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夫人心里有苦說不出,總算領教了宋家人的厲害。
不著一字,占盡便宜。
宋家人從頭到尾甚至都沒提起過宋楚宣,卻逼得她不得不表態。
她瞇了瞇眼睛,掩飾了心里頭的心驚,半響才逼著自己扯開了一個笑:“這丫頭不識好歹,先前還沖撞了幾位小姐妹......現在又當眾頂撞長輩......當真是丟盡了世家女孩兒們的臉面,若是再不出手教訓,她都要反天了。”
這話說的還算是人話,大夫人面無表情的看著張口欲言卻被捂住了嘴的蕭四娘,不置可否的偏過了頭。
“才剛二弟妹遞話進來,說是要帶小六兒去拜年......”她岔開了話題,看著宋老太太:“我看時候也不晚了,若是過了時辰倒不好。”
李氏為了表示她的賢良,每逢年節都會帶著宋楚宜去李家的。
宋老太太點點頭,吩咐了徐嬤嬤照顧好宋楚宜,想了想不知為何總覺得不放心,又道:“結衣也跟著,小宜身體不好,這大冷的天當心受了寒。”
屋里眾人多多少少都有些驚訝。
宋楚宛也忍不住往宋楚宜身上多看了幾眼宋老太太對宋楚宜的這份關心跟寵愛,超過了以往任何一個孫女。
宋楚宜知道這是因為黃姚跟汪嬤嬤的事,宋老太太雖說沒追究,心中卻有了不安的緣故,微笑著答應了。
黃嬤嬤就同徐嬤嬤一同張羅著帶著宋楚宜收拾了,去二房同二太太會和。
見到跟來的除了徐嬤嬤之外竟還有黃嬤嬤,李氏的臉色不由變了數遍,幾乎想要當場發作。老太太就這么不給自己臉?!
這個丫頭難道是玉雕的,碰一下就會碎掉不成?!
宋楚寧瞧瞧一聲不吭的母親,再瞧瞧面帶笑意美麗溫柔的姐姐,忽然啊了一聲像只燕子飛快的撲進了宋楚宜懷里。
“六姐,我屋子里廊檐下的燕子回來啦!還生下了一窩小燕子,長得肥肥胖胖的,見了人也不躲,可有趣呢!”她仰著頭看著宋楚宜,大眼睛撲閃撲閃的,加上細膩白皙的皮膚,幾乎能與后頭畫上的年畫娃娃以假亂真。
連向來對李氏存了警惕心的徐嬤嬤都忍不住笑了笑。
李氏被宋楚寧的話驚得回了神,臉上便也掛上了慈和的笑意:“正是呢,你不知道這小丫頭天天念叨叫你來看燕子。說起來,那窩去年被風刮得要掉,還是你們姐妹倆纏著我叫人幫忙固定好了......”
宋楚宜臉上也就跟著她們做出懷念的神態來:“是呀,母親最經不得我們歪纏了。”
這么一打岔,李氏行事就完全如同以往一般了,溫和細致又體貼備至,叫黃嬤嬤看的不住點頭。
宋楚宜不動聲色的打量宋楚寧一眼,心中浮起一絲自嘲來。過了年也才六歲的宋楚寧雖然行動間都帶孩子氣,可是說出的話做出的事沒一件是叫人不高興的,這份心機,連重活一世的宋楚宜也覺心驚。
宋毅不坐馬車,當先騎著一匹高頭大馬,后頭跟著的一輛馬車里放著給李家的年禮。宋琰年紀小不能騎馬,便同宋楚宜坐了一輛馬車,宋楚寧大病初愈,跟著李氏坐同一輛馬車,也方便李氏照顧她。
上了車宋楚寧就放下了簾子,趴在小榻上抱著枕頭看著李氏。
那目光幾分審視間又帶著幾分好笑,看的李氏幾乎掛不住臉上的笑意。
“你總看著我干什么?”李氏最近看著女兒便覺得莫名的心虛,被她這么一看就有些焦躁。
宋楚寧忽然收了那令人有些不舒服的姿態,略帶嬰兒肥的臉上綻開一個笑,軟軟的窩進李氏懷里。
李氏許久不抱女兒,只覺得手都有些僵硬,好半響才抱住了她,溢出一縷嘆息。
畢竟是自己親生的女兒,雖然心機重,說出來的話駭人聽聞了些,也是為的自己好......
宋楚寧仿佛猜到了她的想法,揚著手替李氏撫平了皺著的眉頭,聲音軟軟的還帶著小孩子的軟糯:“母親別生氣了,既然已經錯過了好時機,生氣也于事無補。”
李氏已經在心里怪了自己無數次貪功冒進、心慈手軟......以至于叫宋老太太抓了黃姚跟汪嬤嬤的小辮子,將她都給申飭了一番。
這些也就罷了,最可氣的是宋楚宜身邊還多了一尊大佛,黃嬤嬤的孫女兒啊!
她在宋楚宜身邊安插的人被清查了個干凈,現在宋楚宜又養在宋老太太房里,她自己現在對宋楚宜的事就是瞎子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你說,娘該怎么辦?”李氏狠了狠心,反正女兒既然不是池中物,遲早也要面對這些齷蹉,不如早些應對,積攢些經驗也好。
滿意于李氏的妥協,宋楚寧笑的像一只貓,圓圓的眼睛迸出興奮的光。
蕭夫人也用盡了自己畢生的自制力,低聲下氣的開始求宋老太太跟大夫人的原諒:“之前的事是我們家不對......是我豬油蒙了心了,居然縱著四娘磋磨起媳婦兒來......”她說著,忍不住哽咽起來:“實話同您二位說,來之前我們老爺就給我下了死令,若是不能求得二娘與我回去,就要休了我......”
蕭四娘不掙扎了,看著蕭夫人低聲下氣的,心頭的火滋滋滋的往上冒。
“滿京城的勛貴人家,從未聽說過有小姑子磋磨嫂子至此的。”宋楚宛冷了臉瞧著蕭四娘,語氣頗為咄咄逼人:“平陽侯府,還真叫我長了見識。”
蕭夫人被個小輩這么說,等于被人指著鼻子罵,心里有氣,卻不敢就發出來。就算不看誰面上,她也不敢得罪清貴翰林,那群書呆子們都不是好糊弄的,若是倔勁兒上來,什么事都做的出來。
大夫人不好說的話,被三小姐說了出來,心里快意許多,看著宋楚宛的眼神越發柔和,面上卻斥道:“說什么呢?滿屋子的長輩,哪需要你來出頭給姐姐打抱不平。”
蕭夫人哪里聽不出來大夫人話里的涵義,看了一眼仍舊默不作聲的老太太,知道這件事不可能就這么輕易算了,咬了咬牙,終于下定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