥了他一眼,正琢磨他問話的用意時,李睿鐘瞪了她一眼:“都什么時候了你還不肯說實話,難道你到現在還不相信我?還是說在你眼里我就這么混蛋?”
這幾天李睿鐘也在找人著手調查這件事,也找到了點有用的東西,只不過能有多大的用還說不清楚,所以他便沒有告訴金珠。
“李總,這跟信任不信任沒有關系,這是我們兩個自己的事情。跟你無關。”
其實后面還有一句“跟你們李家更是無關”,只不過金珠看到一旁站著的康馨,那句話就沒有說出來。
“我們找一個地方好好談談吧。”李睿鐘也意識到這點了,不說旁邊還有一個康馨,單就他和金珠兩人就夠引人注目的,因為金珠本就是學校的名人,又是黎想的未婚妻,而他也是一個發光體,所以他們三人站在教學樓下總有不少好奇的眼光掃向他們,事關家庭的隱私。李睿鐘當然不愿意讓別人聽了去。
“不好意思,我沒空,你問康馨就知道了,我們是來工作的。”
金珠確實是沒有空。白天要幫謝晉華查資料,晚上還要趕稿,抽空還得看會書或者陪金牛下會棋,她哪有時間跟李睿鐘談?再說他們也沒什么好談的,不管李家站在誰的立場,金珠和黎想都不想跟他們扯上關系。
一旁的康馨看看金珠。又看看李睿鐘,她覺得今天的李睿鐘似乎有些不太一樣,他不是最討厭黎想的嗎?這會怎么又關心起黎想來?
“二哥,我們今天真有事,有什么話等下午再說,下午我讓我哥來接我,你接了金珠去找一個地方談。”康馨說。
不可否認,康馨也是存了點私心,她不想李睿鐘跟金珠走太近,可這話又不能明著說出來,只好把她哥抬出來,或許金珠還可以利用這個機會跟她哥求求情,不說減免了那八千萬,寬限一段時日應該是可以的吧?
可李睿鐘是誰?
他一聽便明白了康馨的意思,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還是算了吧,你哥那個土匪來了準沒好事。”
他現在并不想正面跟康學熙發生沖突,可康學熙來了,兩人肯定會因為金珠起摩擦,康學熙不會看著他把金珠帶走,他自然也不愿意康學熙接近金珠。
“你不愿意就拉倒,好心幫你你還不愿意,我哥怎么著你了,我哥就是土匪?我看你才是土匪呢!”康馨見李睿鐘當著金珠的面給她沒臉,且又說她哥的壞話,當即也撂了臉。
如果在平時,李睿鐘或許還會遷就康馨一下,可今天他實在是沒有什么好心情,家里這幾天就夠亂了,他父親病倒了,老爺子那還不知情,袁媛和李睿釗也得瞞著,所以黎想的事情都推到了他一個人身上。
如果黎想得罪的是別人,李睿鐘都不會這么為難,可他偏偏得罪的是康學熙,先不說他能不能斗得過康學熙,單就他們之間的感情,他也沒法背叛。
一個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跟自己的親哥差不了多少,一個是剛認下的同父異母的親弟弟,從小吃夠了苦,偏偏中間還夾了一個兩人都想要的金珠,這個結怎么想怎么不好解。
正煩躁時,偏偏康馨這個時候又提了一個愚蠢的建議,所以李睿鐘一時沒有控制好自己的脾氣。
可原本還有一兩分歉意的李睿鐘見康馨的大小姐脾氣爆發,立刻變了臉色,他看了金珠一眼,丟下一句“改天我再找你。”便轉身回到了車上,一腳油門跑了,連頭都沒有回一下。
康馨見李睿鐘如此不給面,小臉氣得通紅,眼睛里也都轉淚了,金珠嘆口氣。剛要上前勸勸她,康馨先開口了,“金珠,你跟謝老師說一聲。我有事不去了。”
金珠猜想這樣的她去了也是不能靜下心來做事,便點點頭。
康馨扭頭走了幾步,忽地想到了什么,又走回到金珠面前,“我哥那你別太擔心。我奶奶這幾天正在勸我哥呢。”
金珠聽了微微一笑,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蘇總那邊的貸款還沒有談妥,金珠也不敢一下把話說死了,再說她現在也不能把自己的底牌都掀出來,如果讓康學熙知道了,他從中刁難一下,黎想很有可能借不到錢。
至于蘇總的那個房地產項目,金珠聽黎想說,只剩一點尾盤了,所以康學熙就算是想對蘇總做點手腳應該也做不上了。再說金珠覺得康學熙應該也不至于如此低劣去打壓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外地人吧?
“金珠,我跟你說,我哥真的不是一個壞人,你家這次出事真的跟他沒關系。說起來我哥其實也是一個可憐人,我長這么大,幾乎沒有記得我哥真正開心地笑過,也沒有印象他對什么東西執著過,在他眼里,似乎什么都說無所謂的。”康馨見金珠不相信她,不知怎么便想跟金珠說說自己的哥哥。
兩人都沒有上樓。康馨拉著金珠在一棵樹下坐了下來,從他哥哥六歲那年和李睿鐘去河里游泳差點被淹死說起,說到她哥哥被救上來之后便改了一個性情,再也不淘氣了。念書用功,中間還跳了好幾級,自己學書法學畫畫,沒事就喜歡待在家里看書,十九歲大學畢業,二十二歲拿到博士文憑。當然也包括了她哥哥有限的那一段感情經歷。
為什么說只有一段呢?
因為中間的那幾段相親經歷他哥哥沒有付出過感情。自然也就算不上感情經歷了。
金珠一聽康學熙也是魂穿到一個溺水的兒童里,先是微微驚訝了一下,不過一算時間,他比她早來了十幾年,又安心了許多。
十幾年呢,怎么可能是康王?
康王和她同時死的同時上的黃泉路,要來也應該是同時來同一時空吧?
再次確認對方不是康王的金珠徹底放下了自己的懷疑,不過她還有一件事沒大想明白。
“那他為什么不從政卻要選擇經商呢?”金珠對于這一點一直存有疑慮。
士農工商,商是排在末等的,而據金珠推測,這康學熙前世的來頭不小,肯定是官宦之家,怎么會選擇做一個末等的商人呢?
雖說這個時代商人的地位不低,可他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啊,他是個古人啊,骨子里的觀念是那么好改過來的嗎?
“這個我們也不清楚,他說厭惡官場的勾心斗角,厭惡權勢,只想過一段簡單自在的生活。金珠,我跟你說這些不是讓你改變主意嫁給我哥,而是希望你能原諒他,不要恨他。我哥從小到大其實沒有什么朋友的,對別人也不怎么親近,除了我們自己家人,也就二哥能死皮賴臉地跟著他,那也是因為大哥當年去游泳是被二哥拉著去的,二哥為了這件事一直愧疚好多年,所以一直遷就我大哥。”
康馨的眼角有了淚花,每次看到她哥哥落寞的背影,她都會覺得特別心疼,可她卻幫不上她哥哥,相反,她還要出手去阻止她哥哥。
“你也別太難過了,我覺得唐老師是個好人,應該很適合你哥哥的,你哥哥很快會忘了我的,他不是真正的喜歡我,只是對我有些好奇。”金珠拍了拍康馨的肩膀。
康學熙之前見過金珠幾次都沒有在她身上停留過片刻,后來還是因為金珠救了康馨才算真正認識,再后來,估計是對金珠的來歷有了疑心才對她有了興趣,覺得金珠是他的同類,說不定還會有可能是同一個時代的故人,異世遇到故人,兩人或許可以一起坐下來談談故國舊情什么的,因而才會對金珠動了心。
這不是真正的喜歡更不是真正的愛,真正的喜歡真正的愛會為了對方放下一切固有的東西,比方說身份、地位、財富、尊嚴,真正愛一個人會遷就對方,會關心對方,眼里心里也只會有對方一個人。
這是金珠根據這些年和黎想相處的經驗得來的,原本的金珠以為自己骨子里是一個大家閨秀,不會接受私相授受更不會接受私定終身什么的,可她不但接受了,還接受了黎想的耳鬢廝磨,甚至接受了和黎想的未婚同、居,當然,這個同居是指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
雖說所有這些都是黎想主動的,有的甚至是黎想逼出來的,可潛意識里,金珠如果不是存有不忍心讓黎想傷心不忍心讓黎想失望的念頭,那么她是絕對不會做出讓步的。
至于黎想對金珠的好,那就更不用說了,這些年他心心念念的只有金珠一個人,在他的肩膀還很稚嫩的時候便幫著金珠挑起了養家的重擔,而今日子好過了,更是把自己的全部身家交給了金珠,甚至為了金珠不惜放下他對李家刻骨的仇恨,只為了這個時候不想節外生枝置金珠于險境。
可反觀康學熙呢?
他為金珠做了什么?
他逼迫金珠的時候可曾有過一絲的顧念和憐惜?他可曾考慮過金珠追求的是什么,想要的是什么?
“好奇?僅僅只是好奇?”康馨沒大明白金珠的意思。
“康馨,你也愛過,你覺得真正的愛是什么?”金珠反問康馨。
“我?”康馨被問住了。
她想起了自己這些年對李睿鐘的求而不得,想起了這些年她在一旁看著李睿鐘身邊換來換去的女人,想起了自己這些年隱忍的心事。
不管她有多想站在他身邊,可因為他不愿意,她便只能默默在一旁看著他。
而在她身后,同樣還有一個求而不得的李睿釗默默在身邊陪了她多年,也是從沒有假借愛的名義逼過她。
想到這些,康馨哭了。
因為她悟到了一句話,愛的最高境界不是掠奪,是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