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天未亮,寧蕓這邊已經上好了妝,她這場婚禮非比尋常,是不會有新郎來踢門的,簡單的嫁女儀式走一遍也就該上轎,然后在京中幾條大街長街上游一圈,就會直接送去瑾王府。
喜娘進了門,看見已經蒙了紅的寧蕓后,塞到她手里一對喜帕包裹著的蘋果,便讓人擁攙著寧蕓出門。
這蒙了紅之后,行動就得依靠別人,卻是這前腳還沒邁出去,霜容就笑著捧著喜糖把這一行人給堵了回來。
給幾個喜娘依次笑著遞了紅包,這幾個喜娘也都是霜容這邊請來的,自是明白她的意思,笑著留了屋子給她,乖乖的在門口站等。
寧蕓沒出成門又被截了回來,不好親自說話,念雪就厲了色:“你要做什么?姑娘該上轎了!”
“別吵吵。”霜容淡笑著瞥了她一眼:“今兒是你家姑娘大喜的日子,別尋不高興。”
言罷,一下子便繞過去把念雪給隔了開,將手里的糖盒放到惜茶的手上之后,一邊伏下身去在寧蕓的身上依次摸過,一邊道:“再是從簡,該有的也不能少,由女方這邊出人將新人的膚骨摸過一遍,意喻嶄嶄新新脫胎換骨,我們姑娘說了,這個儀程不能少,她從書上看到過的,新娘子要開始新的生活,等于一切重新開始,也祝愿二姑娘以后和和美美,事事順逐。”
寧蕓從沒曾聽說過還有這個禮儀,一開始還有些不自在,當聽到霜容說這是寧馥從書中所看到,并且那些祝愿之詞說完之后,雖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周圍的幾人也都從她的身上感覺到了舒心之意。
待全身都摸了一個遍后,霜容未起身,心頭卻是一怔。
她的手腕處,完全感覺不到任何異動。
那個覆在她手腕的手環,才質很是奇怪,按寧馥所說,如果有異樣的話,她會感覺到震動的。
可是,到底震動是怎么個震動之感,她并不知道,是以不由的在想到底是這個手環失靈了,還是這個手環已經震動過了,而她并不曾感覺到?
“好了吧?別誤了吉時。”念雪見她遲遲不站起來,出聲催促。
“好了。”霜容道,然后慢慢的起了身。
這才站起來,念雪一步過來就把她給擠到了邊上,很是防備她靠近寧蕓似的,攙上寧蕓就往門外走去。
而這時,霜容的手腕突然嗡的一下震了震。
她立即一凜,而這時寧蕓已經出了這間房,她的手腕卻仍然感覺得到震蕩。
待屋里沒外人了,霜容便立即感應著手腕的震動而搜尋起來,最后走到妝臺前,確定是靜放在桌面的一把秀氣的妝刀所傳遞來的之后,她很是驚詫。
惜茶因為忘了拿寧蕓慣用的檀香木梳折了回來,正看見霜容拿著那把妝刀若有所思。
霜容回頭見是她,便比劃著妝刀問:“這是你家姑娘的吧?不一并帶去嗎?”
惜茶面色怔怔,隨后有些不自然地道:“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玩意兒,姑娘以前就不是很喜歡,不過是這兩天收拾東西的時候翻出來罷了,當然不會一并帶去,況且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怎能碰這些東西。”
她說完,便去妝臺的抽屜里取了木梳,朝著霜容急急的行了個禮,追寧蕓而去了。
霜容看著她茺不擇路的背影,慢慢的把妝刀放了下。
在手腕尋到一個小突起,扳了回來之后就沒再有震動之感。
她還是很驚詫。
驚詫于這把妝刀的的確確就是一把普通的妝刀而已,自己手腕上帶的這個手環,怎么就能感覺得到它的存在?是通過什么感應到的?這把妝刀和這個手環是絕對沒有什么聯系的,到底是為什么會這樣?
她腦海里不由的浮現出寧馥當初把這個手環拿給她時的場景來。
“你把這個戴上,大婚寧蕓出門之前在她的身上摸一遍,她若是不讓,你就說些吉利話打發,她身上若是有什么刀啊針啊剪刀啊這些鋒利的東西,你的手腕就會感覺到震動的,全都給她扣下。”
當時她來不及問為什么這個手環可以感應得到這些東西,只是震驚于寧馥對寧蕓的戒備。
她一直都對寧馥的判斷深信不疑,寧馥既然有此防備,那就說明寧蕓極有可能會做出些相應的什么來。
“二姑娘要傷害自己?!”
寧馥卻淡淡的一笑,回她:“好不容易到了今天,她怎會傷害自己?再說了,真要見了血破了口,那事情就得鬧到人盡皆知,小打小鬧的就只需要該知道的人知道便可,都不必當面對質查個真相,這種栽贓才是最不見血的。”
她猜想寧蕓會對她們這邊所安排和接觸過的東西進行破壞,然后被祁蘅發現,認定寧馥這是趁機奚落。
這時外面一聲鑼響,寧蕓已經上轎了。
這一聲鑼響將她拉回現實,理了理思緒后,她肅面踏了出去。
軟轎里,寧蕓默默地獨自一人坐著,轎里幽暗,外面的熱鬧也不比別人嫁女兒那么熱火朝天,又或者其實和別的女子出嫁是一樣的,只是她心里覺得不同,才會覺得外面甚是清靜。
手里牢牢的捧著喜娘給的蘋果,緊的連身子都有些僵硬。
是的,她很害怕這個蘋果掉下來。
往日里她并不信奉這些。
可是現在,竟然也無助的開始靠著這些飄渺的信仰來給自己希望了嗎……
她的心情出乎自己意料的平靜,腦中所想的卻不是自己一會兒踏入王府之后要開始新的生活會是什么模樣。
她想的,卻是昨晚之事。
“姑娘,為什么不用這把妝刀?”念雪當時這么問她。
她只是默默地看著妝刀,目不斜視卻好像真的能感覺得到屋子之外投來的重重監視。
幾天幾夜以來,外面有多少人輪流不間歇的看守著她這里,她比誰都清楚。
“為什么?”彼時,她好半晌才說出話來:“因為無論我做什么,都是惘然。”
轎外的鑼鼓又揚了幾分。
轎身輕輕悠悠的晃著。
來日方長,沒有信任的話是不能傷害的,我一定會讓你重新信任我。
等著。