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夫

336 累覺不愛

乾隆如是說道,是也沒問當時馮霽雯究竟是怎么被人說了‘半句不是’的。

嘉貴妃也識相地未多說其他,只是掩嘴跟著笑了笑。

“此事你看著處理便是。”乾隆發了話道。

這些事情他只需了解個‘大概’便罷,自是沒功夫親自去過問的。

嘉貴妃輕輕點頭應下,“皇上只管放心,臣妾心中必然是有分寸的。”

末了話題一轉,笑了說道:“說起來今日在御花園中,臣妾倒恰巧遇見了七格兒跟九格兒,還有永琰這幾個孩子,臣妾隨口問了一句,竟聽說永琰最近都已讀得懂《資治通鑒》了,這書臣妾偶然間看過一回只覺得復雜地讓人頭痛,這孩子年紀小小,倒也虧得他能看得進去——”

她狀似不經意間提起,眼神卻在打量著乾隆的神情。

乾隆臉上卻沒太多表情,只淡淡“唔”了一聲帶過,便低頭去吃茶。

兩口茶入喉罷,復才隨口說道:“是朕讓他跟永瑆熟讀此著的,多少學些有用的東西。”

嘉貴妃‘恍然’點頭。

繼而又嘆口氣說道:“說起來總覺得有多日不曾見過七格兒跟九格兒這倆丫頭了,這些孩子們也都不知在忙些什么,竟也沒空兒總往景仁宮跑了,倒是叫臣妾一時覺得空落落的。”

“你平日里掌著后宮諸事,她們不來煩纏你,倒也是好事。”乾隆說到此處忽而頓了一頓,片刻后,似在出神自語一般說道:“令妃故去已過三年之期了吧?

忽聽得“令妃”二字,嘉貴妃微微一怔。

過后才答道:“回萬歲爺,待到今年十一月里,便足四年了。”

“都四年了……”思及令妃生前的音容笑貌,乾隆竟忽才發覺已是模糊不已,這才猛然之間意識到斯人已逝去多時,之前的種種,也皆都隨著時間淡化的無影無蹤了。

見他似在沉思,嘉貴妃也未貿然說些什么。

直到乾隆再次開口,不料卻是:“眨眼間,和靜也值婚配之齡了,朕近來在想著替她擇選額駙一事——”

嘉貴妃回憶起前世往事,眼睛微微閃了閃,試探地問:“皇上心中可是有合適的人選了?”

“朕覺得劉統勛家的孫子劉鐶之倒也是個人選……”乾隆微微皺著眉心,邊思忖邊道:“劉家數代忠臣,這個劉鐶之又是金科狀元,殿試之上,朕出題考得他,雖稱不上天賦異稟,驚才絕艷,卻貴在有些真才實學,又是個上進之人。”

“臣妾似乎倒也聽聞過這位劉家公子。”嘉貴妃輕聲問道:“可是前些時日在團河行宮一案中失蹤數日方被和珅尋回的那位?”

乾隆聞言“嗯”了一聲,道:“便正因團河行宮一事,與弘融家的格格傳出了諸多流言來,于敏青找人去了弘融家退親之后,劉家是找了人上門提親的,卻不料被弘融給拒了——”

“還有這等事?”嘉貴妃佯裝吃驚地道:“倒是臣妾終日在這景仁宮里忙里忙外的,許多事情竟都不曾耳聞過。”

“如今外面只怕還少不了諸多議論。”

“……如此倒是不妙的。”嘉貴妃含蓄地道:“雖說不算什么大事,可七格兒到底是公主的身份,非是尋常人可比的。”

言下之意無非便是既是被弘融府上的格格拒過的親事,若再尚了公主,于皇家的顏面不利。

乾隆也是顧慮到這一點,故才猶豫不決,眼下經嘉貴妃這么一說,難免更覺得不妥,如此之下,便將劉家排除在外了。

于是便又提到了另一個中意的人選。

“蒙古親王喀爾喀之子拉旺多爾濟去年被封了世子,年歲與和靜倒也相當。”

拉旺多爾濟……?

嘉貴妃仔細回想了一番,微微瞇了瞇眼睛。

便是他了。

前世和靜的額駙便是此人。

可前世和靜同她并無交集,關系不咸不淡,更無令妃之死橫在中間——如今的和靜,暗中說是一直與她處于對立也不為過。

喀爾喀身份顯赫,握有蒙古重兵,非是尋常親王可比。

她怎么放心讓和靜嫁過去?

說不準再等個一年半載的,還能有一樁‘更好’的姻緣找上她——

嘉貴妃笑著嘆了一口氣。

“蒙古未免太遠了些,乍然之下真要讓七格兒下嫁過去,臣妾還真是舍不得……”她柔聲說道:“再者說,跟前頭幾位公主相比,七格兒如今還沒到年紀呢,不如再留兩年罷?也好讓臣妾幫著上一上心,皇上也再瞧瞧可有更合適的人選。這等大事,總歸是不著急的。”

這話說的可謂沒毛病。

乾隆也覺得是這個理兒,是以也就暫時擱下了這個心思,只點了頭道:“倒虧得你肯這般上心。”

“令妃姐姐去得早,臣妾又素來是拿這三個孩子當自個兒的孩子來養的,既是自個兒的孩子,又哪里有不肯上心的道理?縱是退一萬步說,這本也就是臣妾的分內之事。”

乾隆聽罷有幾分欣慰地點頭。

“說到這里,永瑆大婚之事準備的如何了?”

聽他問及此處,嘉貴妃復雜地笑了笑。

“前些時日團河行宮出了那樣的驚險之事,再去操辦此事未免有些欠妥,再加之此事之前本是由臣妾的兄長奉旨來辦的,現如今他被革了職,事情便也就暫時擱下了……”她看向乾隆說道:“這幾日臣妾便想著要問一問皇上的意思呢。”

著意提到金簡,無疑是含著暗示的。

金簡已在家閑賦好一段時日了。

嘉貴妃是想借著這個時機提醒乾隆一二,罰也罰了,總該啟用了。

不料乾隆聽罷不悅地道:“皇子成婚此等大事,難不成少了他一人便不辦了?竟也無人跟朕提過此事,便貿然瞞著朕做主擱置了下來,膽子倒是不小!”

嘉貴妃聞言嚇得臉色一變。

她又哪里聽不出來乾隆這話音亦是對她有著責備之意?

帝王心思本就難測,此番她顯然是失了算計。

一時唯有強掛著笑意說道:“皇上息怒,此事也不全是一人之過,更無人敢隱瞞皇上。再者道,也并非是全部都擱置著,只不過是忽然沒了主事之人,許多事情無人批準,無法照常進行罷了……”

末了又道:“永瑆大婚本是喜事一樁,皇上切莫因為這點兒小事動怒。如今加緊籌備也是不晚的,只是缺了一名主事,只需盡早補上便是。”

乾隆也沒有繼續發怒的跡象,只是仍沉著一張臉。

“此事交由和珅來辦,明日一早,便讓其去接手一應事宜。”

嘉貴妃聽得一愣。

這……

讓和珅來辦?

怎么又讓和珅去辦?

好似手頭上有點事兒,但凡能和珅能辦的,就決不去用第二個人。

這人還真是跟前世一般地器重和珅啊……

真是令人無力吐槽。

嘉貴妃在心底腹誹了一句,到底還是沒忍住勸道:“和珅確是個極會辦事的,可據臣妾所知,他如今接手刑部不談,既管著稅關衙門,又兼著追剿白蓮教之職……只怕是沒有精力再去管其它了罷?”

“如此你便太過于小看他了。”乾隆看了她一眼,喜怒不辨地說道。

話音剛落,便起了身道:“朕還有折子未閱,先回養心殿了。”

不在景仁宮歇?

嘉貴妃察覺到這分明是龍顏不悅所致,然而一時也無法再談其它,唯有也忙跟著起了身來:“那臣妾送一送皇上。”

“不必了,止步罷。”

那邊高云從已經揚聲喊了“起駕——”二字。

嘉貴妃唯有福下身來。

“臣妾恭送皇上……”

嘉貴妃望著那道明黃色的身影消失在簾外,不由皺了皺眉。

任憑她再如何小心翼翼,卻也免不了一時不查,便要觸怒龍顏。

這種伴君如伴虎的日子,真是令人累覺不愛啊。

次日是個風和日麗的好天兒。

這些日子以來恢復得不錯的和琳一早起了身晨練,用罷早飯,恰好今日無課的馮舒志過來找他請教一些弓箭上的知識,許久沒碰這些東西的和琳遂也起了興致,干脆取了弓箭過來,照著靶子手把手地教起了馮舒志來。

二人正練得投入,卻有丫鬟來了院中。

見來人是紅桃,和琳瞧了一眼便重新將視線放到了靶心上,一面問道:“可是有事?”

“阿桂府上那個懂些醫術的小廝過來看二爺了,管家讓奴婢知會二爺一聲兒,人就要到了。”紅桃看向和琳身前的馮舒志,想到他是馮霽雯的弟弟,眼中便含了幾分厭惡之色。

卻見和琳臉色當即大變,愣了好一會兒過后,卻是手忙腳亂地將手中的弓塞到了馮舒志懷里。

剛轉身要走,卻又忽然回過了頭來,一把將角弓又給奪了回來,另一只手揪著馮舒志的胳膊便要往屋內走。

還沒忘跟紅桃交待道:“莫跟任何人提起我今日練箭了……!”

說話間,人已經閃進了屋內,又急急地奔向內間。

馮舒志眼睜睜地望著他將弓藏到床底,又迅速跳上床榻,拿被子將自己裹起來這一忙亂不已的過程——

“舒志,快……快坐下!就跟之前陪我說話時一樣!”

馮舒志:“……為什么要這么做?”

“沒時間解釋了,你先坐下來!”和琳顯得格外著急。

見他如此神情,馮舒志只好滿臉郁悶地坐了下來。

此時,恰聽得有腳步聲自外間傳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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