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雅嬤嬤看著一病不起的福晉有些發愁,福晉還這么年輕,連孩子都沒生,就藥石無效了。這福晉到底沒熬到多爾袞回來便去了。大妃哲哲派了人專門主持喪禮,但多爾袞旗下的奴才都要過去哭靈。
方冰冰不敢大意,本來準備去找曹孫氏的,但曹孫氏忙的不行,無法,方冰冰只得找之前認識的牛錄的夫人們,穿了回白衣裳,然后哭了一回。
回家就已經筋疲力盡了,買的小丫頭因為去店里幫忙,實格又回來了,實格連忙遞上水來給方冰冰,方冰冰接過后,先問實格敏哥兒如何,實格贊不絕口:“敏哥兒可聽話了,今天坐起來了,現下老夫人抱著他出去轉了。”
“那就好。對了,這幾天那個秋杏在店里可還好?”實格比起秋杏來做事麻利許多,但這次把秋杏弄去店里還不知道怎么樣?
實格猶豫了一下才道:“雖然不太機靈,但勝在聽話。”
只要沒什么大錯,方冰冰也不太在意一個小丫頭,不過實格對娜木鐘卻有些不滿,“三夫人你是不知道的,大少奶奶老是要吃這吃那不說,還讓秋杏幫她做。有時候田媽媽都跟我說秋杏去了跟沒去一樣,全在為大少奶奶跑腿。”
這娜木鐘也真是的,方冰冰按捺下不滿,若是她懷著孩子出了什么事,程楊回來了,大房又要生事,還不如等程楊回來看到大房這樣,早早把她們弄出去就行。
“她如今懷著孩子,我也沒辦法,只能忍忍了,你就多操點心,你放心這個月我跟你發雙倍月錢。”
實格聽罷也只能壓住自己心里不滿。娜木鐘雖然面上大家都稱呼一句大少奶奶,可是誰不知道現在當家的是方家老爺,兩間鋪子都是方老爺的,便是如今住的房子都是方老爺的,她們這些下人也是跟方家簽的賣身契。跟程家又有什么關系。
實格與滿珠關系不錯,兩人都是女真女仆,一起進來的。方家人脾氣不錯,孫氏跟方志中也都是好人。這兩人每天做完事情便在一處聊天,這聊著聊著就越發有感情了。實格與滿珠道:“我跟三夫人說了大少奶奶的事情,三夫人也是束手無策,你想想,她懷著孩子。雖說折騰咱們,可也就這段日子,咱們忍忍算了。”
滿珠恨道:“你是不知道我這就被她折騰的上了六七次街,她的衣裳也不是很多,又支使我去買衣裳,我無法只得找老太爺拿錢,老太爺雖然和藹,可這一次一二兩銀子出去哪里是咱們能夠開銷得起的。”
像皮毛店,一天兩三兩銀子算是中平的生意了,糕點店也同樣是如此。像娜木鐘這樣的,大伙兒掙的錢大部分都給娜木鐘用了。
不管娜木鐘怎么作,她在程潛面前扮柔弱樣,程潛成天在店里忙的不行,回來之后,程潛見她這樣,也心疼她,不免又讓秋杏出去外頭買些小玩意哄她。娜木鐘能夠有這些招數,也來源于聶氏,聶氏雖然是個柔弱女子。可是心里卻異常強大的人,她把赫舍里科爾坤吃的死死的,就是靠這些手段。
方冰冰依舊按兵不動,派了小廝松木去城門口守著。又讓方志中同去,因為程楊還不知道自家住在哪里,而且程楊也沒見過松木。
展翔卻是先是回來的,他長高了許多,看起來也粗獷了很多,見著方冰冰的時候先問耀哥兒。方冰冰笑道:“現下在二哥那里做功課,我讓實格先去叫他。”方冰冰經常在耀哥兒前面提起展翔,所以聽說哥哥回來了,耀哥兒跑出來撲到展翔身上。
可能因為奔跑,耀哥兒臉上紅撲撲的,方冰冰問起展翔:“你餓不餓?用不用先吃點東西。我替你買了個小廝,叫全兒的,讓他先伺候你吃點東西。”
“嬸子,你這一說我還真有點餓……”展翔有些不好意思。
方冰冰連忙讓滿珠端了菜上來,這些菜都是展翔一進門方冰冰就著滿珠在做的,燙菜心,八寶鴨,還有小魚干,一份丸子湯,吃起來十分舒服。展翔看著便吃起來,一邊吃還一邊跟方冰冰道:“嬸子放心,程三叔這是進宮了,因為錦州獻計,大汗聽說了他,便讓程三叔進宮說話。”
“這也是應該的?你吃完飯若沒事便去院子里頭瞧瞧,若是缺什么便讓全兒來找我就行。”方冰冰道。
展翔樂呵呵的答應了,他不是沒錢置辦個院子,但是程三嬸一向這么周到,比起他一個人冷鍋冷灶的可是好太多了,更何況耀哥兒只有在方氏身邊才是最周到的,他常年在外,哪里能悉心教導耀哥兒,托付給方氏他是既放心又感激。
程潛跟展翔也是認識的,聽說展翔回來還特地買了酒回來,拉著展翔便道:“你今兒回來咱們可要不醉不歸。”他當掌柜雖然還行,可畢竟是程家嫡長孫,老是干這個事情也不好,還不如多跟展翔親近,看有沒有什么適合他做的。
“不說不醉不歸,總歸跟你喝幾杯酒還是可以的。”展翔大笑,看起來比之前也豪邁了許多。
方冰冰見程潛過來,便帶著滿珠先退下了,滿珠對這位展爺印象倒是不錯,因為他給了一角銀子的賞錢,所以她也愿意為這位爺多服務。別看這一角銀子,便是長房成天讓她們跑腿,連個米花糖都舍不得給她吃。
耀哥兒跟著方冰冰到里屋看敏哥兒,耀哥兒拉著方冰冰的手道:“娘,您說哥哥怎么變得那樣威猛了?”
“那你也想跟哥哥那樣嗎?”方冰冰問道。
耀哥兒卻搖頭,“兒子想跟爹爹那樣斯斯文文的。”這孩子天天受程童和程楊教育,所以覺得讀書人還是要看上去斯文一些。
方冰冰失笑:“其實威猛一些也是好的。”
被評為斯斯文文的老爹程楊回來卻穿著甲衣,還未脫掉,看著也是個威猛的樣子。程楊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方冰冰睡不著,點的一盞油燈放柜子上,她迷迷糊糊的看到有個大漢進來,連忙坐起身來。
程楊卻發現她怎么看也看不夠似的,因著是晚上要就寢了,方冰冰一頭黑發全部放了下來。垂順的在背上。身上穿著粉紅色的小衣,下邊穿著同色的綢褲,眉眼間全是溫柔關心的樣子,他心里似乎像湯汁兒熱過一樣。
“娘子……”
方冰冰這下才完全清醒。她連忙從床上下來,隨便穿了鞋子,跑到程楊面前,手一邊摸著他身上一邊問道:“怎么這樣晚才回來?”
程楊笑著拉她到床上,然后道:“出了宮。便又去十四貝勒家里去了一趟,他福晉過世了,可不,我又和幾個熟人勸了貝勒爺一場,這就耽擱了。本來宵禁了,有些人就睡到貝勒爺府里了,可是我想回來瞧瞧便先回來了。”
這話說的方冰冰愛聽,但是黑燈瞎火的,方冰冰又不禁埋怨:“你吃了飯沒有?若是沒吃我便跟你去煮個面。還有,本來準備你白天回來可以看一下敏哥兒的。你可不知道敏哥兒如今都會坐起來了,娘說過幾個月恐怕都可以站起來走路了。”
程楊按下他的手,“不忙,我自然是吃了飯回來的,只是沒沐浴,回家便想好好的沐浴一番。”程楊雖然看著像成人了,可是某些行為又像個小孩子,現在他就想方冰冰好好疼疼她。旁的人他是不知道的,可是方冰冰對于他來說正如信念一番,便是連方冰冰本人都不知道自己對程楊的影響力有這么大的。
自從流放以來。程楊能夠振作起來,不再惶惶不安,全部因為方冰冰這樣的溫柔撫慰了他,還有她的處變不驚以及淡然。若是換個人。像蘇雅那樣的,恐怕他真的一天都過不下去,是的,天下間有比方冰冰漂亮的,也有比她更聰慧的,也有比她更能干的。可是方冰冰是最適合她的。
方冰冰聽他這樣說,便知道他的想法了,于是穿好衣裳跟褲子,還披了毛裘大衣,“走吧,跟我一道去燒水。”程楊樂呵呵的牽起方冰冰的手,他可不知道廚房怎么走,還得方冰冰帶路才能去。
程楊在灶里放柴,兩人好像回到了先前在軍戶所里的時光,那個時候程楊就是在灶里放柴,而方冰冰則坐在一旁跟他說話。
“你在前頭辛苦吧!想吃什么告訴我,明兒我跟你做。”方冰冰雖然會做飯,可是后來請了滿珠,她又有自己的事情要忙,總之很少做飯了。
程楊毫不猶豫的點了幾個菜,又道:“那時候就想吃你做的餅子再配個臘魚或者什么的。”
方冰冰又把家里的情況一并告訴他了,“你走了之后,我爹爹因為還有些余錢,便在這里買了這個宅子,還有開了鋪子,一間是糕點店,一間是毛皮店。就是因為毛皮店,睿大嫂找了過來,頭先我們這些人全部都在外頭做事,便是連二哥家的楊女婿也在爹爹的鋪子里做活。所以睿大嫂的娘病了之后,我們家又花了幾百兩銀子給她看病。當時沒賺著錢,所以睿大嫂托了二嫂去照看她娘。她自己也是身體不好,一會兒人參一會兒燕窩的,我想著,雖說我不喜歡她,可是畢竟都是一家人,便把家里的老本也拿出來跟她買燕窩。”
她說到這里看了一眼程楊,程楊看上去十分平靜的樣子,方冰冰繼續道:“后來,睿大嫂也不知道怎么滴她的孩子就染上了時疫,大夫說會傳染的,我本想替他們雇個宅子的,但是大嫂說得了時疫這城里肯定就住不了了。便送了三百兩的議程,幫他們找了馬車送他們出去了。”
“恩,我知道了。”程楊的眼神看上去沒有一絲波瀾。反而還問起方冰冰,“你沒抱過那個小孩子吧?”
方冰冰搖頭:“睿大嫂把那孩子看得跟命根子一樣的,哪里會給我們抱。”
程楊復而道:“這就好。我知道你的難處,你這樣做也是仁至義盡了。”
這件事情程楊這么相信她,方冰冰也放下心來,“恩,他們走后,潛哥兒最近在我的糕點鋪做掌柜的,你沒回來,我也不曉得要如何安排他,你現在回來了,我便再招個做事的,你看如何?”
程楊比她更了解程家的人,潛哥兒是個好的,可是大嫂肯定舍不得讓潛哥兒去前線的,她們只會站在別人的背后享受這些成果,真正要付出的時候卻是會跑的遠遠的。而這幾年的流放生活,也早已磨平了大哥的意志,可這世界上哪里有既清閑又安全還有錢拿不吃苦的事情?
“這話我只跟你說,你不要忙,我會跟大哥還有大嫂問問的,恐怕潛哥兒一時半會兒的還走不了。”程楊道。
方冰冰見說著說著水燒熱了,便道:“你用瓢把熱水舀在木桶里,提到房里吧。我跟你新做了兩身衣裳,還有寢衣,你去試試?”
程楊快速的把水裝好,然后跟方冰冰一起到臥室里面去。
方冰冰幫程楊擰了帕子,然后幫他細細的擦臉,皮膚變黑了,臉上還有口子,她生怕弄疼他了。然后又幫了脫了大衣裳,幫他擦背了,下邊方冰冰是不好意思跟他洗的,程楊卻耍賴,方冰冰無法,只好紅著臉幫程楊洗了,最后幫他燙了腳,程楊舒服得都快飛起來了。
方冰冰摸著程楊的腳底板,有一道裂痕,還有很重的繭,看得出來是經常走路的,腳上甚至還有水泡,看上去憋狠了,她絲毫感覺不到臟,反而很心疼。
程楊洗完澡又換上干凈的衣裳,這才道:“這才是人過的日子。”
“好了,咱們趕緊睡吧,明兒煜哥兒跟耀哥兒還有家里人都要見你,你可要打起精神來。”方冰冰笑道。
程楊一把抱起方冰冰,帳內氣息溫暖又祥和,方冰冰安心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